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三只備胎10
沈玉書最後還是答應了謝慈的意見。
實在是拒絕不得, 那玉雕似的纨绔眼尾暈着桃瓣似的,仿佛一拒絕就要承載不住露水,倒像是旁人欺負了他似的。
蠻不講理, 叫人沒法狠下心來。
謝慈眼巴巴看着沈玉書道:“沈郎君, 如此,今晚的賞花宴我、小爺能邀你一起去嗎?”
沈玉書握住手中的竹簡, 深黑無波的眼落到謝慈的面上:“謝小侯爺方才說的可還算話?”
謝慈一愣:“當然算,你說什麽小爺都一定能做到!”
沈玉書指骨敲了一竹簡, 動作渾然散漫:“那在下便失禮了, 玉書第一個要求便是, 希望謝小侯爺無事莫要時常尋來丞相府, 當真有事可告知管家與寺人。另, 小侯爺若想邀請玉書參與什麽宴會, 玉書便會抽一本時下君子之道詢問小侯爺,小侯爺若能答上來,玉書方才同意赴宴。”
背書這确實有些為難謝小侯爺了,皇城中誰人不知這謝小侯爺一本君子德行背了十餘年還不曾記住一詞半句?
沈玉書只說抽一本君子之道來抽背詢問, 問題是君子之道可不止一冊,堆起來能有半個房梁高, 這難度簡直堪稱是地獄級別。
其實若是個只想玩玩感情或是一時興起的纨绔, 這會兒估計就已經打退堂鼓了, 但謝慈卻沒有絲毫被為難的模樣,小侯爺黑白分明的眼中裝着幾分亮晶晶的光彩, 他想,沈玉書不愧是博學多才的皇城第一公子, 他喜歡的人連為別人都這樣有涵養。
不對, 這哪裏算為難, 這是心上人給他的考驗!
謝慈臉上泛起些薄紅:“好!”
他這副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沈玉書答應了同他在一起了,乖順的不得了。
謝慈現在當真是看沈玉書無一處不好,只要一想到對方是小時候對他伸手、為他處理傷口、将他摟在懷裏不斷安慰的小仙童,他一顆心就軟的不像話。
小仙童長大了,變成了真正的仙人了,他也要努力一些才能配得上對方啊。
謝慈抿抿唇,又猶豫着,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道:“沈郎君,我保證不時常來丞相府,一月就來三次,不對兩次,那能不轉話給管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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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雙眼睛仿佛在告訴對方,我保證什麽都不做的,只是看看。
其實謝慈的身份從正統角度上來說是比沈玉書高上許多的,他若是真擺架子來丞相府,沈玉書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是沒法拒絕的。
但他這樣可憐巴巴的說出來,反而叫旁人不好意思了。
沈玉書最後只是沉默幾分道:“随小侯爺心意。”
謝慈高興的簡直找不到北了。
沈玉書看着謝慈離開的背影,離得遠的時候仿佛與外面的天光混然一體,只有那纖細的、緊束的腰帶還能留出一抹窄然的弧度。
沈玉書手指微動,垂眼将杯中的茶水盡數飲盡。
寺人站在他身側,只等着他吩咐。
好一會兒,這玉人似的沈郎君才淡淡道:“除了那盆君子蘭留下,其他被觸碰過的東西如往常一般,淨水後毀去。”
白衣寺人的表情不變,似是早已習慣了主子的怪癖了一般,恭敬的合掌鞠躬,随後将謝慈先前坐過的椅子,喝過的茶水杯全部用白布蒙住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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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之道費而隐,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注1】
讀書聲從西苑傳了出來,不少侍衛擡頭往屋內看了兩眼,神情都有些不可思議。
這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不知道從哪天開始,他們這謝小侯爺開始成天的捧着書念起來了,自覺的不行,比沈先生時常盯着的時候還要管用的緊。
旁的纨绔喊謝小侯爺去參加什麽紅樓宴會,也一并都推了。
這副努力的樣子叫人懷疑這謝小侯爺皮囊下是不是換了個人了,還是說這纨绔是真的從良了,打算去考個科舉狀元?
簡直不可思議。
謝池的腳步停在西苑外,他的手背繃緊,推開了西苑書房的門。
他那兄長此時正沒骨頭似的趴在檀木的桌案上,長發水似的蜿蜒流淌及地,謝慈的臉上有些恍惚,顯然是背書背的整個人都對外界反應不過來了。
謝池冷沉的眉頭不自覺的蹙起幾分,從前他倒是時常催促兄長背書識理,還贊成父親聘請沈棠之來家裏盯着兄長讀書。
現在謝慈确實是在發奮讀書了,可謝池見他這副神思不屬、痛苦恍惚的模樣,又開始心疼了。
他走近謝慈身邊,手上小心翼翼的幫他将一旁雜亂的書頁整理好,今天他與謝慈的衣着色彩十分相像,只不過謝慈是淺藍的寬袖長袍,而他是深藍的長衫,衣擺觸碰在一起,倒有種奇異的和諧感。
謝池低聲道:“兄長若是累了不若歇息一會兒,池命人送來些果盤。”
謝慈搖了搖頭,努力睜大眼,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不用,這還有好多本沒背完········”
藍衣青年自言自語嘟囔了幾句,連說話都開始颠三倒四:“我今天背了快半本了吧········上一句是什麽來着······”
謝池将他手中的書本抽掉,眉目沉沉:“兄長,讀書不可急于一時。”
謝慈急了,猛地站起來要去勾那本被謝池拿走的書,但他許久不曾起來活動,這會兒猛地起身,整個人都有些控制不住的栽進了謝池的懷裏。
就是這樣,謝慈依舊眼不離謝池手中的書本,他的漂亮的眼下有幾分黯淡的陰影,面色顯出幾分急躁:“謝池,你煩不煩,還我!”
謝池攏了攏寬大的袖口,猛的攬住謝慈的消瘦的腰身,把這比他稍矮幾分的兄長推按在桌案旁,迫使對方站直。
“兄長瘋魔了,又是為了沈玉書?”
謝池眉如墨畫,一舉一動皆有一種時下沉穩君子的儀态,但細細看來,那深黑的眼中似乎隐着厚重的陰霾,似是嫉妒,又恍然藏着某種無力與悲哀。
謝慈煩死他了,手上不住的将謝池推遠,薄厚适宜的唇不悅的抿出一道弧度:“小爺就是為了他又怎樣?與你何幹?”
謝池看他:“兄長代表的是侯府,怎麽與池無關?”
謝慈竟沉默了一會兒:“謝池,我知道我從前荒唐,但是這次我是真心的,還記得我小時候曾走丢過一段時間嗎?”
青年說起這件事的時候眼中仿佛陡然能迸發出某種懷念與珍惜,他說:“池弟,是他救了我,我打小就下定了決心,我想娶他,或者嫁給他都行。我只要他。”
“我只要他,你明白嗎?”
謝池眼睑處似乎滲出幾分紅意,他的聲音都有些啞了:“兄長只是為了報恩不必·········”
謝慈搖頭:“你不懂。”
謝池手上慢慢松開,他似乎忍耐的很辛苦,手背的青筋難以克制的迸出幾分鼓裂的弧度,看着有些駭人。
謝池擡眼看謝慈,眼中有幾分隐隐綽綽的紅血絲:“可是兄長,他不喜歡你,他是沈家唯一的繼承者,下一任丞相的候選人。而兄長你是侯府的小侯爺,注定要娶妻生子,兄長,無論如何你們都不可能在一起。”
謝慈煩躁的抓了抓腦袋:“我知道········可他願意給我機會。”
謝慈忽的眼前微亮,他一把握住謝池的手腕,面上帶着希冀:“池弟,你對我最好了,你幫幫我好不好?我不當這小侯爺了,只要我不是侯府的小侯爺,爹也管不着我。”
謝池手指握的很緊,他木然的看着兄長那雙修長漂亮的手腕,忽的記起小時候的事來。
小時候謝慈對他其實很好的,謝池小時候不愛說話,像個木頭愣子,他打出生就沒見過娘親,後院陰私的事多,一直都是兄長拉扯着他、帶着他玩。
好幾次他要被那些姨娘害,都是兄長及時趕來把那些毒藥打翻或是清理掉,甚至謝慈還為他中過一次毒。
那是大約是謝池第一次說話,由于常年不說話,嗓子喑啞難聽極了,他說:“兄長,你別不要我。”
從那時候開始,謝池就成了謝慈徹徹底底的跟屁蟲了。
謝池後來了有了自己的勢力手段,很快就将那些姨娘一個個攆出府,他發誓要将兄長牢牢保護起來,像對方小時候那般保護他一般。
但謝慈卻不知道為什麽,似乎越來越厭惡他。
對方厭煩他時常管着自己,厭煩他去紅樓攪亂自己的好事,厭煩他的說教,厭煩他讓他與那些纨绔斷絕來往。
謝池早該心冷了,可他不舍得,甚至滋生出另外一種極端的嫉妒與占有欲來。
多麽荒唐。
謝池輕輕掙開謝慈的手,往後退開一步,他忽的擡眸,沉穩的面容似乎隐隐有崩塌的跡象,他對謝慈道:“池想問兄長一事。”
謝慈一愣:“何事?”
謝池道:“我與沈玉書若是日後陣分兩派,兄長會站在哪邊?”
謝慈皺眉:“你問這個做什麽?”
謝慈再傻也聽出幾分不對勁了,他平日裏在紅樓也聽過幾分消息,說是老皇帝身子骨不好了,如今最有機會成為太子的便是三皇子和六皇子了。
謝池現在是中立派,沒有先站隊。
這是比較理智的,可以說謝池現在就是侯府的頂梁柱,自然不能無所顧忌。
謝慈不想提這些問題,謝池卻不肯放過他,他執拗的看着兄長,問:“兄長會站哪邊?”
謝慈有些心慌意亂,他本身就不是意志多麽堅定的人,這會兒被人一逼,很輕易的慫下來,對謝池小聲道:“當然是站你了。”
謝池眼皮垂着,好一會兒他才擡眼,眼睑下有些紅,沉穩的男人第一次顯出些許的脆弱感來,他啞聲道:“有兄長這句話就夠了。”
就算是騙他的也夠了。
謝慈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謝池為什麽突然這副模樣,見慣了謝池一副強勢的模樣,這般還真有些不适應。
謝慈轉了轉眼,他向來沒心沒肺,猶豫了一會道:“池弟,我都說站你了,那若是父親過些時日.逼.迫我成親啊、讓我斷了同沈玉書在一起的念想什麽的,你可要幫幫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