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想分手
從今往後，不要再見。
這話陡然入耳，雲離玖心髒猛然一縮，好像被什麽重物擊中般，疼得厲害。
他愣在原地，熠麗的面容竟生生呈現幾分扭曲和猙獰。那種久違的恐懼朝他襲來，仿佛被斑斓的巨蟒死死纏住，快要窒息。
他大口呼吸，這才緩過勁來，幾乎是咬碎了牙齒，才從齒縫中蹦勉強出碎裂的字句：“不！不行！絕對不行！”
他不要再失去他，永遠不要。
暮江吟并不在意，單方面宣布分手：“我不管你同不同意，反正這事兒就這麽定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再見。”
說完，就帶着蜃玄前去找自己來時的大車。
雲離玖上，攔住暮江吟的去路，想要說些挽留的話，可竟不知該如何說。
他本來就不善言辭，更是不會求人。哪怕心中痛地再厲害，也做不出蜃玄那種打滾賣萌求包養的事兒。
他只能僵硬地站着，執拗地攔住暮江吟的去路，眼睜睜看他繞開自己，駕車離去。
牛車驚散點點磷火，留下一條空痕。
雲離玖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空了。
驀得，暮江吟又駕車返還。
雲離玖滿懷期望擡頭，他的鳳眸中帶着隐隐的期盼，可緋色的薄唇卻緊抿，顯出些微高冷的模樣。
暮江吟說：“忘了個事兒，你給我發個誓。”
雲離玖不喜發誓，也從未發過誓，他覺得那都是騙人的謊言，毫無意義。
但現在，他左手指月，神情肅穆：“我永遠不離開你。”
說完後又覺得怕是不夠，便添上後半句，“給你當勞力。”
這是他能夠向蜃玄學習的極限了。
卻聽暮江吟說：“發誓五百年內，不可毀掉蜃龍迷津。”當初自己答應了那些蜃龍王，差點忘了毀掉蜃龍迷津的罪魁禍首，如果不是蜃玄提醒，暮江吟就要對那些蜃龍們食言了。
雲離玖萬萬沒想到，暮江吟竟是來跟他說這個事兒的。
他心中失望之餘，隐痛又升。
他問：“就是這件事兒？”
暮江吟說：“對！”
“我答應你。只是，只是……”雲離玖用力極大的力氣，才說出挽留的話，“你還沒有結丹，萬一有困難，我可以幫你。”
暮江吟露出一個微笑，笑容明澈又幹淨。
他了解雲離玖，雲離玖能夠說出這種主動幫忙話，已經是到了極致了。
前世他做了那麽多，都從未到過這種話。
如今不過是把雲離玖當純工具人用了幾天，居然轉性了？瘋批的腦回路一般人果然不能理解。
暮江吟有些遺憾：可惜了，如果是前世聽到這種話，自己還能高興的好幾天都睡不着。
但如今，卻是不用了。
暮江吟說：“我弄了這麽多妖丹仙草，結丹應該沒問題。”
“魔界危險重重，你……你還需要元嬰，元嬰之上還有化神、練虛……”雲離玖幾乎是将自己的驕傲和自尊全部丢掉，才能夠厚着臉皮說出這話。對他來說，自己主動相求，已經是極限外的極限。
只可惜暮江吟不為所動。
暮江吟說：“雲離玖，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像天上的兩顆流星，偶爾的擦肩而過，就此奔向各自的宿命，只會越走越遠。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不肯走，但我要走了。”
暮江吟說完，就此轉身，打了個清脆響指，兩只拉車的牛魔，就此張開四蹄飛奔，踏着魔界的幽幽磷火而行。
雲離玖看着暮江吟越來越小的影子，知道他這次是不會再回來了。
他竟如此決絕，比前世和自己分開的時候，還要決絕……
雲離玖只覺得心口一陣窒息，很快，那窒息就變成了疼痛，從心口傳遍全身，蔓延至每一個關節。
仿佛骨髓深處都在被千萬只螞蟻噬咬。
在蜃龍迷津抓那些蜃龍王的時候，這種疼痛也會偶爾出現。可那時候暮江吟就在身邊，雲離玖心情好，那些疼痛翻湧上來很快就會被壓制下去。
現在他孤零零一人站在寂寥的魔界古道上，那種疼痛就再也壓制不住，如同深海狂潮般将他淹沒。
轟地一聲，他終于倒在地，咬着牙同魔魇發作的痛苦對抗。
“不可……不可以……再次沒有他……”
在魔魇發作的最巅峰，雲離玖幾乎被折磨的失去神志的時刻，他反複地，一遍遍對自己說：“不可以失去他……絕不能，不論用什麽方法都不能……”
暮江吟有些心不在焉的駕車。
剛剛他已經遵照約定，把那些從幽冥地牢裏帶出來的囚犯全放了，此刻車上只有蜃玄盤在後箱內，左右沒半個人。
暮江吟還是沒忍住，在駕車飛出很遠很遠後，才偷偷回頭，朝着雲離玖的方向看了眼。
雲離玖似乎遭受了什麽極大的折磨，支撐不住倒在地上不住地抽搐。
暮江吟知道那是雲離玖身上的魔魇發作了，他很想要回去看一眼，很想将他從地上扶起，他知道魔魇發作究竟有多痛苦，他甚至有些擔心雲離玖能不能熬過這一關。
但很快，他就搖頭哂笑：“暮江吟，你擔心瘋批幹什麽？他是主角，跳崖不死的那種主角。他不會有事兒的，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這十八線炮灰的命運吧！”
思及此，他讓牛頭魔暫停回城，把黑白兩小魔從儲物袋中放出來給自己護法。
自己則回到大車內，打開那一大包龍丹，琢磨了起來。
龍丹的顏色各異，大小也不同，有的如紅礦石，有的像白珍珠。
也不知道先用那個好。
蜃玄十分懂行地給暮江吟介紹推薦：“主人，先吃老蜷的，他修行時間久，且不愛打打殺殺，修的都是養生之術，他的龍丹溫和無害，可以墊底。”
蜃玄扒拉出來枚淡綠色，一看就很健康的龍丹獻到暮江吟面前。
暮江吟依言吞下，果然力量柔和，小腹都暖洋洋的，十分舒服，比前世雲離玖搞來的結金散強多了！
在這種暖洋洋的舒适中，暮江吟看到體內漸漸凝聚出內丹的雛形，但顯然不夠。
“主人，再吃這個老纏的內丹，他和老蜷是鄰居，兩個修煉的功法相似，但他更厲害，這個時候吃正合适。”
暮江吟就又吞了一顆，慢慢煉化。
“主人，你的資質看起來不太行啊，吃了三顆還沒結丹完成，來，不怕咱們龍丹多，這是我叔叔的，妥妥的…”
暮江吟一顆接一顆下肚，一口氣吃了六顆，丹田內終于出現了金燦燦的內丹。
是金丹！最上等的那種！
暮江吟高興壞了，手舞足蹈想要試試金丹期的力量，被蜃玄扯住。
“主人，還有十二枚……”
暮江吟愣了愣：“還有這麽多？那就別浪費，拿來全給吃了，正好穩固下我剛剛結成的金丹！”
十二枚龍珠下肚，陡然一陣腹絞痛襲擊了他。是前世結丹那會的熟悉配方。
“唔……呼……”暮江吟過了好久才緩過來，正想要悔過自己不該貪得無厭，卻陡然發現，自己雙眉間魔紋後的靈臺處，竟然又多了一枚金丹。
竟是，結成了雙丹！！
“哇，主人厲害了！居然成了雙丹，等于比普通修士多一條命，死都不怕了！”蜃玄十分開心，主人多了條命，等于自己的飯票多了道保險。
暮江吟非常意外，雙丹只是傳說中的事情，他前世都沒聽說過。
沒想到一頓狂嗑藥，還能磕出這麽個驚喜來。
也多虧自己資質不好，所以準備的特別多。不像雲離玖、彭滿、老魔主那種天資卓絕之人，突破瓶頸用不了太多資源，準備的就少，決無可能為了結丹跑到蜃龍迷津刷兩打龍丹還如此暴殄天物……
居然因為資質差，得了意外之喜，看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古人不欺我也。
暮江吟雙丹結成，就決定返回隐魔城。去見彭滿告訴他不用去蜃龍迷津了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結丹之後求元嬰，隐魔城中還有個元嬰大機緣不可錯過！
只是讓暮江吟沒想到的是，他回城路上順便捎帶了在外吃路邊攤的大哥暮戒。
結果暮戒這炮灰戲份還有點多，剛進城就被野心勃勃的二魔子給抓了。自己這條池魚難免被殃及，買一送一也給捆了，一起拎到老魔主面前等待發落。
老魔主如今正在修煉的緊要關頭，暫時沒閑功夫理會兒子們的争執。
暮江吟就和大哥被捆了整整三天，三天後才得到老魔主的接見。
暮江吟的手腳都麻木了，為了給大哥申訴的機會，他只給老魔主行了個禮，說了聲“尊主壽安”就退到旁邊。
老魔主只是個稱呼，他看起來非但不老還很年輕。穿着半敞的紫紅色長袍，露出胸口處的小麥色肌膚。他的五官很濃豔，妖魅精魄般的臉，多看半眼就會被他蠱惑。他随意倚在魔尊的寶座上，漫不經心地問：“聽老二說，你們兩個裏通外敵，私放囚犯，還意圖謀反。自己說吧，想要個什麽死法？”
暮戒開始竭盡全力解釋，痛哭流涕不說，還指着二弟怒罵，見老魔主不為所動，又開始打感情牌，講述自己幼年的時候是多麽可愛，多麽喜歡父親。
老魔主神情漠然，玩了會兒自家的雪狼魔寵後，才擡眼瞟了大兒子一眼，見大兒子如今長得五大三粗，胖了幾圈，早就沒有小時候的可愛，也就懶得聽大兒子叨逼逼。
老魔主在殿內瞟了一圈，見暮江吟長得清俊好看，頗為順眼。
而且他一直都沒說話，也不聒噪，就更順眼。
老魔主朝着暮江吟指了指：“你來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