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三只備胎16

謝慈第二天拎着湯水出門的時候果然沒再被人攔着了, 他挺直背,大搖大擺的出了門,鼻中輕哼一聲表示不屑。

就是他爹禁足他又怎麽樣, 聰明的人總有聰明的辦法,你看,沈棠之明明知道他在利用他,不還是心甘情願的嗎?

說到底還是他太聰明,抓人痛點,捏蛇七寸。謝慈得意洋洋的想。

馬車有些颠簸, 謝慈小心護着自己精心做好的玉蘿絲豆腐湯, 生怕潑灑分毫,一直等到馬車停下來才松了一口氣。

謝慈修長的指骨掀開車簾,他面上帶着融融笑意,飽滿的唇峰落着豔紅,他今日特意換了一身清白色廣袖長袍, 細腰被墨色的腰封緊緊束着,青絲半纏, 與從前慣常的紅袍羅裳相比較之下,便顯得格外絕塵高雅。

丞相府的侍從如今見到他都慣性點點頭,見怪不怪。

實在是謝慈從前來的太勤快了,連他們家主子都拿這纨绔沒轍。

謝慈抿唇, 努力讓自己顯出一種穩重、矜持的氣場來。

——他總想和沈玉書更相配一些。

沈玉書是所有人稱贊的玉面公子, 高山融冰,不可攀登, 一舉一動皆是世家公子的典範, 謝慈不希望自己站在對方的身邊卻被所有人嘲笑癡心妄想。

更不想讓喜歡的人認為自己一無是處, 連眼神都透露着對他的散漫與輕視。

所以這在其他地方肆意妄為、作天作地的謝小侯爺, 唯有在沈玉書的面前才會收斂本性,努力讓自己也融入‘世家公子’的行列之中。

但他到底還是野慣了,皇城公子圈的規矩他一竅也不通,縱然是裝模作樣的模仿,在旁人看來也只是東施效颦,徒惹人發笑。

當然,謝慈哪會管旁人怎麽看自己,他只要沈玉書看自己。

丞相府蜿蜒的回廊謝慈都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了,新帶路的侍女甚至都沒有謝慈清楚路線。

這侍女是新入丞相府不久的,從前大約也是聽說過這謝小侯爺的名頭,本以為是個多麽頑劣的二世祖,沒想到真正看到的時候,簡直與傳聞中全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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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小侯爺相貌極佳,行為并不輕浮,一舉一動都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有些散漫,可對方那雙眼睛卻又亮的不行。

就好像是,漫天的星辰都被其收攬在眼底。

小侍女慢慢紅了臉,看也不敢多看謝慈一眼。

謝慈在內心感嘆自己依舊魅力不減,并裝作無意的詢問006自己叫他的裝扮如何。

006鼓掌:“宿主今天非常非常帥氣,袖口的花紋還有領口的圖案都非常非常襯您的膚色!”

謝慈唇角上揚幾分,明顯十分受用。

随着和宿主日漸相熟,006也逐漸開始明白,它宿主哪裏是什麽溫柔謙遜的斯文精英,他分明也是尋常的人類,并不是萬能的神。他有喜有怒,有陰有晴,宿主永遠掌控全局,但也會有失誤的時候,也會在某些時刻,比如現在,想要得到幾句緩解心情的、附和式的誇獎。

世界複蘇公司中的每一個部門都不好混,每一個進入世界做任務的任務者都必須要從頭開始,即從原主的童年開始扮演。

一般的世界還算好,最多也就只需要在一個世界待個十幾二十年,但有些高級的位面,一待就是上千上萬年。

這種徹底浸入式的扮演極容易影響任務者的性情,甚至新人類論壇上提起過,根據數據統計,參與世界複蘇公司扮演任務的新人類更容易得一些精神類的疾病。

在疾病即将被人類徹底消除的新的宇宙時代,新人類幾乎遍布銀河系,他們無堅不摧、是真正的不死者,戰勝自然規律的勝利者。

就是這樣的新人類,依舊會被一種特殊的疾病困擾。

精神類疾病。

這類疾病誘發的原因有很多,有些新人類是基因序列太差,也有些新人類是因為社會問題,還有一部分就獨屬于世界複蘇公司。

發病的病人将會喪失一切正常的行為行動能力,獨屬于新人類的軀體會退化為數萬年前的普通人,他會任人宰割,成為所有人眼中的可憐蟲,最後忍受不住新人類的生存環境,痛苦的死去。

由此可見,在複蘇公司工作也就相當于刀口舔蜜。

006一直關注着謝慈的精神阕值,事實上這是系統們最重要的任務之一,世界複蘇公司需要保證每一位員工的生命與安全。

謝慈的精神阕值一直都是系統數據庫中波動最低的那一類。

正常,也不正常。

006嘗試過尋找宿主從前的履歷,一片空白。

謝慈就像是夜空中憑空出現的一顆星辰,他斯文有禮,看起來甚至有些弱,但手段與洞察人心的本領卻叫人心驚。

006只知道宿主從前背負過巨額的債務,那是新人類窮盡一生都無法還清的債務,但謝慈憑借着出色的任務手段與日夜不停息的堅持,成功在前幾年還清了所有債務。

也正是因此,謝慈對SSS 任務完成度幾乎産生一種病态的執念感,任何人與物,包括謝慈他自己,都絕不能影響任務的完美完成度。

006尊重宿主的一切訴求,它用它不聰明的機械腦子費勁地想,如果有一天真的遇到宿主也無法控制的情況,即便是燃燒自己的機體,它也一定會讓宿主得到圓滿的結局。

孕育着無數子字體的母體系統曾告訴過所有新生系統一句話:“尋找自己的合理存在的意義。”

006摸摸窩在宿主的肩頭,用爪子輕輕撓一下宿主的烏黑如雲的發尾,心想,這就是它合理存在的意義。

**

沈玉書冷白的指尖順撫着玉扇尾部的玉佩,冷淡的眼巧也不巧地落在謝慈那熠熠生輝的眸中。

謝慈生的一雙好看的黑眼,水波叢生,很像對方傻乎乎的說要給他慶生的那日,漫天綻放的星火,充斥着少年人滿心滿目的愛戀。

對方穿着一身廣袖白衣,雪膚紅唇,烏發披散幾分在額角,分明是為了讨好他才穿的如此模樣。

沈玉書不動聲色的扣緊玉扇,斂眸道:“有勞小侯爺如此費心。”

謝慈哪裏知道對方心中所想,他還笑的滿目歡喜。手中勤快地将食盒遞給那垂着頭的白衣寺人,眼尾不經意的掃過對方的面容,十分陌生,并不是從前時常見到的那個寺人。

他并未想太多,随意問道:“沈郎君身邊的寺人怎麽換了?”

沈玉書聞言深黑的眼慢慢看向謝慈,意味不明道:“謝小侯爺怎的觀察如此仔細?不過是伺候的人罷了,用的不順手便換了。”

謝慈的笑容變得有些尴尬,他雖然是個草包,但也能聽得出來對方語氣中對于他窺探自己私事的不悅。

這要是旁人,謝小侯爺如何忍得?

但若是沈玉書,便又是另一副面孔了。

謝慈不僅能忍着,甚至還能陪着笑臉說‘不過是随口一問、随口一問’。

這哪裏像什麽身份尊貴的小侯爺,分明比一般的奴隸平民還要謙卑一些。

旁人不知道謝慈為什麽對沈玉書的忍耐限度會如此之寬,但那花心、多情的小侯爺心中清楚,他如此并不僅僅是因為對方是救了自己的小仙童,更重要的是沈家郎君那張霜雪不可攀的面容。

再沒有人比沈玉書的臉更符合他的喜好了,便是為此也忍得。

美人嘛,有點壞脾氣是正常的,他當然要多擔待一些了。

謝慈一手撐着臉,看沈玉書慢條斯理地擡腕抿了一口玉蘿絲的湯水。

有些甜,想來煮湯的人約莫是加了不少白糖。

沈玉書其實對外從未表現過任何的偏好,他從小至大經歷過無數場陰謀陽殺,根本不會暴露出絲毫的弱點。

但是人天然便會有喜歡與厭惡,就像不會有人知道,沈玉白頂着這張玉面美人的臉,氣質如寒雪霜劍,卻嗜好甜食。

這天底下知道唯一知道他沈玉書喜好甜食的,只有他本人。

沈玉書放下湯匙,擡眸看向謝慈,深黑的眼中毫無情緒:“謝小侯爺手藝不錯,但為何加白糖。”

玉蘿絲豆腐湯一般都是鹹味居多,皇城的貴族皆偏愛鹹食,認為鹹食能夠養人,而甜的食物則會腐壞人的皮膚與心智。

謝慈聞言手上一抖,他面上的笑容慢慢挎了下來,手指有些不安地攥着垂在胸口的長發,他小聲嘟囔:“甜的?沒道理啊,我記得我加的明明是鹽啊······”

“難道是放錯了?”纨绔小聲說着,下意識看了眼身前不遠處的沈玉書。

沈玉書的表情依舊是冰冷淡淡的,但是那雙眼中卻好似劃過幾分笑意,薄厚适宜的唇抿起一個弧度,很淡,或許還有些輕嘲,又或許是抒發一種困惑——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笨的人?

謝慈心跳如雷,他手腳都不知道放哪了,如果他沒看錯的話,沈玉書大約是對他笑了。

那種感覺很難形容,就好像是你堅持的培養、澆灌一顆根本結不出果實的樹木,所有人都在嘲笑你、否定你,告訴你不可能,但現在,那棵大樹當真結出果實了。

很小,搖搖欲墜,但它确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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