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嚴奂又做夢了。
他穿過那間昏暗的房間,看見牆上的牆紙開始不斷地脫落。他邁出腳步,向那個小小的陽臺走過去。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被困在原地,嚴奂慢慢地走到陽臺門口。
“媽媽,我什麽時候可以……”
嚴奂的眼前忽然閃過一道亮光,他睜開眼睛,看見謝修南站在門口,按亮了燈光。
“我吵到你了嗎?”謝修南又把燈給關了。
“沒事。”嚴奂揉了揉眼睛,“你才回來?”
“嗯。”謝修南看起來情緒不太高,揚了揚手裏的袋子,“給你買了早餐。”
嚴奂才剛睡醒,還有點迷糊,聲音軟軟的,說:“嗯……”
謝修南在床角那兒坐下來,安靜了一會兒,說:“我好像是想的太多了。”
“什麽?”嚴奂打了個哈欠。
謝修南頂着個雞窩頭轉過來,悶悶不樂地說:“好像沒人看我的vlog。”
嚴奂一愣,還是第一次察覺到謝修南這麽低落的情緒。
他從床上起來,走過謝修南的身邊,忍不住手欠,摸了一把謝修南的雞窩頭,說:“想什麽呢,有人看才奇怪好吧。”
嚴奂去洗手間刷牙,抽空打開手機看了看謝修南創建的那個頻道。
多多觀察日記……
什麽鬼名字。
育兒的嗎?
嚴奂在心裏瘋狂吐槽,卻還是點開了視頻。
那裏面……全都是自己。
嚴奂刷牙刷到一半,就覺得有些刷不動了。
謝修南都是什麽時候拍的他……他都不知道。有很多一閃而過的畫面,嚴奂自己都想不起來了。他把謝修南的vlog看了兩遍,心裏對他的感覺很複雜。
嚴奂不傻,更何況謝修南的用心是個人都能看的出來。
他是不是……
嚴奂重新在鏡子裏看着自己,看到了滿眼的懷疑。
是認真的……還是只是單純的撩人手段?
嚴奂在這一刻,是真的有些分不清。
“嚴奂。”謝修南的聲音猛然在門外響起來。
嚴奂這才回過神來,吐掉嘴巴裏的泡沫,應了一聲:“什麽?”
“沒事兒。”謝修南說,“就是看你這麽久不出來……”
嚴奂拉開門,謝修南還靠在門框上,話沒說完:“有點……擔心你。”
兩人離得有些近,嚴奂甚至都能看見謝修南下巴上淡淡的胡茬。呼吸交錯間,誰都沒有退後一步。謝修南喉結動了動,說:“你牙膏是薄荷味的。”
嚴奂推開他,有點慶幸自己沒有順便吻上去。
不對,他幹什麽要親謝修南?!
謝修南在他背後輕輕笑了一聲,嚴奂挑了挑眉,問道:“有什麽問題?”
“沒有。”謝修南躲進洗手間裏去了。
嚴奂吃了謝修南給他買的豆腐腦,第一次覺得有必要重新審視一下自己的內心。
他是一個很被動的人。
從小到大,嚴奂就像一只疑心病很重的貓,就算面前擺着專門為他準備的貓糧,他也不會主動去吃。嚴奂的确交過幾任男朋友,但那時候年紀還很小,交往了幾個月之後自然而然地為了瑣事分開。
嚴奂是他們那片兒唯一沒去念大學的孩子,前男友們都去了不同的地方讀書,早就和他是兩種截然相反的人生了。
自他開始流浪,謝修南就是他這麽多年來唯一有過的“親密關系”。
有點似是而非,又有點不知進退。
嚴奂嘆了口氣,覺得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他一直覺得自己無所謂,拿得起放得下,沒心沒肺,過一分是一天。
可是……真的如此嗎?
他沒有從前那麽确定了……這改變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謝修南也洗了個臉,他吹幹頭發走出來,坐在嚴奂旁邊吃豆腐腦。吃完東西以後,熬夜的後勁兒算是上來了,兩只眼睛像是被膠水黏上一樣。
“你睡會兒吧。”嚴奂無奈地說。
“嗯。”謝修南揉了揉眼睛,有點兒不太好意思,“我睡一會,真的,再不睡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昏迷了。”
嚴奂看着謝修南鑽進被窩裏,忽然問:“謝修南,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嗯?”謝修南裹着被子,“你說vlog嗎?”
“嗯。”
“當然是繼續拍啦……不着急,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件自己喜歡的事情……”謝修南說着說着,打起了呼嚕。
嚴奂湊近了一點兒,看了看他的睡顏,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了一下。
“睡吧。”他低聲道。
嚴奂出門找了個工作,就是昨天去上網的那家網吧。當網管包吃包住,嚴奂覺得很滿意。
他想,可能他們會在北京在待一陣子也說不定。
“哎,就是宿舍啊,住四個人的,不過我們這兒缺人,一般住不滿。”網吧的領班帶他參觀了一下。
“我有個朋友……”嚴奂說。
領班看他:“也可以來啊,是妹子不?妹子可以做收營員。”
“男的。”嚴奂搖了搖頭。
領班笑道:“男的也行,真的缺人,細心就好了。”
“行。”嚴奂收拾了一下,準備上班。
下午的時候謝修南睡醒了,給他發了微信,嚴奂告訴他地址,誰知道第一眼見他,又是舉了個自拍杆。
領班知道他,說:“哎喲帥哥,你又來了,昨晚在這兒通宵弄啥呢?”
“剪視頻。”謝修南把手機鏡頭對準他,“我拍拍你行嗎?”
領班擺了個剪刀手,說:“茄子——!你是啥UP主?”
“還沒做成功呢。”謝修南撓了撓頭。
嚴奂在背後說:“他就是我那朋友。”
領班:“哦哦哦,那你別拍了,快點兒來幹活。”
謝修南:“……?”
他莫名其妙地被領過去,領班教他做飲料。等到晚上吃飯的時候,謝修南才問嚴奂:“哇,你怎麽給我找了個這樣子的工作?”
嚴奂笑着看他,說:“不好嗎?這麽多電腦,你沒事兒的時候還能剪點視頻。”
謝修南也笑,說:“好啊,我們不走啦?”
“先在北京待着呗。”嚴奂低着頭玩手機,“等你把北京拍完了,我們再去別的地方。”
謝修南愣住了,看着他。嚴奂擡起頭,眼神有點兒飄,說:“幹什麽?”
“嚴奂。”謝修南突然認真了起來。
“嗯?”
謝修南不太相信地說:“你是……在幫我考慮嗎?”
嚴奂像是被人踩了尾巴,大聲道:“你算老幾啊?!”
謝修南憋笑:“……嗯,我知道了。”
知道個屁啊。
嚴奂轉過頭,不再理謝修南。
晚上他們兩個把東西搬了過來,四人間的宿舍很小,有點兒像是在大學裏。
嚴奂這次挑了個下鋪,謝修南睡他對面的那張床上。嚴奂去洗澡,謝修南就幫他把床都鋪好,枕頭也拍了拍。
兩人累了一天,很快就熄燈睡覺,誰也沒吵誰。
過了一會兒,謝修南在黑暗裏問道:“嚴奂,咱們聊聊天吧。”
“聊什麽?”嚴奂閉着眼睛,背對着他。
“多多啊。”謝修南又開始叫他那個有點可笑的“外號”,“你之前……初戀幾歲?”
嚴奂想了想,答道:“十五。”
“我靠。”謝修南那邊頓時就炸了鍋,“早戀啊你。”
嚴奂說:“早什麽?不是正好嗎?”
謝修南說:“……就很早,我要批評你。”
“那時候你多大?”嚴奂說,“小學剛畢業?”
“嗯。”謝修南說。
嚴奂覺得自己想象不出來那時候謝修南是什麽樣子,随口問道:“你的初戀在什麽時候?”
謝修南沒回他。
嚴奂迷迷糊糊的,心想,謝修南真小氣,自己說了,反而得不到回答。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時候,謝修南才小聲地說:“進行中。”
進行中?
那是什麽鬼?
嚴奂沒來得及細想,就跌入了香甜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