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餘燼(3) 紅酒杯四分五裂

耳邊仍舊響着那個女人的聲音,但時莺卻沒有半點反應,只有攥着手機的骨節發白。

“喂?喂?怎麽不說話?”

電話最後被挂斷,耳邊只有沒有感情的“嘟嘟嘟”聲。

時莺怔了好一會兒,她感覺空氣裏似乎有什麽東西清晰地碎開了。她心裏熱情的烈火,終于在此刻燒得幹幹淨淨。

電話挂斷,纖細的手腕垂了下來。

時莺想,她該多可笑,才會把自己看成賀臣澤心裏的特例。

她從來不是唯一,而是之一,僅此而已。

到了此刻她才明白,即使心懷烈火,也無法融化冰山。

時莺沒忍住笑了一聲,而後晶瑩剔透的淚珠猝不及防地砸了下來。她擡手擦着眼淚,可不知道為什麽越擦越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許婷在外面小心翼翼地敲門。

她探出一個小腦袋,“時莺姐,你沒事吧?”

時莺正坐在沙發上看着什麽,看表情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許婷想,這應該代表着她沒事了吧。

“姐,晚上要一起吃飯嗎?我給你定了火鍋哦。”希望時莺姐吃了火鍋心情能好點吧。

“嗯,走吧。”

時莺從沙發上站起來,她忘記自己腳崴了,剛站起來腳腕就傳來一陣劇痛。許婷趕緊上前扶住她,“我給你的藥酒怎麽不擦?”

說着許婷就蹲下身,準備給她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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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莺拒絕了,“我自己來。”

她簡單揉了揉,然後在許婷的攙扶下出了門。上了車之後,時莺的手機響個不停。品牌方的人打電話給她道歉,說這次是他們的疏忽。過了一會兒,又有八卦記者采訪她。打開通訊軟件,還有一些關心,只是也不知道是虛情還是假意。

一連串的消息,唯獨沒有賀臣澤的。

時莺應付完消息,也終于到了火鍋店。程霜不知道有什麽事走了,許婷一副想吐槽她又不敢的樣子。她只能在心裏悄悄說,我們家時莺姐受傷了都不關心,光記得買熱搜賣慘,嘔。

在場的還有一些工作人員,時莺吃了一會兒準備喝酒,許婷趕緊攔住她,“時莺姐,你腳都崴了怎麽能喝酒?”

說完,許婷百度了一下,将不能喝酒的原因展示給她看。

時莺只能作罷,吃完飯出去抽了根煙,心情這才好過了不少。她打開手機,因為經紀人這會兒不少人噴她——

“不就摔了一下嗎?給你矯情的,人家拍戲受傷也沒見你這樣啊。”

“怎麽這次賀臣澤不在?我還以為他二十四小時在你身邊呢。”

“人家連你脖子都沒碰到,真不知道矯情個什麽。”

時莺一條一條地浏覽,自虐版地将所有差評都看完了,不知道為什麽她竟然還好受了一些。大概是因為跟賀臣澤的那個電話比起來,遇見那個瘋子不算什麽,被無數诋毀包圍更不算什麽。

很快一根煙抽完了,她攥着煙盒,看到上面肆無忌憚的字眼,不知道想到什麽,伸手将它扔進了垃圾桶。

回到家,時莺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她在家休息了幾天,感覺腳腕上的傷好了不少。只不過有點奇怪的是,某天晚上她感覺賀臣澤回來了,但是早上并沒有看到他的人影,好像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覺。

她嗤笑了一聲,難道說她潛意識裏還想見到賀臣澤?

又過了一個禮拜,賀臣澤回來了。他看見她的時候,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沒有關心一句。時莺也是如此,她喉嚨幹澀,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她已經在醞釀如何離開。

賀臣澤将東西放好後輕飄飄地問她,“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想我嗎?”

時莺竟無言以對,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去的是哪個偏僻的山溝裏。她笑,“想啊,你呢?是在忙着工作還是忙着和女人調情?”

賀臣澤挑眉,有些不太理解她在說什麽,但是他并沒有将重點放在這虛構的事實上,而是問她,“你在吃什麽莫名其妙的醋?”

他忍不住笑了,伸手朝她招了招,“過來。”

可每次都會乖乖過去的時莺,這一次并沒有動。

賀臣澤唇角的笑意淡了一些,他的夜莺,好像不聽話了。

何止在這件事上不聽話,就連晚上也拒絕了和他更深一層的交流。賀臣澤轉了轉手上的銀戒,看了她一會兒,似乎耐心告罄。

“跟我鬧脾氣?”

時莺沒說話,可賀臣澤沒放在心上,因為他知道時莺不會離開。她不可能一輩子這樣跟他冷戰,過段時間就好了。

女人背對着他,連他的衣角都不想碰到,她嫌他髒。

房間裏十分安靜,好像兩個人都睡着了,但事實上時莺并沒有睡着。她沒辦法再和賀臣澤同眠共枕。深夜的時候時莺給許婷發了一條莫名的信息,“要不要考慮辭職,我可以幫你介紹給跟一些好相處的藝人。”

天亮許婷才收到消息,她吓了一跳,還以為自己做了什麽讓時莺不高興的事。她急得給時莺直接打了個電話,但是她沒接。

床上一只手将手機接過來,許婷聽到一個低啞的男聲,“有什麽事?”

賀……賀導?

她咽了口唾沫,有些緊張,她如果說時莺姐好像看她不爽,想把她辭退,賀導會不會以為自己做了什麽,然後直接把她開了?

想到這,許婷搖頭,“沒……沒什麽事,我就是問問時莺姐之後活動的有關安排。”

賀臣澤隔着電話沒察覺出來她在說謊,“下次別在早上打電話過來。”

許婷咳嗽一聲,“知道了賀導,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挑這個時間。”

她腹诽,那還不是怕被時莺姐開除了,要不然也不會這麽早打來影響時莺姐休息。

電話挂斷後,一旁時莺揉了揉眼睛,還沒起來就被男人摟進懷裏,“剛剛許婷打電話給你。”

時莺一下子清醒了一半,忘記掙開他的手,“她說什麽了?”

“問你之後的活動安排。”

她松了口氣,“是這樣。”

時莺等賀臣澤下樓,才給許婷發信息,“你給我打電話了?”

見時莺終于回消息了,許婷趕緊打字,“嗚嗚嗚嗚嗚時莺姐,我到底哪裏做得不好?你說,我改。”

許婷跟了時莺這麽久,時莺真的對她很好,她平時根本不會像其他明星一樣耍大牌,什麽事都讓她做,不把她當人看。到了什麽節日的時候,她還會給自己發紅包。這麽好的老板,許婷覺得自己找不到第二個。

“你沒做錯什麽,我只是給你提供一個建議而已。”

“?”

時莺說,“因為說不定在很久之後,我會一無所有,甚至被封殺。到時候你跟着我,不會有一個好前途。”

許婷覺得她在說笑,“怎麽會呢?你又沒做什麽違法亂紀的事,而且賀導不是在嗎?他在一天,你肯定不會被封殺的。”

時莺臉上情緒莫名,“要是有一天,賀臣澤不在了呢?”

什麽叫不在了?

許婷眨巴眨巴眼,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賀導年紀輕輕就得了……絕症?真是天妒英才,雖然她平時有點怕賀臣澤,但是還是覺得賀臣澤好慘。那時莺姐是要當寡婦了嗎?

“時莺姐,你別傷心。”許婷安慰她,“說不定是醫院誤診了。”

時莺愣了一下,“什麽?”

她有點不懂許婷的意思,什麽叫醫院誤診了。

“說不定賀導沒得絕症呢,千萬別放棄希望啊。”

時莺:“……”

她簡直無法理解助理是怎麽從自己那句話聯想到絕症上了,無語半晌,時莺沒解釋。

許婷還沉浸在剛剛的消息裏,“時莺姐,要不然你再找個小奶狗吧,我看賀導年紀正好也大了,其實……這也不是一件壞事。”

時莺看着屏幕上的話,有一種“每個字我都認識,但是合起來看不懂”的感覺,她幹脆打斷許婷,“總之你考慮好,到時候好聚好散,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說完,時莺清空了聊天記錄。

房子裏安安靜靜的,時莺趿着拖鞋下樓,準備找點東西吃。剛走到樓梯的拐角處,聽到賀臣澤正在打電話,他先前苦心培養的新人轉眼就投入了別人的懷抱,不但如此,還暗示是賀臣澤的問題。他輕笑了一聲,“翅膀還沒硬,就覺得自己會飛了。”

“誰說不是呢?要我說他還是太年輕。”

賀臣澤語氣淡淡的,似乎有些無奈,“随他去吧,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總是要吃些苦頭的。”

這話聽起來好像很寬容,其實不然,賀臣澤睚眦必報,想來他口中的人以後都不會好過了。

電話那頭說了些什麽,賀臣澤又說,“我捧着他的時候他是杯子,松了手——”

話還沒有說完,男人身邊的紅酒杯突然掉落在地,發出“砰”的響聲。頃刻之間,原本完好的杯子四分五裂,裏面的液體流得到處都是,像血一樣紅。

時莺望着那堆躺在紅酒裏的玻璃渣子,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場。賀臣澤微微擡眼,看見她站在自己對面,他笑了一聲,“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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