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二只備胎6
晚霞墜入黑沉的帷幕時, 謝慈正蜷腿坐在沙發上,青年白皙的側臉被燈光輕柔的舔.舐而過。
厚重的夜色似乎能夠透過紗簾逃竄入室, 這叫人産生一種荒謬的錯覺,好像那青年是被暗色分割開的陰影裹挾進虛空的懷裏。
謝慈此時正輕輕彎着腰,他指尖輕翻,熟練的将自己與丈夫的衣物整理疊好,置放在沙發的一側。
對方動作間,黑而柔順的發潮水般的漫在耳畔,偶爾有幾分流淌進敞開的衣領中。
齊景澄就在此時推開了書房的門。
他按着太陽穴,大約是剛剛做完工作還有些疲憊, 但當酸澀的眼看到燈光下溫柔的青年時, 心口莫名一動。
實在是謝慈垂眼整理衣物的模樣太過溫馨日常,對方仿佛是個盡職盡責的溫柔妻子,總将家裏的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條。
這無疑會讓齊景澄産生一種自己其實早已與對方在一起生活許久的錯覺。
齊景澄在過去的人生中很少提及“家”這個概念,畢竟他那位父親可不是什麽慈父。
對方根本不在意所謂的親緣關系,甚至齊景澄與齊明成一開始的對立也是因為齊父的一句, “齊家只會有一個繼承人。”
家的概念在齊景澄這裏是模糊的黑色叢林與荊棘遍生的決鬥場。
但眼前的青年卻似乎賦予了其另一層含義。
謝慈唇彎模糊的微笑與充滿愛意的小動作日複一日的、耐心的告訴齊景澄,該如何正常的組成一個小家,同所愛的人生活在一起。
這時的謝慈許是聽到了開門的動靜,他擡起那張溫順漂亮的臉, 黑色的眸洇出水紋般的淺暈,在眸光觸及齊景澄的時候, 帶着幾分顯而易見的愛意與柔和。
謝慈放下手中的衣物,聲音讓人聯想到晨間的清風, 尾音輕輕勾起:“景澄, 忙完了?”
齊景澄垂眼, 倒了一杯茶, 點了點頭道:“事情差不多告一段落。”
Advertisement
他抿了一口,發現茶水是溫熱的,便下意識看了謝慈一眼。
謝慈便說:“你胃不好,涼水少喝一些。”
齊景澄想說太麻煩了,下意識的想道謝,但最後一切的話語諸如棉花一般堵塞在喉口。
因為真正的“齊景澄”不會是這兩種反應。
齊景澄無比清楚原身與謝慈的相處模式,如果要按照原主的性子,此時他不必要道謝,他該上前去攬住青年瘦削的腰身,吻一吻青年珠白的頸側,與對方訴說一些愛人間的甜言蜜語。
齊景澄可以去模仿原主和謝慈相處的自然狀态,甚至他可以違心的去哄騙青年自己深愛着對方。但他沒法突破心底最後的底線,用這張與上輩子兄長相似的面容去擁抱、親吻謝慈。
齊景澄知道自己是個騙子。
這段時日他與謝慈在一起共渡,或許是這個世界過分的真實生動,齊景澄無法将這個世界當做一個虛幻的小說世界,也很難将眼前的青年與小說中臉譜化的‘妻子’對上號。
謝慈是個擁有個人魅力的人,或者可以換一種說法,是‘齊景澄’的深愛讓謝慈變作如今這副模樣。
對方看起來如籠中鳥一樣無害溫柔。但偏偏是這樣的人,只要是相處一段時間,你便會發現,對方可以像潮水一樣将你的方方面面都包裹起來。
青年如誘哄一般的讓你習慣他的存在,讓你沉溺其中,你分明清楚對方的企圖,卻因為知道對方只是裹挾着愛意的蜜糖。
只這樣想,你便沒法掙脫。
所以當齊景澄發現自己對謝慈愈發放松、毫無芥蒂的與對方同枕共眠,甚至下意識與對方做一些稍顯的親密的互動時,密密麻麻的沉悶與愧疚便會壓倒性的将他捆束起來。
謝慈越溫柔,便顯得他越無恥。
謝慈穿上拖鞋,腳步踩在厚黑的地毯上并沒有聲音,他走到齊景澄的身邊,象牙白的修長指節輕輕抵住男人的肩膀。
他說:“一下午都悶在書房,在客廳坐一會兒,我給你按按。”
謝慈專門為齊景澄學過按摩,齊景澄剛創業那會兒連軸轉,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落下不少小毛病。
後來兩人處境好些了,謝慈便時不時給對方按按。
齊景澄脊背微僵,但到底還是沒有拒絕對方。
因為他眼前的半空上方,幾排本該是瑩白的正楷小字正淺淺的泛出幾分陰森的紅,像是某種監·視,無端的叫人覺出幾分詭谲感。
就像是天空中張開一只巨物的、猩紅的眼,正在連軸不斷的盯着你看。
齊景澄不知道這個判斷的機制究竟是什麽,但目前來看,謝慈确确實實是關鍵。
他有種預感,一旦這幾行瑩白的小字徹底轉變為紅色,他便會陷入一種人為力量無法抗拒的深淵中。
齊景澄其實并不想靠近謝慈,一方面他根本就不是原主,如果他沒法擺脫現狀,注定會讓那個溫柔的青年難過傷心。他不可能會對一個只認識了一個月不到的陌生人生出羁絆或是什麽感情。
另一方面,齊景澄這個身體的的相貌實在過分像齊明成,偶爾他與謝慈站在一起,鏡光反射之下,看到謝慈與這具身體站在一起的模樣,簡直讓他産生一種詭異的錯覺。
就好像與他關系不太融洽的兄長終于與心心念念的愛人結婚了,然而變故突生,他謀奪了兄長的身體,甚至占有了兄長的妻子。
這無疑是個古怪的念頭,齊景澄手指微屈,試圖清空這個奇怪的想法。
謝慈按揉的力度恰好,不重不輕,齊景澄難得放松下來幾分,眉心的褶皺也輕輕松緩開。
看到丈夫終于放松下來了,謝慈心裏自然也是高興的,兩人一起吃了一頓晚飯,分工明确的将家務做好後,時間已經徹底走入更深沉的黑夜。
謝慈洗完澡後将一頭長發披散下來,他穿着寬松的睡衣,頸側光潔的皮膚似乎能泛出淺淺的霧氣,肉粉色的唇微微抿起一個弧度。
青年溫柔的面龐染着幾分紅墨點開的暈色,很漂亮,甚至有種任人采撷的美感。
齊景澄很少會仔細去看謝慈,畢竟從某種角度來說,這是一種冒犯。
謝慈其實是個比較羞澀放不開的人,從前兩人的性·生活都是‘齊景澄’主導,現如今的齊景澄自然是不可能會主動,更加不可能考慮這種身體上的羁絆。
所以兩人這幾周以來,即便是有時間睡在一張床上,竟連親吻也沒幾次。
謝慈是忐忑的,不是說那方面的想法有多少,主要是習慣了從前齊景澄對他過分的熱情癡迷,如今驟然冷淡難免顯得怪異。
夫妻之間,有些性·生活是再正常不過的。
謝慈有時候會想,是不是他表現得太放不開,以致于丈夫逐漸對他失去興趣,開始厭煩了?
謝慈并不知道答案,但為了齊景澄,他可以嘗試放下自己心中的羞恥感,去主動一些。
早該這樣了,畢竟齊景澄從前也時常會哄着他主動一些。
是他太端着面子了。
謝慈的想法齊景澄并不知道,他像往常一般背對着謝慈睡在床上,薄被蓋在身上,兩人分明在一張床上,卻顯得泾渭分明。
直到一雙帶着淡淡體溫的修長手指輕輕攬住齊景澄的腰身,男人才猛地睜眼。
淺淡好聞的男性氣息在他鼻息間萦繞,齊景澄甚至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聲像冬日的暖風,輕輕掃在他的耳廓旁,帶起一陣微弱的電流感。
青年在他身後,聲音有些微弱喑啞,大約是壓抑着羞澀感:“景澄。”
對方明明什麽都沒說,低低的聲音卻又像是某種暗示。
齊景澄手指微僵,心跳難以自制的加速,但他沒依舊說話,空氣中彌漫着沉默的冷淡感。
他知道的,謝慈臉皮薄,只要他裝作沒聽到、或是睡着了,對方不可能再有什麽動作。
但是齊景澄沒想到的是,這次謝慈卻好似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的,對方的下巴依偎在他的頸側,溫涼的指尖輕輕将他掰過來,随後是溫柔的、小心的、細致的親吻。
從他的臉側到唇峰。
齊景澄的眼依舊閉着,好似真的睡熟了似的,但或許只有天知道,他是如何忍耐自己的呼吸聲、如何咬緊牙關,又是如何緊緊捏着指節,生怕露出分毫多餘,不該有的情緒。
他時時刻刻在提醒自己,人類有生理欲·望是很正常的,但他作為一個深知社會倫理秩序的人類,應該清楚的明白,謝慈不是他能碰的人。
即便他齊景澄現在在所有人的眼中就是原主,但只要他自己知道真相,他就不能做出這樣卑劣的事情。
更何況,他根本就不喜歡謝慈。
齊景澄不喜歡謝慈。他這麽告訴自己。
只是當他剛這樣确定的時候,謝慈卻輕輕扣住他的指尖,許是感覺到丈夫欲蓋彌彰卻克制不住的顫意,謝慈模模糊糊的笑了一聲。
長發糾纏在齊景澄的胳膊上,黑白交錯間,像是一幅美入骨髓的寫生畫。
“景澄,我知道你沒睡。”
一個溫熱的吻再次落在齊景澄的唇上,這次不再是幹燥而溫柔的,反而帶了些愛意與力度。
齊景澄終于控制不住的睜開眼,他正對上謝慈黑白分明的眼眸,對方眼尾帶着些淺暈,像柔嫩的桃花,謝慈彎唇說:“今晚做吧。”
齊景澄猛地将對方推開,整個人半坐起身,他下意識的擦拭着嘴唇,指尖有些顫抖,像是被妖精蠱惑的終于坐不住的僧·人。
他說:“抱歉,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沒處理完,今晚我去睡書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