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三只備胎18
天氣越來越冷了, 謝慈本就畏寒,近來更是能一覺睡到午時,謝小侯爺起床氣大, 仆從們都不敢觸這纨绔的眉頭, 整個侯府也只有謝池能将謝慈從床榻上拉的起來了。
即便是謝池, 也時常被謝慈踹下床,但謝池的手段比較強硬, 他并不介意親手幫兄長穿衣服。
他不介意,謝慈卻又覺得羞惱了,謝小侯爺甚少鍛煉身體,身體肌肉并不結實, 靠在謝池結實的胸口有些松松軟軟的泛着粉,嬌嫩的很。
謝池心中口幹舌燥, 時常挪開眼不敢多看,謝慈就以為謝池這是嫌棄他不夠男子氣概,惱火之下,手邊有什麽東西便全然不顧的砸過去。
有一次甚至将亵褲都砸到謝池手上, 謝池平常時候待謝慈十分縱容, 手上幫謝慈順好亵褲,手上自然的攬過兄長盈盈一握的腰,溫聲順毛:“那便罰池為兄長穿衣可好?”
謝慈此時便會擡起那張睡得迷蒙的粉面, 火氣歇下幾分, 怄氣指使:“你不許随意摸我、不許看着我的時候又突然移開眼神、不許再那麽早喊我起床了·······”
謝池抿唇,沉穩的面上難得露出淡淡的笑意,是一種常年累月、慣性的寵溺, 他低啞道:“兄長的要求真是愈發多了。”也越來越嬌氣了。
謝慈瞪眼看他, 謝池便不說話了, 唇畔的笑意卻久久不肯消下。
謝池幫他穿好衣物,便站在謝慈身後為他仔細束好腰封,寬大的雙手在謝小侯爺身側細心調整着腰封位置,謝池的睫毛很長,垂下便有一片濃密的陰影,看來竟有幾分賢良感。
謝慈早已習慣謝池對他的過分親密,他察覺不到分毫的異樣,甚至還能調侃道:“謝池,你真是越來越娴熟了,簡直與別人家的新婚夫人沒什麽兩樣。”
這樣的話是比較出格的,也像是這花心多情的小侯爺能說得出口的。
謝慈本以為謝池大概率不會搭理他這種胡話,卻沒想到謝池手中動作微頓,墨色的眼看着謝慈,意味不明道:“那兄長不若娶了池,叫池日日伺候兄長?”
謝慈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他只覺得謝池的話怪怪的,但他也不可能往那方面想,只當謝池也學壞了,這樣的弟弟反而叫他生出幾分趣味感。
他道:“可惜啊可惜,下輩子你若是個女子,與小爺不是親近血脈,小爺還真能收了你。”
謝池面上的表情不變,自然的像是什麽都沒聽到,可他的指尖卻在打顫,給謝慈系布扣時都沒法系好。
他控制不住的生出幾分奢想,或許兄長對他也并非毫無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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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便怪上天弄人。
他們偏生是親兄弟。
謝池垂眼不再多想,他幫謝慈順了順衣尾的褶皺,低聲道:“兄長待會兒便去将午飯吃了,今日叫廚房做的你愛吃的桃花糕。”
謝慈下意識問:“你不陪我?”
多親昵暧昧的話,叫人心尖直打顫。
謝池抿唇:“下午朝堂事務繁多,池可能陪不了兄長,若是兄長有什麽想要從集市帶的吃食物件·······”
謝慈彎眼:“這麽好啊,嗯·····那你給我帶芙蓉甜點糕、梅子湯,要酸一點的,還有桑莓、冬棗糕、粉面·····就先這些吧。”
纨绔剛起身,腦袋後面有幾分蓬松否發絲輕輕翹起,他用這樣驕橫的語氣同謝池說話時眉目生暈、格外動人。
就好像他是天生該被男人寵愛的。
謝池擡手,輕輕幫謝慈壓下頭發,聲音穩而沉:“吃這麽多甜食兄長當心蛀牙。”
謝慈于是瞪他:“小爺又不是全吃了,分你一些就是了。”
他口中說着分給謝池一些,其實就是每個都想吃,每個都吃不完,讓謝池來處理殘局來的。
又嬌又傲,自我為中心,偏偏謝池沒法拒絕,甘之如饴。
其實謝池也不清楚他為什麽會對這位驕橫無度的兄長有如此多的耐心,就好像他從骨子裏、打從出生開始就屬于謝慈,他對謝慈的愛生來便有。
并不是因為兄長年幼時候護着他、也不止是單純的兄弟情義、愛慕之情。
他與謝慈像是本就同根而生、注定交融在一起的鴛鴦藤。
孟不離焦,死生不離。
**
皇城秋冬的日光溫度薄冷,街上的行人都裹緊了衣袖,謝池穿着稍厚的藍色常服,走入一家酒樓。
酒樓的小厮肩頭搭着一塊白布,熱情的招呼着入門的客人,見到謝池時眸中暗色微閃,笑着迎上去領着謝池上了二樓天字號包廂。
謝池甫一入門便看到窗側坐着的一道冷清的背影,長身玉立、風度翩翩,正是皇城中人人稱道的沈家郎君。
沈玉書食指摩挲着杯沿,見到謝池眸色微緩下幾分,開口道:“謝大人,請坐。”
謝池眸光微頓,依言座到沈玉書的對面,他撫平衣袖道:“沈郎君今日急尋我是為何事?”
沈玉書放下茶色的瓷杯,釉白的指泛出淺藍的青筋,有種破碎的冷感,他深黑的眼中似乎藏着某種漩渦,直視着謝池道:“今日玉書來尋謝大人自是有要事相告,這裏有份密卷,謝大人不若先看完再與玉書相談。”
說着,他伸手,慢條斯理的将羊皮密卷推給對面的謝池。
謝池遲疑了一瞬,還是伸手拿起密卷,只第一眼,面色便急劇變化。
他的眼廓瞪的很大,白眼球中泛出密密麻麻的血絲,額頭的青筋都鼓起幾分,謝池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死死盯着沈玉書的眼,嘶啞的嗓音讓人聯想到暗色中生存的蝙蝠:“荒唐!沈大人是從何處得知此等、此等秘聞?”
沈玉書怡然,他向來毫無人色的面上顯出幾分了冷淡的笑意,似乎對謝池的表現十分滿意:“謝大人合該知道,玉書自有一番手段。”
謝池猶如困獸一般的咬牙,眼中無數的情緒彙聚在一起,十幾年來壓抑的情感幾乎一瞬間爆發出來,什麽沉穩、冷靜、克制,全部被丢到一邊。
他的腦海中只有那密卷上的內容,謝慈并非他的親兄長,他與謝慈從來都沒有血緣關系。
他終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摟住謝慈,親吻那夢中不知出現過多少次的唇。
他不是違背人倫的畜·牲。
謝池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勉強的冷靜下來,他方才擡眸看向沈玉書:“沈郎君果真不凡,你想我如何助你?”
謝池向來是個聰明人,沈玉書謀反的心思昭然若是,對方的勢力已然發展如此,精巧地躲過老皇帝的爪牙,保皇黨與沈派接下來必然有所一争。
中立派确實好站腳,但也容易直入深淵。
謝池并不算什麽忠君的臣子,事情發展如此,他倒不如投向沈玉書,對方若當真順利稱帝,他反倒能脫離現在的身份,以另一重身份光明正大的與謝慈成婚。
光明正大,這四個字念在舌尖,都叫謝池生出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不會有人明白他在多少個日日夜夜唾棄自己肮髒的心思,他像是一頭被剝·光了皮的野犬,血肉都被倫理的熱油燙的潰爛。
他按捺不住的觸碰謝慈後,只會生出更加虛空的崩潰來。
因為他知道自己永遠見不得光。
多可憐,他甚至都沒法像旁人那般對謝慈親口表露愛意,他的愛是毒藥、是潰爛的傷口,是會讓整個謝家分崩離析的炸·藥。
沈玉書唇邊泛起意料之中的笑意,他的眸色泛着粼粼的冷光,所有物被觊觎的不悅感被死死壓制住,他對謝池道:“你只需告知中立派轉投意向,盡量拉攏,在最後表态即可。”
“這對于謝大人來說,應當不難吧?”
謝池閉了閉眼,好一會兒道:“好,我答應你。只是沈郎君,在下有一事相求。”
沈玉書:“何事,謝大人盡管說便是。”
謝池道:“我希望在助你成就大業之後,沈郎君能賜下一道旨意,讓我與謝小侯爺成婚。”
沈玉書脊背稍動,竟是露出幾分微笑:“這是自然,謝大人是棟梁之才,玉書自然不會虧待了。只是沒想到謝大人竟對相處多年的兄長生出這等情誼,實在叫玉書好生驚訝。”
謝池面色複雜,好一會兒垂眸道:“不過是想争一次罷了。”
他問沈玉書:“沈郎君對家兄是何想法?”
沈玉書唇邊的弧度平下去,指尖深入掌心,他的唇自然泛白:“并無想法,聒噪。”
謝池這才算是松了口氣,沉穩的面上露出幾分笑意:“如此,日後在下必會管好兄長,沈郎君放心。”
沈玉書淡淡的點點頭,未發一言,好似渾然不在意,只是他的手腕上陡然泛出幾分淺灰如蛛網般的絲線,從指尖蔓延而上。
等謝池離開後,沈玉書挺直的脊背才好似垮下幾分,他冰雪似的臉上露出一種陰戾的神色,身體痙攣似的顫抖,臉上也開始慢慢泛出青白之色,沈玉書身旁的寺人大驚:“主子,請您息怒!現下并非月末,怎的提前發作了!”
沈玉書勉強支撐着身體,低聲道:“無須在意,一刻鐘內取玉奴的血給我。”
寺人連忙吩咐暗衛取血。
一刻鐘後,沈玉書飲下那一小盞泛着淺黑的蠱血,面上慢慢恢複正常,指尖的灰色也緩緩消退。
他手指死死抓着魚白的袖袍,眼中透出一種陰森的欲·色。
必須要提前計劃,他需要龍脈。
得到天下之前,他得保證自己能活下來。
**
沈玉書沒想到發作的次數開始變得頻繁了起來。
從前至多一月一兩次,這次卻僅僅相隔三日。
無計可施之下,他只能命人提前放出玉奴體內的血蠱蟲,那些血蠱蟲泛着深紅,頭部的口器極為尖銳,在藥浴的桶內泛着猩紅可怖的血色。
乍一看,叫人以為那是一桶鮮血。
沈玉書一張臉已經不是從前的冰雪冷色了,他蒼白的像一張白紙,好似一揉便會徹底碎成片。
比死人還叫人生冷。
他揮退伺候的人,不許任何人守着房門,好一會兒才慢慢解開外衫、內袍。
随着一層層衣衫的落去,他那蒼白的皮膚終于徹徹底底的露了出來,那是極為驚悚的一幕。
沈玉書通身布滿猩紅的血點,血點與血點之間會有一道絲線般的血線相連,乍一看過去,就好像是一具身體被刀刃切割成無數塊一般。
他走入那血色的浴桶,任由血蠱蟲鑽入他的身體,為他植入藥人的血液。
那種痛感比活生生割去舌頭還要痛苦百倍,即便是忍耐了十幾年了,沈玉書依然無法控制自己,喉頭克制不住的發出痛苦的嘶吼,他甚至從桶內徒手抓起一只血蠱蟲,在血蠱蟲鑽入他的身體之前,撕咬着将它先吞噬。
這是比獸類還要血腥殘忍的一幕。
也是沈玉書,或許叫巫晏清更恰當,當年改天換命的代價。
巫晏清便是當年傳聞中被毒殺的六皇子。
門外忽的傳來腳步聲,巫晏清猛地睜眼,深黑泛紅的眼死死盯住那門外慢慢映上的人影。
浴桶中的‘血’開始沸騰,血蠱鋒銳的口器紛紛從巫晏清釉白的皮膚上拔出,虎視眈眈的‘看着’門外的入侵者。
門被輕輕推了一下,可能是發現推不開,門口的人似乎有些疑惑,與此同時,血蠱們紛紛從浴桶中爬了出來,鋒銳的口器在地面劃出一道道細小的刺音。
謝慈懷裏抱着玉蘿絲豆腐湯,用的力氣大了許多,他道:“沈郎君?玉書?你在裏面嗎?”
沉默了一會兒,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謝慈本就有些等不及了,今天的丞相府很奇怪,謝慈進府的時候本是在大廳等着,但他等了許久都沒等到沈玉書,便急不可耐的去了後院。
一開始還有寺人攔着,但是到了後院後,所有人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冬日的風有些瘆人的冷,謝慈搓了一下胳膊,用力的推了好幾下還是推不開。
謝小侯爺有些挫敗的側靠在門框,手中的食盒泛着淺淺的溫,他低聲嘟囔道:“玉蘿絲湯都要涼了·······”
沒等他多說兩句,門突然毫無征兆的開了。
謝慈一個踉跄,直接跌進了屋內。
他下意識護着懷裏的玉蘿絲豆腐湯,額頭被磕紅了好大一塊。
謝慈下意識眼前泛起霧氣,眼眶紅紅的,眼淚水不自覺的就落了下來。
看起來又可憐又好笑,乖乖嬌嬌的跌在地上,好像正等着人将他摟緊懷裏好生哄哄才好。
密密麻麻的血蠱蟲圍在謝慈的身邊,像是交頭接耳的在交流什麽一般,口器上鋒銳的利器莫名的收斂了起來。
因為血蠱蟲全部都跑了出來,那浴桶中的水色便重新恢複清澈,霧氣缭繞上升,掩蓋了巫晏清露出的上身,他咬牙壓抑着面上的異常,盡量讓自己顯得與平常無異。
誰也不會知道,在謝慈誤闖的前一秒,室內是一種何等煉獄的場景。
所有的血蠱蟲等着蠶食門口那人的血肉,包括被瘋狂與徹骨痛意糾纏的巫晏清。
謝慈擦幹眼淚,剛要擡起眼,便聽到巫晏清冷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閉眼,別看。”
謝慈哪裏忍耐的住,旋即又聽到巫晏清啞着嗓子低喚道:“乖一些,謝慈。”
謝慈、謝慈低着頭,臉慢慢紅了。
今天的沈玉書太不一樣了!
嗚嗚嗚他終于要守得見雲開了嗎?
巫晏清眼中帶着猩紅的厲色注視着那些躊躇的想要靠近謝慈的血蠱蟲們。
血蠱蟲仿若有靈智一般,口器一張一合,黑珍珠似的眼中表露一種難言的渴望,就好像在與巫晏清商量。
就讓我碰他一下好嗎?
我不會傷害他,我只想碰碰他,親親他,我不會弄哭他的。
巫晏清手指死死捏住木桶的邊緣,他咬了一口自己的手指,試圖用血液操縱那些蠱蟲回到浴桶中。
蠱蟲們躁動難安,卻遲遲不肯回到巫晏清的身邊。
這邊謝慈也終于忍耐不住的擡眼看過來,先說了,謝慈其實是個非常怕蟲的膽小鬼,平時有只蟑螂都能嚎着讓所有人來趕,所以當他看到滿地密布的蠱蟲、烏壓壓的一片鋒銳的口器的時候,直接愣在了原地。
然後就是驚恐與窒息,謝慈猛地站了起來,他的四周全部都圍上蟲子,無處可逃。
可憐的小侯爺眼眶又紅了,他吓的渾身發軟,甚至沒法發出尖叫聲,腦海一片空白,淚水同嬌嫩的花蕊似的滑落。
他搖搖欲墜的看向浴桶中的巫晏清,在看到對方眼中隐隐的擔憂之色後,終于像找到依靠似的,崩潰的一邊擦眼淚一邊大哭:“嗚嗚嗚,沈、沈玉書,你、你救救我啊,我好害怕嗚嗚嗚,它們要吃掉我了!”
巫晏清看着吓的崩潰大哭的青年對他下意識的依賴,身體中的痛感竟慢慢消退下去,心口漫上密密麻麻的刺痛,他起身,随手披上潮濕的衣衫,幾步走到謝慈的身邊,冰冷如死人的手臂攬住那哭的慘烈的纨绔,用生疏的、小心的口吻輕哄道:“不哭,我來了。”
謝慈緊緊攬住他的腰,渾身顫抖着,卻還要忍着,眼睛紅彤彤的:“哪裏來的這麽多蟲子啊,它們是不是也想吃掉你,我們是不是要死在這裏了?”
周圍一圈血蠱蟲猛地搖晃着小而癟的頭部,口器也在搖晃,好像是在急切的想要說什麽似的。可惜謝慈吓得不成樣子,自然也看不到。
當然,看到只會更害怕。
巫晏清垂眼看着懷裏瑟縮的青年,胸腔中并沒有升起往日的殺·欲,他顫抖着将手放在謝慈柔順的發頂,輕輕撫着,啞聲道:“不會,我們不會死。”
算了,他服輸。
即便是被這小傻子撞破最大的秘密,他也完全不想殺掉對方。相反的,他想在此時吻一吻對方桃花色澤的唇。
那更像是一種蠱惑,連佛都沒法救他。
巫晏清垂眼,手腕的佛珠微微作響,在一片寂靜中,他垂頭輕輕吻了吻謝慈的唇,像是某種虔誠的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