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張皇之餘,孟惠予還是沒忘記保持禮貌。

“啊,小孟啊!在外面玩要注意安全哦,晚上別回去太晚,讓小述送你回去吧。”

“嗯,謝謝阿姨關心,我會注意安全的。“

“那就好!還有啊,你——”她話音未完,便被程述截斷:“媽,得了得了,有事回家我給你打電話。這會兒人多,她手機沒電了,我別跟她被擠散了才好。”說完,關了免提改成語音,對着電話那頭的叮囑恩恩啊啊了幾句才挂斷。

“怎麽突然讓我接電話?”孟惠予皺着眉頭,心有餘悸。

“我媽說要看嘛!”程述還是笑着,“再說了,你不是應對得挺好的嗎?”

挺好的?那麽支支吾吾的狀态算得上是挺好的嗎?況且,好像重點不是在于她怎麽就接上電話了吧?孟惠予覺得哪裏不對勁,程述卻沒給她思考的時間,拉着她就往回走。理由是趁着人還都聚在園區裏,避開車輛高峰期。

直到孟惠予坐上副駕駛,系好安全帶,她才幡然醒悟,剛才那個對話的場景實在太像見家長了。她雖然談過戀愛,但卻從來沒能将關系發展到那一步,因而有些後知後覺。現在意識到的時候,再去發問,感覺也有些不合時宜。

她張口閉口半天,一番詢問的話還是憋在了肚子裏。這東西也不太好問吧?她在腦海裏組織着語言,思來想去還是一團亂麻,最後決定放棄。她從包裏掏出已經黑屏的手機,找到數據線準備充電,剛一開機就發現有好幾個未接電話,來自爸爸。

她和老孟雖然關系不錯,可他從來沒有這樣锲而不舍地給她打過電話。她隐約覺得可能有事,回撥過去卻收不到任何的接聽。她又趕緊翻出來小姨的電話號碼,也是無人接聽。

孟惠予心有不甘地放下手機,将音量調到最大,以免他們再撥過來的時候又被她不小心錯過。

“怎麽了?”程述的聲音從耳邊傳來,與此同時,沉默的手機也開始響起來。

孟惠予趕緊按下接聽鍵:“喂,爸爸,怎麽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聽着緊急,孟惠予本還平靜的呼吸也随着他的聲音變得急促。程述怕她出什麽事,沒有發動車輛,而是停在一邊等待她的電話結束。

半分鐘之後,孟惠予的電話挂斷。她眼眶通紅,顫抖着嗓子對着程述說:“程述,送不回家了,送我去機場吧?”

孟惠予的情緒有些激動,在手機上訂好最近一班飛往湖城的航班之後,她整個人就陷入了沉默。車內空間逼仄,稍微一丁點的冷落都會被無限放大。

程述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也大概能猜出來是家裏出了事,然而卻不知道怎麽開口,只能默默地給她當一個飛速疾馳的私人司機。

到達機場的時候距離起飛還有好一段時間。

孟惠予的心情像是經歷了一次過山車,前一秒還是從迪士尼看完煙花的意猶未盡,下一秒就是爸爸在電話裏傳來的噩耗。她面無表情地坐在空蕩的機場大廳角落,等待着檢票。

湖城是個小城市,最快的航班也要等到半夜3點,程述擔心她出事,沒敢提前離開。

“你明天還要上班,先回去吧,我不會有事的。”孟惠予勸他。

“沒事,我在這裏眯一會兒也一樣,送你上飛機我再走。”

他漫不經心地說着,不想給她增加壓力。

父母這樣孜孜奉獻的角色,很少會有主動報憂的時候。一旦他們開始向子女求助,那就意味着可能真的走投無路或者山窮水盡了。他看得出來,孟惠予對自己的家庭十分重視。即便是給自己的成長帶來了如此困擾的爸爸,她說起來時都只有美好的回憶,那麽那個在父親缺失的時間裏,獨自将她撫養長大的媽媽,對她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

在車裏的時候,他隐隐約約能聽出幾個關鍵詞,拼湊出來大概能知道是她媽媽進了醫院。他們家是電視廣告裏的模範家庭典型,三代同堂,阖家歡樂,湊近了都能聞到全家統一的洗衣粉香氣。他并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生死病痛,孟惠予所經歷過的一切在他看來,都相當遙遠。像是每一樁他經手過的案件,離奇又切實地發生在現實裏。這種經驗的缺失使得他很難想出合适的語句去安慰她,唯一能做到的,也就只有在她孤立無援的這個深夜,做一個安安靜靜的陪伴者。

一旁的孟惠予神經緊繃,一天的游玩使她身體疲憊,腳底發酸,可爸爸剛剛打來的電話又叫她強打精神,不準懈怠。她一緊張就會來回掐自己的指甲和指腹,十幾分鐘下來,上面已經留下幾道淺淺的月牙印。

程述坐到她身邊,将她其中一只手抽了出來,發現整只手臂都是冰涼的。機場的空調一向開得低,夜裏更容易讓人打顫。他有些心疼,脫下自己的襯衣就披在她身上。

“能暖和一點是一點,別在這感冒了,回去又讓你爸媽操心。”

“謝謝。”孟惠予的聲音很淺,可程述還是聽出來其中的喑啞。他站起來,跑去最近的24h便利店拿了一罐熱牛奶,塞進她手裏。

“晚上不适合吃東西,等下要是餓了就喝點這個墊肚子。”

話音一落,又陷入沉默。直到孟惠予準備登機,才出聲叫他趕快回去。他看着大廳裏的航班信息表,确認航班起飛才轉身離開。手裏她還會來的襯衫還殘留着她一點點的溫熱,程述望着被霓虹點綴着的長空,嘆了一口氣。

孟惠予淩晨五點落地,剛出機場就打了個車去市中心醫院。

手機在機場已經沒了電,得虧在飛機上她還想起這一茬,不然落地之後打個車都要受阻。坐在出租車上,她先是打了個電話給爸爸,确認媽媽的情況,然後又編輯了一條長消息直接發給領導,說明情況,最後還不忘給程述報個平安。

清晨的湖城人煙稀少,機場大道的路上只穿行過幾縷車影。她疲憊地靠在車後背上,仰頭深吸着氣,眼睛有些溫溫熱。這樣一個姿勢,她迷迷糊糊中覺得自己睡了過去,睜開眼睛又發現時間才過去五分鐘。

真正到達醫院已經快7點。

她按着爸爸給的位置找過去,就看見爸爸伛偻着身子,半埋着頭,坐在凳子上。他粗大的雙手交握着,指尖顫動明顯。孟惠予趕緊小步到他身邊:“怎麽樣了?”

“還在手術,已經進去一個小時了,醫生說你媽媽的情況比較嚴重,手術得要四五個小時。”

“怎麽弄成這樣的?她前幾天不還給我打電話嗎?”

“腦膠質瘤,晚期。你二月份剛出去,我們就來動手術了。她怕你擔心,不敢告訴你。” 孟正德努力維持着鎮定,“我們出院的時候,醫生說情況還不錯,但是上周她又開始惡心嘔吐,我馬上帶她來了醫院。這一來,就再也沒回去過。”

“你們住院住了這麽久,就一直瞞着我?”

“都不想這樣,可你媽她習慣了,她一個人受苦受難習慣了。你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生活,她不想讓你跟着受罪。”孟正德的頭抵在身後的牆壁上,聲音幽遠地延伸進記憶裏,像在跟她說,也像是在跟自己說。

孟惠予揪着一顆心坐在旁邊,頭頂上“手術中”的字樣沒有任何變化。時間一分一秒的流淌過去,她發現自己除了祈禱,一切都無能為力。一夜沒睡,她的眼睛裏已經布滿紅血絲,孟正德的狀況卻比她還要糟糕。

“爸,你休息會兒吧。我來守着,等會醫生出來,我叫你。”

“沒事,我等你媽媽出來再說。”孟正德一口拒絕,形如枯槁的手拍打在孟惠予的手背上,她覺得有些心酸。

孟惠予還想再勸說兩句,手機忽然又響起。

“到醫院了?”

“嗯,剛到。”

“那就好,阿姨怎麽樣?”

“剛進手術室沒多久,可能還要一段時間。”孟惠予極力掩飾着內心的不安,可程述的聲音像過了電一樣進入她的耳際時,她的聲音突然喑啞了。

“好,你別急。”程述感受到她的不對勁,連忙出聲安慰,并開始詢問她媽媽的信息,得到結果之後才慢慢挂斷電話。大約半小時後,他的電話重新撥打過來。

“幫你聯系了市中心醫院神經外科的主任,她等下會過去找你們的。”

孟惠予又是一聲“謝謝”,程述故作輕松地笑了笑,安慰她:“別急,會好的。”

半晌之後,走廊那頭走來一個戴着眼鏡的中年女人,短發,身材圓潤,看起來有些嚴肅。孟惠予以為她是要進去做手術的醫生,沒有多看。那女人卻停下了腳步,站在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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