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姜城握着手機坐在沙發上，屋子裏沒開燈，他把自己關進了黑暗裏。
客廳的桌子上堆滿喝幹淨又捏扁的啤酒罐，男人眼睛裏布滿血絲，嘴唇也是一片蒼白，整個人頹廢不堪，顯然剛剛從酗酒的宿醉中醒來。就和以前一樣，他遇到事總是愛一個人窩在家裏喝酒。
他有些焦慮的啃着大拇指的指甲，不顧用力後指縫裏滲出的一絲血液。姜城的眼睛正盯着手機屏幕不放，急躁的等待一通來自經紀人的電話。
這次事情鬧這麽大是他們都沒想到了，姜城在心底不斷地咒罵，早知道就不默許劇組搞這種事了，鬧大的後果還不都是他承擔？劇組被罵倒是不痛不癢還能繼續蹭熱度，他可不想要這種黑名聲，本來以為适當搞一搞，兩邊對弈提個知名度，結果……
“煞筆玩意！”姜城忍不住罵出了聲，那個私生簡直腦子有病，“tmd，喜歡我非要害死我是吧？怎麽不去死啊——！”
姜城氣狠了，近乎急促的喘着氣。雖說不至于真去殺人，他可沒這膽量，但詛咒那個私生發生點什麽意外，他的這份心情還是很真誠的。
過了沒多久，經紀人的電話終于打來了，是何谷谷那邊有消息了。
所幸和他們預測的大差不大，何谷谷那邊接受了道歉，雖然也沒直接回應什麽，只說會通過法律解決這件事，但這是很正常的反應，只要她沒有搞什麽突如其來的幺蛾子就行。
姜城松了口氣，這件事的後續發展确實不是他所想要的，他只是想着劇組這麽搞他也能賺點熱度就沒阻止，結果最終竟然會觸碰到法律紅線是他完全想不到的。
這事确實是他對不起何谷谷，姜城自認不是個好人，但他只是想整點熱度賺錢，花點手段上個熱搜就已經滿足了，傷人這種事确實不是他的本願，觸碰底線和前者完全不是一個概念的事情，尤其是何谷谷和他關系本來還算友好。
事情雖然解決了一半，但剩下的那半輿論可就麻煩了。
姜城完全沒敢上網去看，雖然他也能想像到，自己要被罵成啥b樣了，但親眼去看還是太挑戰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去年那些事發生的時候，他經紀人甚至直接把他手機沒收，讓他斷了網，他人也被打包送去了偏遠深山裏的一家農家樂釣魚喂雞，美其名曰：感悟自然，陶冶情操，閉關修煉，提升演技。
而這次姜城很自覺，直接沒去看，也省得經紀人還要再多操一份心。
他麻煩她的事也确實夠多了。
胡悅欣陪何谷谷在家裏住了幾天，眼見她逐漸情緒穩定了下來，便又依依不舍地匆忙趕回劇組去。她不能請太久的假，如果影響到整個劇組拍攝的進程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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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最終也和其他娛樂新聞一樣，在燃盡熱度之後，從互聯網上消失，留下的不過是一堆照着熱度順勢出的抵制私生飯的視頻和文章，以及一些半真半假的相關報道。
未成年故意殺人未遂也判不了多久，更多的是以收容教育為主。
何谷谷聽經紀人說，這個私生是單親家庭，家裏條件不太好，父親又忙于工作，不懂得和女兒交流，所以平時都沒人管她。上初中後，她又在學校遭到了霸淩……因為在一次公益節目裏看到姜城呼籲抵制校園霸淩，所以走上了狂熱粉的道路，甚至最後當了私生飯。
女孩沉浸在一種“被拯救”的幻想中，她将姜城視作了會帶她擺脫這種苦難生活的英雄，所以才會來攻擊“玷污英雄”的何谷谷。
雖然何谷谷在聽完這段話後罵了一句“關我屁事，她可憐又不是我害的！”，但最後何谷谷還是沒有要求追究到底，算是能讓她少被判上兩年。
按照目前的判決結果，基本上她被教育到成年就能出來了。
“我倒不是覺得她可憐……”何谷谷在電話裏對胡悅欣說道：“我就是在想，我知道了她的過去，也知道了将她塑造成這個樣子的緣由，我不會原諒她，但我也許可以給她一個機會。如果被很好的教導，如果不再生活于苦難，她是不是可以成長為其他的模樣？她會受到處罰，這是應當的，但我想，我可以多給她一點機會。”
“當然，最主要是因為我是成年人，而她還是小孩子，就像你之前說的，年紀小不是犯錯的理由，但年紀小應當是大人給予他們改正機會的理由。”
胡悅欣笑了笑，“谷谷很善良呢。”
“那倒也沒有，畢竟我沒真的受傷，只是吓到了，否則的話，我絕對會要求能判多重判多重……因為沒有造成很大的損害，所以才能寬容的看待，我只是個這樣的普通人。”
“你不會的。”胡悅欣的聲音隔着電話有些發悶，“法庭上那個女孩哭了，你受不了這個的，我了解你。”
“欣欣你呢？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麽做？面對這樣一個想要殺死自己的犯人，同時也是一個原生家庭和生長環境糟糕的可憐人。”
“我不确定……”胡悅欣遲疑了一會，想了想說道：“寬容還是不在意，這個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大概會感到很遺憾吧，遺憾這并不是一個能讓我完全怨恨的壞人，遺憾對方沒能在一個好的環境裏出生長大。”
“很有你個人風格的回答。”
“什麽風格？”
“欣欣你很注重事物客觀的一面，不會優先去思考主觀的想法。”
“這樣不好嗎？”
“很好啊，我喜歡欣欣這樣。”何谷谷發出了好大一聲的親吻的聲音，“超喜歡！和我結婚！”
“你确定？”胡悅欣忍笑的聲音隔着電話傳入何谷谷的耳中，她開玩笑地反問道：“你不要你的紙片人後宮啦？”
“唔——小孩子才做選擇題，我全都要！”
兩個人又閑聊了會彼此的近況，這才挂斷了電話。
新年過了沒多久，胡悅欣便接到了吳俐的邀請，去他的生日聚會。
吳俐第一次搞得這麽隆重，不太像是他往常低調的風格。胡悅欣便隐隐猜測到，之前說吳俐要出國的消息可能不是營銷號空穴來風。
事實上她的預感沒有錯，吳俐在聚會中途就公布了這個消息，表示這次邀請這麽多朋友來，也有趁機道別的意思。
“下個月我就會啓程前往英國，估計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回國了，因此想借這個機會和大家道別，也歡迎你們之後來倫敦找我。”
他笑得很溫和，這個中年男性對胡悅欣來說，算得上演藝圈的半個老師，就這麽退圈離去，着實可惜。
兩個人站在酒店的陽臺上吹風，手裏拿着紅酒，卻也沒什麽興致品嘗，胡悅欣垂着眼看向外面的花園，也不看吳俐，只是輕聲問道：“真的要走嗎？”
“不走不行啊……我也累了，最愛的演戲也有點演不下去了，我想去萊茵河畔走走，吹吹倫敦的冷風。或許有一天會回來，也或許就在那裏定居了。”
“這樣啊……”
“胡悅欣，你要好好的，如果哪天累了，待不下去了，就來英國吧，來我這裏，我這裏永遠給你留個位置——或者，你去哪裏都可以，找一處能安靜下來的地方，人的一生很短暫，總得拼盡全力給自己留一點開心的空間。”
胡悅欣點點頭，沒再說話，吳俐陪了她幾分鐘就走了，他還有許多其他的客人忙着招待，主人家不能離開太久。
而胡悅欣自己一個人，待了許久許久。
生日聚會過了沒幾天，胡悅欣便在報紙上看到，吳俐出國前将自己的大半積蓄捐贈出去的消息，這些錢算得上一筆巨款，被分別捐到了好幾家有名的慈善機構。
看來他是毫不留戀，真的打算徹底離開故土了，胡悅欣有些難過的想，就和李薇老師一樣，以後異國他鄉，時間一長，感情淡去，再想見便難了。
人的一生大概便是如此，相遇而後分離，周而複始。胡悅欣并不懼怕分離，只是難免心有悲戚，生了惆悵。
她不由得嘆息一聲，同過去一樣，緩緩地收斂起這些情緒，然後沉默地翻閱着面前的幾個劇本。
大多中規中矩，沒什麽新意。
甚至其中有一個自稱大女主、實則典型精神男人的劇本，胡悅欣看了一半有點反胃，便不再看了。
她基本不會接這些打着大女主旗號的劇本，內娛真正的大女主太少了，他們仿佛陷入了一個誤區，要麽塑造成披個救世外殼的戀愛腦嬌妻，要麽就是口紅高跟飒氣十足愛無能的精神男性。
可真正的大女主從來需要的不是強大的力量，或者智慧的頭腦，真正的大女主也不需要斷情絕愛，真正的大女主可以像斯嘉麗那樣，并不聰明，甚至性格不好，小肚雞腸，在兩個男人之間搖擺，招人讨厭，可她就是大女主。因為自強不息，堅韌不催，她讨厭梅蘭妮，卻同樣願意幫助照顧生産的她。
大女主不需要多麽完美，多麽強大，她只需要有一個明确的自我意識，不會随波逐流。以及，知曉女性的性別困境，那些源于生理性的、社會性的性別困境。
而現在所謂的大女主，女主總在變得強大後，去忽視其他女生的性別困境，甚至站在更上一層的“父權”位置制造性別困境。還有不少大女主，更是選擇使用貶低拉踩其他女性角色來突出自己的“強大”。
如果一個女性角色在創作者的塑造下，完全走出了自己的性別，漠視性別的苦難，那她又怎麽配被稱之為大女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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