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三只備胎9

這場宴會不僅是将謝小侯爺草包無墨的名頭坐實了, 癡戀沈家大郎、倒貼上趕着要嫁給人家的行為也在皇城被衆人笑傳了個遍。

甚至還有一些酒樓的說書人寫了些諷刺的本子将謝慈這行為嘲笑了個遍。

謝慈今日心情本就不好,本是想着和沈棠之一起出來試試這皇城新開的酒樓,但一想到沈棠之近日來對他的态度, 謝慈就放棄了, 索性自己一人帶着侍從便出來了。

沈棠之近來對他格外冷淡,對方表現得非常忙碌, 謝慈就是故意找茬不再背誦對方布置的書籍,沈棠之也不會如從前一般對他耐心溫和的勸說陪伴。

謝慈心裏不樂意, 他本來是把沈棠之當做已經被自己收服的小弟, 都把對方劃進自己的圈子裏了, 沒想到對方突然給他這麽擺臉子, 謝小侯爺哪裏還能高興?

雖然他耳聞對方近日被他爹收為幕僚, 據說正在準備三年一度即将到臨的科舉, 但這也不是對方對他冷淡的一句話都不肯多說的理由吧!

謝慈越想越覺得委屈,他對沈棠之多好啊,吃的喝的沒缺着, 對方的怪癖他也沒揭穿,之前還特意帶着人去了紅樓享受。

這怎麽翻臉就不認人了呢?

酒樓下的說書人理了理衣擺, 手中拿着驚堂木就是一拍, 繼續信口雌黃道:“沈家公子被聖上稱過‘高潔無涯,應是玉山在人間’, 可是天上下來的仙人,哪裏是凡人能玷污的。更不用說那謝姓纨绔,滿臉麻子, 成天混跡紅樓伎館中間, 一雙眼下盡是青黑, 腎虛之相啊!沈公子多年在廟堂之上染着佛性, 對其自是不屑一顧。”

見說書人這般說,臺下便有人好奇道:“這纨绔果真相貌醜陋至此?”

謝慈本就不是個能忍得住脾性的人,這種情緒在看到樓下大廳某處閑适喝茶搖扇的蕭崇的一瞬間達到頂峰。

蕭崇似乎注意到他,眉眼盡是笑意,在這種情景下看起來更是格外的氣人。

謝小侯爺氣的半張臉都紅了,比之夭夭桃李花還要豔上幾分,那粉膚更是若檐上的細雪一般,眉若遠山,無一處不是精巧至極的美。

他氣憤的将幕簾拉扯開,瘦削可一掌而握的腰身比在欄杆間,怒氣沖沖道:“本侯爺在此,你們這些長舌的信不信本侯爺一并治你們一個謠傳之罪?”

臺下人一衆人似乎沒想到正在八卦的人居然就在這棟酒樓,但不少人還是不太相信的,他們都是一些種田歇腳的漢子或是行腳商,甚少去逛那紅樓煙塵之地,遇不到謝小侯爺,便也不知道這小侯爺究竟長着什麽模樣。

此時乍見一個相貌極為俊俏多情的小公子氣憤的探身而出如此一番說道,一個個都當是哪家兒郎戲弄他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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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等事情也并不是沒發生過。

他們都覺得謝小侯爺這種貪圖享受的纨绔怎麽可能肯親自來這區區酒樓呢?

甚至還有人戲言道:“小公子長得這般貌美,莫要胡亂說話。”說着上下打量一番,眼中現出幾分戲谑與驚豔來。

給謝慈簡直給氣的仰倒,偏偏還百口莫辯。

最後是蕭崇不緊不慢的出來說了一番,這才叫衆人信了。

蕭崇當初駐守邊疆,擊退外敵回城那一路可謂是光華無限,所以皇城大多數百姓都記住了這個小将軍。

謝慈拉着臉,男人之間總有些奇怪的好勝心,被當初的手下敗将蕭崇比下去,謝慈心裏簡直膈應的要死。

他甩開袖子就想離開,卻被蕭崇一手拉住袖子,另一手搭住肩膀,蕭小将軍手上的繭子有些厚,力道與從前不一般,謝慈掙紮了一下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掙脫對方的束縛。

蕭崇笑道:“謝小侯爺別急着走啊,這麽久不見,小侯爺不想同我敘敘舊?”

謝慈怎麽也掙紮不掉,侍從也不敢摻和,旁邊還有不少人看着,謝慈沒辦法只好忍下來,心裏暗罵蕭崇此人卑鄙。

蕭崇其實也沒什麽重要的事要與謝慈說的,與他先前拉住謝慈的說辭一般,他同謝慈聊的都是邊關趣事。

英氣的小将軍說起那些事面容上的鋒銳感都軟和了幾分,他看向謝慈的目光帶着謝慈不懂的溫柔與深沉,他說:“小侯爺,我去的第一年曾被敵方一只牧犬咬住小腿,戰場上再晚一秒就該喪命了。”

他說:“小侯爺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邊關烤肉麽?其實街頭賣的多少有些唬人了,真正的邊關烤肉其實什麽調料都不加,肉質又老又硬,腥味很重,一點都不好吃。”

蕭崇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謝慈只聽了幾句,根本沒什麽心思細聽,主要是蕭崇似乎并未将自己與平民區別開,他端坐在人群中,仿佛自己與百姓融為一群,年輕的将軍再也沒有從前的心高氣傲,自命不凡。

但謝慈不是,謝慈一年到頭都不會來到平民堆中一次,他總是習慣了奴仆的低眉順目,習慣了紅樓女郎與那些纨绔們的曲意奉承,習慣了旁人的克制。

如此這酒樓中的那些人眼中對他的好奇與一些不消掩飾的驚豔、癡迷之色簡直讓謝慈這個尊貴的小侯爺坐立難安。

他的腦海中只餘下了‘放肆’二字,但同時謝慈也知道,法不責衆,他就是氣也只能任由旁人看,畢竟也沒有哪條律法說過不允許平民看貴族。

謝慈越想越煩躁,羊脂玉似的臉也冷下來,他不耐煩的對蕭崇道:“說夠了沒?小爺對你怎麽打仗的、怎麽在外面生活的歷程并不感興趣。”

謝慈站起身,剛想要離開,手腕卻被另一只溫暖的手掌握住。

不等他說什麽,蕭崇便低聲道:“你當初為什麽沒來?”

謝慈居高臨下的看他,一瞬間有些搞不清楚對方是什麽意思,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了,蕭崇問的是當自己離開的時候邀請謝慈赴宴謝慈并未去的原因。

從高處來看蕭崇的目光,蕭小将軍的目光似乎有幾分失落與暗沉的陰霾。

但可惜,謝慈從來不曾細想一些事情,也看不出旁人對他喜與惡,謝慈道:“小爺為什麽要去?你以為你是誰?我們的關系很好嗎?蕭崇,你都忘了你曾經幹的那些混賬事了嗎?”

蕭崇手上一松,下颌骨隐忍的動了動,好一會兒驀的笑了一下:“算了,我早該知道的,謝慈,是不是別人不明确表現出來,你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謝慈心中忽的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随後他便看到眼前的蕭崇站起身,從前他們高低無二,現在蕭崇卻是要比他高上半個頭了。

蕭崇湊近他幾分道:“謝慈,我心悅你。”

謝慈眼皮一顫,大驚失色的将蕭崇推開。

手指指着對方,抖啊抖,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話:“你給小爺有多遠滾多遠。”

蕭崇沒說話,只是笑笑抿了口酒:“不滾,還沒娶到媳婦呢。”

他意有所指的掃了眼謝慈的腰身,眉眼中盡是挑釁。

謝慈本來還有些怕這人真喜歡自己,但現在他确信了,蕭崇就是個賤骨頭,這肯定是他氣他的新法子!

謝慈面無表情的離開了酒樓,管也不管旁人各異的目光。

他沒有注意到,二樓上一道長簾被一只修長玉雪似的手指慢慢挑開,男人長發束冠,烏發飄飄,一身白衫不染纖塵,不是沈玉書又是誰?

這包廂中坐着三人,除卻沈玉書還有謝池與另一個青衫公子。

青衫公子捏了捏手中的酒杯,笑道:“如今朝中局勢不定,若我未猜錯,近來蕭将軍在民間聲名頗高,已經惹得聖上不悅了吧?”

此話一出,謝池面上的表情似乎愈發冷沉,沈玉書倒依舊是一副不染纖塵俗世的模樣,動作雅致的抿了一口溫茶。

青衫公子似乎也看出了什麽,話頭忽的一轉,開玩笑似的道:“不過謝大人也不用擔心令兄,令兄對······沈公子可是一片真心,可不會為旁人所動。”

謝池擡眼看了那青衫公子一眼,警告的意味十分明顯。

青衫公子趕緊舉手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寶貝你兄長跟什麽似的,我不說了還不成麽?”

謝池漠然道:“兄長生□□玩鬧,還請諸位擔待,他是侯府的小侯爺,日後會娶妻生子。侯府也不會任由繼承者嫁與旁人的。”

這話不知道是解釋,還是什麽警告。只有謝池自己心中清楚了。

沈玉書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眸落在樓下謝慈坐過的位置,停留了一瞬便挪移開。

**

謝慈并未将那日蕭崇的話放在心裏,并且自此遇到這人他就躲着走。

蕭崇這人可算是刷新他的認知了,連那種喜歡他的鬼話都能說得出來,謝慈自認比不過。

謝慈現在幾乎是将整顆心都放在追求沈玉書的身上,什麽好東西都想着往沈府中送。

知道沈玉書偏愛佛山的君子蘭,便拐着彎從謝池那邊要來兩盆。

謝池對他這位兄長的縱容程度從來都不是開玩笑的,佛山君子蘭享譽天下,一盆難求。謝慈伸手向他要,謝池眼眨也不眨的就給了,不過他到底還是奇怪的。

謝慈不是什麽潤玉公子,從前對這盆栽君子蘭也從未感興趣過,怎麽突然想起來問他要這君子蘭了?

謝池是無心之問,謝慈在這件事倒是慣會隐瞞,他言辭閃爍,只說是喜歡。

謝池哪裏會知道,他這好兄長将君子蘭拿到手後轉頭就往丞相府跑,眼巴巴的給沈玉書送殷勤去了。

沈玉書自然是無功不受祿,但謝慈從旁門左道打聽到,沈玉書從前在寺廟時身旁便有一盆喜歡的佛山君子蘭,君子蘭向來是君子德行的化身,佛山君子蘭可靜心平氣,更是君子之最。

果然,這次沈玉書并沒有拒絕謝慈。

謝慈心裏高興,面上還是要矜持幾分,秀白的面上顯出幾分淡微的紅暈,脊背難得挺的筆直,倒真有幾分世家子的姿态。

沈玉書輕輕抿了口茶水,一旁穿着白衣的短發寺人垂頭為他續茶,謝慈仿佛能聞到對方身上淺淡的香火氣息。

沈玉書面色很淡,像是冷寒不化的冰雪,他囑咐了寺人幾句,沒一會兒,那寺人便舉着一個托盤走到謝慈身側恭敬的将東西放在桌案上。

謝慈還以為這是沈玉書送自己的禮物,他是個喜惡都表現在臉上的人,見狀面上便顯出幾分驚喜與期待,眼眸中的愛慕簡直可以實質化出來。

卻沒想沈玉書冷淡的擡眸看了他一眼:“玉書謝過小侯爺的厚愛,只是這次小侯爺收下回禮,便莫要再來丞相府了罷。”

謝慈動作一頓,有些茫然可憐的擡眸看向那皎若明月的公子,他問:“怎麽了嗎?是我、本侯爺哪裏做的不好嗎?”

鼎鼎大名、在皇城肆意妄為的小侯爺此時竟用這樣無措、委屈、甚至算得上低微的語氣同他說話。

沈玉書動作一頓,那雙深黑的眸子定在謝慈的身上,右手拇指輕輕撫了撫左手側的佛珠。

好一會兒,他清冷的聲音才響起:“謝小侯爺不必多慮,只是小侯爺該明白世家侯府的職責,絕無可能的事情便無須堅持下去了。”

這簡直是擺明了的告訴謝慈,沈玉書不可能會喜歡他的。

漂亮纨绔垂下頭,手指攥的很緊,約莫是有些傷心。

室內一片寂靜,好一會兒,謝慈猛地擡頭,他的眼尾有些紅,聲音有些低啞:“那、不能先當友人嗎?”

這樣的話語從一個生在皇城的世家子的口中說出顯得過分的天真了,甚至沒法不叫人叫人懷疑其中的真實性。

沈玉書摩挲着指尖,長睫微顫,竟避開了謝慈眼尾的那抹紅:“謝小侯爺似乎沒明白在下的意思。”

沈玉書的語氣似乎溫和下幾分,甚至有些勸慰的意思:“在下與小侯爺之間絕無可能,小侯爺愛風塵與美人,在下偏好書籍與佛堂,日後便是在一起,也無法共同生活。”

謝慈看他,那雙水潤的黑眸中似乎從未如此堅定過:“你若不喜歡我去那些煙花之地,我日後便不會去,我會多看書,學習君子之道。”

謝小侯爺最後握緊泛冷的指尖,緊張的一張小臉都有些泛白了:“我會努力讓自己配得上你的。”

皇城世家向來是以矜貴克制為子弟遵守的規範,便是那群時常與謝慈一起混的纨绔都不會如謝慈這般敢大膽表明心意。

謝慈無疑是被人嘲笑的,但同時他也是被羨慕的。

再沒有人能同他一般,愛恨敢言,明如灼火。

沈玉書并未說話,但他也沒有被人如此直言愛慕的羞澀與惶然,他宛若一尊沒有情緒的玉佛,看着謝慈的目光更像是在計量着價值一般。

謝慈才不管什麽其他,或者說他也看不明白,謝小侯爺下定決心了一般道:“沈郎君不要直接否定,不若先考察一段時間,如果你吩咐的事情小爺有一件未曾做到,小爺不用你說,再也不會靠近、煩你······這樣可以嗎?”

最後一句話問的小心翼翼,像是怕極了會被拒絕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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