第35章 涉險.

曲閑長這麽大還沒幹過半夜翻牆只為順兩瓶菜油的事, 拿着布兜跟在豪取搶奪的江開及氣音指揮的郁雲閣身後,沉思自己為何淪落至此。

好好個玄雲樓二把手,混成個宵小鼠輩,傳出去江湖人笑掉了大牙。

郁雲閣絲毫沒覺得不妥, 邊拿着別人東西邊挑剔:“不是說這是東平城數一數二的富豪?怎麽家裏的油加起來都沒兩瓶。”

“你以為人家和你們一樣還在家裏吃飯?都是大酒樓走起。”曲閑嘲笑他的不懂行情。

東平城內的貧富差距不但體現在旱災面前, 有人吃樹皮熬到死,有人肥魚大肉的還嫌膩, 主要還體現在飲食上, 富人家的廚房是裝飾, 為了配套。

窮人家才是為了真正生活建造。

郁雲閣好半天沒說話, 以一句該治做結束語。

跟在後面幹了半天髒活的曲閑掂掂手裏的油瓶:“真是明白的晚了, 不然讓人送點火油過來, 哪犯得着擱這耽誤功夫, 再說這點菜油, 引火也不夠用。”

“我沒想燒掉糧倉。”郁雲閣說。

曲閑嗤了聲:“那不好保證人能不能保下來。”

“他用不着。”郁雲閣一提到景玉危, 眉眼一下子軟下來, 透着溫情,“他聰明過人, 我在做兩手準備。”

曲閑像吃了蒼蠅, 忍不住打擊他:“想想你答應過我什麽,別蕩漾了。”

郁雲閣沒收斂, 更加放肆了:“所以在被打醒前,還不允許我嘚瑟兩下?”

曲閑無言以對, 他都這麽賣慘了,再繼續拆臺子,多少有點不仁義。

兩個時辰後曲閑想時光倒流回來給自己狠狠兩耳刮子,讓你心軟仁義!

短短一盞茶內, 郁雲閣帶着江開等人盜遍了東平城內所有商賈家的廚房,其中要數縣官餘怠家收獲最為豐富,确定‘禮物’帶夠了,郁雲閣沒停歇的直奔糧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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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雲樓最新消息,景玉危就在那。

月上半空中,星星寥寥無幾,城內城外安靜如斯,仿佛是個死城。

郁雲閣看眼天色預估此時已是後半夜了,按照以往曲閑該叫死叫活要睡覺,他扭頭對上曲閑亮晶晶的雙眼,到嘴邊提個醒的話咽了下去。

這家夥就等着看賭約是輸是贏,精神亢奮着呢。

他白擔心了。

城主府到糧倉屬實夠近,半柱香的腳程,待他們随着夜色潛入暗處,這才驚覺附近有多熱鬧,腳步錯亂,四處因奔跑發出的急促呼吸聲交織成網,時而伴随刀劍拍打木板發出的沉悶聲。

這種被地毯式搜索的架勢只能讓郁雲閣想到景玉危被發現了。

曲閑顯然也想到了,低聲道:“他似乎對不起你的吹捧啊。”

郁雲閣沒吭聲,人沒被抓到,還有救的機會。

“別莽撞。”曲閑說,嘲笑歸嘲笑,說正事還是靠譜的,“裏面人很多,外面也圍得像鐵桶,人要真在裏面插翅難飛,你貿然行動只會讓人明白他有救兵,搞不好會将我們也一網打盡。“

郁雲閣無言,很想問問曲閑,是不是在他心裏自己碰上景玉危就毫無智商可言?

笑話,他是那種臨危不亂的男人好嗎?

“知道知道。”郁雲閣相當敷衍道,環顧四周一圈,收回目光思索片刻。

“這種幹燥的天有段時間了,周圍萬物可燃。”郁雲閣點到為止,希望曲閑懂他。

曲閑是懂了,目瞪口呆:“你真想玩把大的啊?”

城主府那麽好燒嗎?被逮到就是死路一條,曲閑神神叨叨:“我真瘋了才相信你說的是知道是真知道了。“

“你就說幹不幹吧?”郁雲閣說着已經開始給江開及另兩位名曰保護曲閑的玄雲樓随行人發放菜油手瓶。

這東西制作粗糙,簡單易用,沾火即燃,要在油布燒爆瓶子前丢出手,是郁雲閣根據現代知識弄得小規模爆火點。

也是為救景玉危才搞出來這麽個傷天害人的東西。

曲閑:“……”

他這個時候要說不幹不等于脫褲子放屁,伸手奪過兩個菜油瓶子:“你這次要是賭輸了,我綁都将你綁走。長這麽大,我沒幹過的丢臉事都在今晚幹完了。”

“那是你沒早點遇見我。”郁雲閣不避諱說。

曲閑郁悶了,攤上這麽個樓主,他上輩子怕是沒做積德事。

“聽我安排,你兩去城主府書房前丢,不需要真燒到什麽,書房不遠處有口井,只要餘怠想滅火,手到擒來。”郁雲閣指使那兩随從,見兩人應下後眨眼消失在眼前,知道這兩人動作很快,他們不能慢,急聲對江開道,“你去正對面,我若沒記錯,糧倉後是一位和縣官關系極好的商賈家。”

江開也消失在濃重夜幕之中。

到這份上,曲閑也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說吧,讓我去哪。”

“你武功不太行,我就不讓你幹冒險的事,喏。”郁雲閣朝右手邊不遠處的民房努了下嘴,“去那,在房頂丢一個,別真弄着火了。把人引到了就跑,輕功好的你,不會被人抓吧?”

老百姓在這種天災人禍前活着已是不易,不能再為他們增添負擔。

曲閑不知該如何數落他在危難關頭還想着周全,指尖隔空點了他兩下,按照指示貼着牆邊往那邊房頂跑去。

最後只剩下要趁亂摸進糧倉裏面的他。

郁雲閣一個菜油瓶沒拿,那東西帶進去不安全,萬一真将糧倉點着了,痛哭流涕得不單是沒良心的縣官及想撈油水的商賈們。

他在暗處靜候良機,像個伺機而動的獵豹。

被盯上帶人抓捕鑽入糧倉小賊們的餘怠一無所知,他身後站着一排舉着火把的護衛軍,跟前跪着護衛首領游重鸾,游重鸾在寒月裏出了一頭豆大的汗,順着臉頰嘩嘩往灰塵浮起的地上砸,一砸一個窩,很快面前的地面砸出個小泥坑。

“沒找到人呢?”餘怠聲音裏多了急躁,在宴請商賈前夕出事,并非好征兆。

游重鸾搖頭,口吻很平靜:“屬下無能,糧倉太大,需要時間摸查。”

東平城為南川六大糧倉之一,裏面自然是大的,将裏面存放糧食放出來,少說也得兩個東平城才能裝下,而東平城從頭到西騎馬快行少說也要半日,可見這糧倉有多大。

儲糧如此富裕情況下,卻讓東平城周遭餓殍遍地,除開官商勾結,更多的是仗着天高皇帝遠,餘怠不作為。

餘怠張嘴呼出口氣,沒見到太多熱乎氣,這裏的冬天太暖了,暖得有人敢動歪心思。

“帶人給我一寸寸的摸,不要放過一處角落,我就不信他能變成蚊子飛走了。”

餘怠不允許這種時候發生意外,不管裏面的是路過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人士,還是所謂的朝廷暗訪,進了東平城,也就入了他的地盤。

敢在他地盤上作亂的人,非死不可。

“游重鸾,我希望你能記得是誰在你性命垂危之際給你一口救命水,不要辜負我的期望,去吧。”

游重鸾頭又往下低了低,眼裏閃過絲殺意,聲音冷淡無異議:“是,屬下謹記餘大人滴水救命之恩。”

餘怠又瞧了他漆黑的發髻一眼:“嗯,快去快回。”

今晚這人他必須要抓到,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

然而在游重鸾帶人前腳剛踏進糧倉大門,身後便傳來一道爆裂特有的炸裂聲,餘怠猛地轉身,便見自己的府邸火光沖天,黑煙直冒,竟是走水了。

餘怠眼睛微微睜大,看清火光冒出來的位置,聲嘶力竭道:“随我回去救火!”

書房燒了,那後面柴房就危險了,那裏面裝着能讓整個東平城夷為平地的東西,到時候別說糧倉,連他的命能不能保住尚不知曉。

餘怠顧不上等游重鸾抓人回來表忠心,火燒眉頭的将人全帶走了。

本還被人牆圍着的糧倉四周頓時空空如也,只剩一道開着的寬闊大門好似一張吃人的血盆大口。

餘怠堪稱落荒而逃的身影讓隐匿暗處的郁雲閣感到一絲異樣,可他管不了那麽多。

确定餘怠不會再回來,郁雲閣從糧倉一處暗道摸進去。

糧倉裏面很暖,與外面相比簡直像暖春,他側耳傾聽更深處的動靜,很多腳步聲,應當是游重鸾帶人搜查。

游重鸾沒說話,也就表明暫無所獲,他想要找到人,只需跟在游重鸾後面,等到人被搜出來的那刻,想辦法夥同景玉危擒賊先擒王,才好離開這裏。

對于抓捕游重鸾做人質這方面,郁雲閣沒太大勝算。

東平城游重鸾,在玄雲樓的名人将士名冊裏挂前十,不可多得的文武雙修。

往往這種難得的奇才總是要在某方面欠缺,游重鸾欠缺的是情商。

曾經游重鸾在梁溪風光過一些時日,景江陵對他小有青睐,動了收入麾下的心思,奈何此人剛正不阿,不與旁人來往,生的孤獨,年過三十有二仍未有家室,後來把滿朝文武得罪差不多,景江陵也無法将他為己所用,尋了個由頭,将他貶到東平來做護城軍首領,實打實的大材小用。

即便如此,游重鸾也沒抱怨過,盡職盡責。

饑荒爆發前,游重鸾也往王庭遞過折子,終究得罪的人太多,折子猶如石沉大海。

他也遭餘怠算計成了掌中殺器,再無自由。

知曉游重鸾生平瑣事,郁雲閣發出聲嘆息,好好一個大将之才,愣是淪沒了。

可惜,可嘆。

不過…郁雲閣皺眉,原著中也提過游重鸾,在景玉危成為新王時此人調回梁溪,被封為常勝大将軍,在南川往後數十年的南征北戰立有汗馬功勞,也有了妻兒,很幸福美滿。

兩人之前沒交集,很可能就是這次讓景玉危将游重鸾收為心腹。

如此想着,他跟得稍微近了些,與游重鸾等人僅有五步之遙。

“你們幾個往那邊,你們往這邊,剩餘的看看前面。”

游重鸾支走随行護衛軍,轉身看向不遠處的拐彎處,眼裏精光微閃。

郁雲閣聽見靠近的腳步聲,渾身汗毛豎起來了,暗叫不好,跟太緊讓人發現了。

他輕挪腳步随着對方步伐後退,不想發出多餘聲響。

早先便知道游重鸾警惕很強,沒想到他将行蹤強行抹到幾乎不剩,還是讓人聽見了。

不知該說游重鸾厲害,還是他本領不到家。

三步後,游重鸾那邊的腳步聲停了,停在拐彎處。

郁雲閣也停了,心跳到嗓子眼,他有預感游重鸾真走過轉彎看見他會在轉瞬取他性命。

“遠方來的?”

郁雲閣聽見游重鸾壓得極低似幻聽的疑問,這聲問裏飽含了他數不清的萬種情緒,最讓郁雲閣感觸的是一種對生的渴望。

“梁溪。”

他的一句回答讓那邊的游重鸾失了聲。

時間仿佛靜止了,周遭萬籁俱寂,他剛想開口驚覺身後有人靠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郁雲閣日記。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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