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隔着他不過四五步的距離,打量起那個被夕陽包裹着的他,穿着寬大T恤和家居休閑褲,頭發上滴着水滴的他,最後嫣然一笑。
“那——我們就試試看吧。”她望着他,對上那雙明顯有些錯愕的眼睛。孟惠予覺得他這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神态有些可愛,笑彎了眼,走近兩步又重複一遍。“試試看吧。”然後欣喜代替錯愕,在将臨的夜幕下,晚風風幹他的半濕的頭發,觸手可得距離間,他們相視而立,她笑着,笑眼裏盛着他藏匿多年後散發出來的光。
這是他們第一次,看進對方的眼底。
同居日常裏閃閃發光的碎片
程述送孟惠予回去的路上,惶然失措,一遍又一遍地向她确認剛才對話的真實性。
孟惠予沖他點頭說對,他又陷入一個人的欣喜,別的什麽都不說不問。直到車行駛到孟惠予家樓下,他目送她上去,撓着頭又原地踢着地板,像個初嘗甜蜜的毛頭小子。這樣的不成熟,連他自己都覺得誇張。
他們是從朋友轉變為戀人,有太多需要重新估量的東西。
孟惠予談過戀愛,不多,不知道什麽樣的相處才最最合适。前任跟她分手的其中一點原因,就是感覺她不需要他。他們甚至沒能發展到互相信賴的程度,關系就就此終止。孟惠予沒什麽朋友,也不知道找誰複盤,自己嘗試着消化一遍,得出來的結論是,可能像她這樣有些敏感又什麽都不太在乎的性格,天生就是不适合發展親密關系的。
所以程述說出他有所企圖的時候,她有些慌,一方面是對自己的不自信,另一方面則是對這段關系的不自信。萬一他們稍有不當,這段關系就失衡了呢?然而擡眼一看他站在陽臺前吹着風,眼神殷切,一下就與多年前路燈下安慰她的那個人影重合起來,她又覺得,好像試一試也沒什麽大不了。
以為墓志銘上都要刻着“愛情絕緣”四個大字的孟惠予,在二十歲的尾巴,打破了自己的認知。
她很久沒有過這樣的體驗了。
程述會在每天的上下班給她彙報自己的行程,路過小野貓也忍不住要拍張照片發給她等待她的評價。當然,更多的時間他們都是撲在工作上,感情的交流一般都集中在晚上。聊的內容也沒什麽特別的,吃了什麽,遇見了什麽,老板又說了什麽。
以前他們也會交流這些,但那不一樣。一個人為了維持情誼維持場面而被動托出自己的生活,與他主動地分享所經歷的生活,是不一樣的。
以前程述給她打電話發消息總是在邀約,背景也大多安靜。現在呢,她總能在語音電話裏聽見他喝水的聲音,敲打鍵盤的聲音,抑或是不小心撞到桌角時的一聲悶哼,很自然地,她能想象出通話時的狀态。她笑眯了眼,這種感覺,很微妙。
在這樣的點滴分享與線上聯絡中,他們維持了一周的網戀狀态。
周六一清早,程述迫不及待地開車過來接她回家。是,回家。想到這個詞,他的少男心思也開始作祟,他有時候覺得,自己的心情似乎比孟惠予還要粉紅。
孟惠予再度踏入他的家門,感覺似乎哪裏有些不一樣了。陽臺擺了幾盆植物,沙發也套上了顏色更舒緩的沙發套。他願意花時間來歡迎自己,已經非常可貴,所以盡管所有新添置的東西與整個裝修風格不太般配,她也沒嘲笑他那詭異的直男審美。
次卧跟之前的變化不大,程述只是往裏面添了一套衣櫃和桌椅,很到位很貼心。幫忙把行李箱和一些小物件送到次卧後,他主動退出房間,留給她自己整理,自己則是進入廚房的主戰場開始準備今天的大餐。
孟惠予來上海的時間不長,兩個行李箱外帶一個快遞紙箱,就已經收納了她的所有東西,對比起合租的那兩個室友,她覺得自己算是出行輕便。從箱子裏拿出剛剛釀曬好的床單被套,開始了整理的工作。
他們倆互不打擾,在一個共同空間裏的兩個角落各自忙活,竟然也有些和諧。
這一年上海的夏天來得很早,現在處于一個開空調很尴尬的時節,孟惠予敞着次卧的窗戶鋪床單、疊衣服,收拾到最後還是汗濕了一件襯衫。
程述想要問她是不是餓了,把爐子轉為小火之後繞着牆角走過來,剛好看見她拿着衣服進了衛生間。女生洗澡的時長對于他而言,算得上是一種玄學,他只能估摸着調整火候,免得她出來時飯菜沒好或者已經變涼。
其實這種擔心十分多餘,這樣悶熱的天氣裏,飯菜變涼需要的時間遠超過孟惠予洗澡的時間,再者,就算是真的沒好或者變涼,孟惠予也不絕不可能因此生氣。程述知道這一點,可他喜歡在這種事情上未雨綢缪。
淋浴噴灑的水花落在地上,滴滴答答的,有些好聽。孟惠予卻顧不得欣賞這首不經意的樂曲,她還是有些緊張。進到浴室,她把所有的洗漱用品都拿出來擺上。牙刷、杯子、沐浴露、洗發水,每每安放好一樣,就會忍不住瞟一瞟就放在她旁邊的程述的那些。很奇妙,對着氤氲着水汽的浴室死物,她感受到一種切實的鮮活。
那種心情難以言喻,她越是緊張就越是興奮,越是興奮也越是緊張。擠壓洗發水時,手都開始打滑。陌生的窄小的空間裏只有她一個人,潮濕的空氣裏只聽得見她的呼吸,可是她竟然有種他也同在的錯覺。
退潮的青春期在滴答聲中複返,孟惠予忍不住笑自己年僅三十居然也會懷春。她搓着頭頂的泡泡,打量着跟她沐浴露并排而立的他的那瓶海鹽味道的,長長地呼吸。
不過剛才從房間出來時她就聽見咕嚕咕嚕炖煮的聲音,腳趾頭都能猜到是程述在準備她入住的第一頓大餐。她不敢在裏面洗太久,害怕外面的人等得急,特意加快了進度,腦袋上裹着幹發巾就從浴室出來,順帶帶出來一陣溫熱的水汽。
程述看樣子還沒好,她轉身就進了房間去那吹風機。插上電卻發現它好似一條半死不活的魚,象征性地撲騰兩下彈一下,然後就沒了動靜。她這才忽然想起來,昨天室友借了她的東西用,說這個好像有些壞了,斷斷續續。她當時正收拾着行李,一下就給忘了。
孟惠予有些尴尬的搓着還在滴水的發尾,趿着拖鞋怯生生地走到廚房。程述正拿着手機盯着眼前那鍋熱湯,抽油煙機發出呼嗤呼嗤的響聲,成功掩蓋了孟惠予的腳步聲。
她扶穩頭頂就要松開的幹發帽,往前挪了兩步,叫了他一聲。
程述好像沒有預料到她的舉動,有些受驚地擡着眉:“洗好了?怎麽不吹頭發?”
“我的吹風機好像壞了,能用一下你的嗎?”
“好啊,你等等。”程述關小爐子上的火,擦過她身邊就幫她去找吹風機。孟惠予看着他從浴室走到卧室,最後居然是從書房裏拿了出來。
程述有些不好意思:“應該是上回加班為了電腦帶進去的,忘了。”他解開纏繞的線圈,走到她身邊,遞給她,在孟惠予接過之前,又收了手。孟惠予以為他還喜歡這種小孩子似的打鬧游戲,有些無語,程述卻開口說,要不我幫你吹吧。
他把她帶到小沙發坐下,自己則是站在沙發後面準備開始行動。
孟惠予對這親昵的舉動感到陌生,在此之前,她敢說,認認真真把弄過她頭發的人,只有理發店小哥。
吹風機的強烈轟鳴聲從耳邊傳來,程述一層又一層地扒拉着她的頭發,同時學着理發師晃動着手腕,動作熟練得像是去當過學徒。孟惠予環抱着雙腿任由他□□自己的腦袋,本以為這種意外的活動會令然尴尬,沒想到她居然很享受。只是他的指腹每回擦過她頭皮時,身體就好像通了電,直接癢到她心裏。酥酥麻麻的快樂。
有時候風大了或者吹得她太熱,程述就會用手給她稍微遮擋幾分。都說吹頭發其實吹到半幹的狀态才是最佳,程述将她的發根吹幹之後,關了開關問,還要再吹嗎。
孟惠予耳朵裏的轟鳴聲還沒褪去,仰起頭就“嗯”了一聲,上揚的語調,是問句,意思是她沒聽清他說的什麽。可能是洗了澡的原因,她的臉又素又白,眼睛裏都還裝着沒散盡的水霧,透亮得像一只等待撫摸的小貓。
程述俯瞰着她這樣毫無防備的姿态,哼地一下咧開嘴來,打理好的頭發又被他揉亂。孟惠予不知他怎麽突然起的玩心,晃動半天想要逃離。人還沒站起來就被程述又按下去,她沒辦法,只好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