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水稻田中眼厮殺

山坳裏一片繁忙景象, 人們紛紛彎腰插秧,等風一來,不假他人之手自己獨自在試驗田插秧的于梵梵直起酸痛的腰, 滿手泥巴還抓着秧苗的手也不敢去擦額上的汗, 只努力擡起胳膊輕拭去汗珠,整個人迎着風,讓舒适的陣陣春風帶走身上的疲憊。

等風一停,略略休息的于梵梵又要彎腰繼續去插秧,就在這時,她家崽兒一雙小短腿夾着根小竹竿, 得兒駕的, 由遠及近噠噠噠的從田埂上跑了過來, 小家夥一邊跑, 嘴裏還一邊高聲大喊。

“娘親, 娘親,那個烏烏啾啾又來啦,還在小揪揪那邊惹的小揪揪都沒法幹活啦,娘親,你要不要去救小揪揪?”

烏來啦?救東升?崽兒嘴裏說的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呀!

東升這會子不應該是替自己當監工連帶的兼顧賬房,正在前頭的秧田邊上,監督短工們起秧苗的嗎?

難道是烏為難東升啦?照道理, 按照烏的性子該不會的吧?

于梵梵看着前來通風報信的崽兒,瞧他滿頭滿臉的汗有些心疼, 自己一身的泥水髒污, 也不方便給崽兒擦汗,只能跟奔到跟前田埂上的崽兒,隔着水田遙遙相望。

“乖崽你慢點, 說清楚,是不是你兩個舅舅打起來啦?”

心裏嘀咕着不可能,崽兒有可能是在謊報軍情,不過看在崽兒急切跑來通風報信的着急模樣,于梵梵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

好不容易喘息均勻的烨哥兒,聽了娘親的詢問,小家夥戲精的很,小嘴巴裏煞有其事的籲了一聲,小短腿一跨,從馬兒,額,其實是竹條子上下來,一手還牽着他的‘馬’,烨哥兒忙就嘚嘚嘚的開講。

“娘親,娘親,你都不知道,那個烏烏啾啾特別壞,他看到偶小揪揪在給種菜菜的人發簽簽,那個烏烏就上來搶偶小揪揪的簽簽,然後簽簽都撒啦,全都掉地上啦,偶小揪揪都要氣哭啦!娘親,你快快去救小揪揪,幫小啾啾打他。”

得,這麽一聽,于梵梵腦子裏就有了畫面,自然也猜到了烏跟東升之間發生了什麽事。

想必是烏看到自己給工人弄的這個公分激勵記賬法讓烏好奇了,所以才會跟東升搶簽子看的吧?

可惜自家那個小古板的弟弟,在面對有些事情的時候忒認真,也頑固的很,烏那樣不打招呼就動手,還正是人家古板小朋友工作的時候,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弟弟能相處融洽就怪了。

于梵梵無奈,她得去解救自家的弟弟呀,也想順便問一問,上次自己讓烏帶回山寨去的那些昆布,對那些大脖子的病患有沒有用。

于梵梵便放下手頭插秧的工作走到田埂邊,就着田裏的水洗了手腳,穿上鞋襪,就準備帶着再度‘上馬’的崽兒,去秧田那邊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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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都是好孩子,可不能真讓他們打起來。

于梵梵趕時間,走的飛快,看到身後‘騎馬’的崽,瞧着他的小短腿,于梵梵還問來着:“烨兒乖崽,你行不行?娘親抱你去好不好?”

烨哥兒一聽他娘這麽問,近來跟着五毛哥幾個玩瘋了的小家夥立馬急了。

某小孩把小胸脯一挺,小肥爪子依舊死死抓着他的‘馬頭’不放,嘴裏信誓旦旦。

“娘親,系男人就不能說不行!是乖崽就不能讓娘親抱抱!偶要寄己走!”

得,人不大,口氣卻不小,小小年紀居然給她學會冥頑不靈啦?

于梵梵頗為無語,想着山莊人來人往都是自己人,崽兒還時刻被幾只,又忙着工作掙錢,又忙着看他這個東家小少爺的毛看着,于梵梵也放心。

朝着墜在身後的崽兒擺擺手,于梵梵無奈道:“那行吧,崽啊,那你就騎着你的馬慢慢來,娘親先走一步,去救你小舅舅行不行?”

烨哥兒一聽,右手立刻松開他的寶貝‘馬’頭,朝着前頭的親娘豪氣雲天的一揮手,“娘親你去,乖崽快快就來來。”

于梵梵無語失笑,倒是真丢下越來越玩野了的兒子大踏步離去,自己還想着趕緊快去快回,好完成自己的試驗田呢。

插秧了好幾天,她的試驗田哪怕都是小小一塊并不大,卻還有三塊沒插完,得抓抓緊了。

等于梵梵來到秧田邊上的時候,東升已經捧着簽子罐躲得烏主仆二人遠遠的,站在秧田的一角,努力嚴肅的盯着秧田裏的短工拔苗捆秧,瞧着短工挑走一擔去田裏回來了,東升就盡職盡責的發出去一根染色的簽子,認真嚴謹的态度,看的邊上的烏好奇不已。

其實烏搶簽也不是無的放矢的,身為苗疆少主,他眼裏看到的東西,心裏在意的東西,跟別人是不一樣的。

上次送牛的時候,他親眼看到,阿姐家裏牛身後拖着耕地的犁很不一樣,當時阿姐沒說,自己心裏雖然非常好奇,卻本着這是恩人阿姐特有的東西,是秘密,在阿姐沒有主動跟自己說之前,他就不會主動問起,便更不用說去查探了。

後來阿姐送牛山上的時候,聽阿姐說她要育秧苗插秧,自己心裏又跟着好奇,下山來看了好幾回,他也跟劉得水他們一樣,看着那些見風長的秧苗,想着他們苗寨裏都還沒有撒到田裏的谷種,烏跟貴只覺驚奇不已,卻依舊不敢尋問這個驚天秘密。

再後來,昨天自己聽下頭巡邏的族人說了一耳朵,說是山下阿姐已經開始插秧了,雖然自己不明白,為什麽好好的秧苗要先拔掉?也不明白這個秧到底該怎麽插?

只是出于對阿姐的信任,烏根本不做多想。

記着阿姐叮囑的,她不想自己帶多人出現在她那裏,以免引起大齊關注的話,烏跟往常一樣,就只帶着貴下了山。

都還沒打定主意,要不要,能不能,問他阿姐關于秧苗的事情呢,烏驀地就發現,東升阿弟幹的事情很有意思!

長的奇奇怪怪,犁地很厲害的家夥不能問;

育苗插秧什麽的怪怪奇奇,也不可以問;

那能激勵幹活的人手腳麻利,還感恩戴德的小棍棍,自己總該是可以問的吧?

結果倒好,東升阿弟還不配合!枉費這家夥去他們苗寨的時候,自己還那麽照顧他來着,感情這小夥子還是個吃幹抹淨就不認賬的白眼狼啊!

還是小少年的白眼狼翻白眼:小夥子什麽的,自己可不認!

發現東升跟烏的氣氛怪怪的,一個愛答不理,一個急急切切,于梵梵忙上去解圍。

“東升,烏。”

聽到于梵梵的聲音,東升跟烏齊齊回頭,東升都還沒有說話呢,烏卻急忙蹦跶過來,指着東升人家一小朋友,這貨傲嬌又撒嬌的跟自己說什麽:“阿姐你看東升阿弟,他欺負我!”

東升……小白眼再次直翻。

于梵梵也是醉醉噠,一臉的無奈,“行了行了,東升還小,烏你卻是大人了,怎麽能跟個小朋友計較呢?走走走,你跟阿姐走,別耽擱東升幹活。”

被于梵梵這麽哄着,烏瞬間就開心了,忙把自己剛才在意的問題沒有一點遮掩的問了出來,于梵梵一聽,拉着烏腳步越發急切。

“嗨,我還當你好奇什麽呢,就這問題,烏你就惹毛了東升,還糾纏他到現在?烏你也真是,想知道,你直接來問阿姐我呀,但凡能跟你說的,阿姐自然不會隐瞞你。”

于梵梵拉着烏邊走邊說,空出來的右手還不忘了背到身後,朝着田埂邊的弟弟打招呼。

示意弟弟自己把烏領走,不給他添麻煩,臨了于梵梵嘴上還不得閑,忙就把如何分工記工的制度,還有獎勵激勵制度跟烏這麽一說,烏越聽越叫一個興奮,心裏甚至都在幻想着,自己要是把這個方法帶入苗疆,那他們……

心裏想的正起勁,腳步跟着于梵梵走的也越發的快。

眼看着就要回到剛才于梵梵插秧的那塊田裏的時候,忽然,烨哥兒的聲音遠遠傳來。

“爹爹,爹爹,你快點,快點!娘親去救偶小揪揪去了,你也快點去救偶娘……咦?娘親?”

于梵梵循聲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一手提着他的‘馬’,一手拉着他的爹,小嘴巴裏還在不停急切催促着他爹的崽兒。

不等于梵梵出聲呢,嘴巴不停嘚嘚嘚催爹的小家夥,驀的就發現了親娘的再次出現,烨哥兒驀的一喜,嘴裏的催促驀的跟着一變,“爹爹,偶娘親肥來啦,我們快過去,過去……”

于梵梵嘆氣,難怪的剛才久久不見臭崽跟上來,感情他是‘馬’騎的好好的,半道上碰他親爹去了啊。

只不過眼下這樣的情況,是不是火葬場?啊呸呸呸!是不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額……也不對!

總之,眼下的局面,于梵梵很有些腦殼疼。

身前身後這倆位可是有過一面之緣的,且那一面雙方并不友好不說,還稱得上是驚心動魄。

雙方身份敵對,差點你死我活,雖然後來有自己的介入,當時兩方各有顧慮才彼此容忍,彼此交換了人質,看似和平解決,卻并不代表了,眼下這兩尊佛,在這裏就可以和平共處。

夭壽了!

得虧這會子,這兩尊都還算聽她的話,除了各自的親衛與伴當外,再沒帶其他外人再來,可……

“呵呵呵,那什麽……內個烏,還有謝時宴,我跟你們說清楚啊,你們都是我的朋友,而這山莊是我付出了心血的地方,不是你們的地盤,所以,即便你們再能耐,再有深仇大恨,是龍你們也得給我好好盤着,千萬別亂來知不知道!”

別看她面上說的硬氣,其實心裏是沒底的。

畢竟大齊與苗疆之間積怨頗深,并不是自己想要阻止改變就可以阻止改變的,于梵梵很怕面前兩尊大佛就此大打出手,卻不知道,烏在當初她上了王寨後,對着他王父還有長老們說的那些話,後來又背着他跟東升說的那些話,早就已經打動了他。

也期盼和平,期待族人能安穩生活的烏,面上看着嬉皮笑臉的,心裏也知道,自己不能在這裏動手,更不能跟這個他們早就調查清楚,是烨兒娃親爹的大齊人動手。

烏尚且如此,謝時宴就更不用說了。

經歷一場抄家流放下來,看盡人情冷暖的他自私了很多,可以說,如今的謝時宴心裏的血是冷的,只願意在乎自己在乎的人。

知道面前的苗疆少主跟于梵梵的關系非淺,謝時宴自然不可能當着于梵梵的面跟烏大打出手,更不可能做出任何會傷害到于梵梵的事情。

他想保護他們母子都來不及。

兩人隔着波光粼粼的水田,一個牽着兒子站在這一頭,一個站在于梵梵身側立在另一頭,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彙厮殺,若不是眼下身邊的人不對,身處的地方不對,他們絕對會大戰一場,你死我活。

感覺氣場不對,于梵梵忙出聲打斷了二人的眼神‘交流’。

“那什麽,二位,我還有事情要忙,好幾塊田都等着我去插秧呢,沒空陪你們在這裏相互交流,我先走一步昂,你們請繼續,我不攔着你們,你們繼續繼續啊……”

于梵梵絕對不會承認,她是烏龜心态的認慫了,不想看到火葬場級別的對決,麻溜的放完話,趕緊給還看着自己發傻的崽兒使了個眼色,試圖讓崽兒趕緊自覺點快些閃人呢,不料崽兒并沒跟她這個當娘的心有靈犀,根本就沒反應過來。

她身邊的烏,卻一改剛才的嚴肅。

某少年剛剛還黑沉沉的臉上,這會子充滿了笑容,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挑釁某人,烏的一雙手在謝時宴極其不認同,恨不得立刻伸手過來剁掉他爪子的冰冷眼神中,就那樣緊緊拉住了于梵梵的胳膊。

這一幕,看得對面的謝時宴內心翻湧,眼裏映滿了暴風。

烏還不怕死,還故意朝着于梵梵笑嘻嘻的開口,“阿姐你要去插秧啊?正好的,我去幫你一起啊,兩個人幹活快。”

于梵梵哪裏肯幹?忙就拒絕,“呵呵,還是不了吧,我一個人……”

可以兩個字都沒能來得及吐出,身邊的烏卻立馬一副郁郁的模樣,好看的桃花眼眨巴眨巴的看着自己,聲音低沉失落悶悶的,“阿姐是嫌棄烏嗎?”

“我沒有!”,于梵梵下意識的反駁,烏跟着就變臉。

根本不等于梵梵再說下去,這貨拍着心口一副大松一口氣的模樣。

“沒有就好!阿姐沒有嫌棄烏,烏真的很開心,阿姐走走走,烏幫你插秧昂。”

烏心情甚好,笑嘻嘻的說完,還故意朝着對面渾身冒着冷氣的某人投去挑釁的一眼,而後拉上于梵梵擡腳就走,根本不給于梵梵一點反駁反抗的機會。

可憐的于梵梵,只得配合烏的步伐,眼看着就要被這貨拉偏路線,她才不得不急忙開口提醒,“哎哎哎,不是這邊,不是這邊!走這邊,這條路才是去我試驗田的路……”

于梵梵無奈又焦急提醒聲音遠遠傳來,身後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個所以然的烨哥兒,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娘親被壞烏啾啾給拉走了,而爹爹居然還在發傻?

烨哥兒舉着他的‘馬’,輕輕的戳了戳身邊的親爹,“爹爹,娘親都走啦。”

接連戳了好幾下,爹爹才動。

結果一動,爹爹頭也不回的就大踏步離開,一點都不管自己?

烨哥兒急了,忙邁腿跟在親爹身後飛奔,小嘴巴還急切的吶喊。

“爹爹,爹爹,你去哪?你不要烨兒了嗎?爹爹,爹爹……”

聽到身後傳來兒子的聲音,回過神來的謝時宴驀地停住腳。

回頭一看,見到小短腿的兒子正拉着跟小竹條朝着自己飛奔而來,謝時宴無奈,只得快步回來,一把抄起兒子抱住轉身就走。

明明是走,速度卻比人家跑還要快。

被突然襲擊,迫于無奈被親爹抱了個滿懷的烨哥兒,窩在親爹的懷裏,小家夥甚至能聽到耳邊呼呼刮過的風聲。

“爹爹,你這麽急做什麽?我們要去哪裏呀?”

而後烨哥兒就聽到,他親爹的聲音悶悶的從自己的頭頂傳來。

“爹去給你娘親插秧。”

可憐于梵梵遇到這麽兩尊自告奮勇的大佛,在這個節骨眼上,那是不敢罵,不敢趕人,深怕這兩尊大佛當着自己的面鬧出點什麽來。

結果倒好,就因為這麽點顧及,然後她的秧苗啊,她的試驗田啊,全都糟了殃。

等她插完了自己腳下這塊實驗田,準備轉戰邊上的另一塊的時候,于梵梵驀地就看到,自己剩下的兩塊試驗田上,秧苗沉沉浮浮的飄蕩了滿田……

而那兩尊大佛,卻正在自己第四塊試驗田上,就跟比誰更快一樣,瘋了一般的在你追我趕的在比賽插,插秧?

這倆糟心貨卻根本就沒有看到,他們剛剛才插好的那些秧苗,正随着他們的退後而慢慢浮起,紛紛飄蕩在水面上。

此情此景,于梵梵當場就怒了。

“你們兩個都給我停下!”,幫倒忙的兩個笨蛋,都給她趕緊滾蛋!

于梵梵一聲河東獅,謝時宴跟烏齊齊罷手,紛紛擡頭看向不遠處看着他們發怒翻臉的于梵梵。

兩人眼中都有疑惑,仿佛是搞不明白,剛剛還好好的人,對他們态度都不錯的人,眼下為何會突然翻臉發怒?

許是表情太一致,兩人反應過來後立刻又神變臉。

彼此想看兩相厭的兩貨冷哼一聲,雙雙轉頭不看對方,齊齊看向于梵梵,而後又再次神同步的收回視線看彼此,兩人便隔着幾行秧苗,眼神再次厮殺起來。

匆匆從自己那塊已經插完秧的試驗田起來,往這邊田裏跑的于梵梵不再給這兩貨機會。

面對自己的心血被糟蹋了,愛苗如命的于梵梵,哪裏還顧得上這倆家夥殺不殺,鬥不鬥的問題?

直接沒好臉的開口趕人,恨不得這兩趕緊離自己的田遠一點,再遠一點。

也怪先前自己迷了心竅,那麽想不開的想要息事寧人,結果卻害苦了自己,報應啊這是,這絕對是這倆貨合起夥來,給自己犯蠢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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