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死灰(4) 我跟賀臣澤,早就結束了

賀臣澤以為, 結束這段關系後失落難過和不堪的都應該是時莺。可他從未想過,他設想的情況調換了過來。

時莺沒有他照樣能過得很好,好像過去那六年被輕描淡寫地擦去一樣。他反而成了望着窗外燈火孤寂不安的那個。

他的心裏生出幾分憤怒, 不知道是對自己的還是對時莺的。

就好像在玩一場游戲, 明明将對方玩得團團轉, 以為勝券在握, 誰知道轉瞬之間對方就掌控了主動權。

電視裏正在唱着《難忘今宵》,賀臣澤想起她鬧着坐在自己懷裏跟着一起唱的模樣。那時小姑娘手假裝握着話筒, 故意唱得跑調, 還要他一起配合。他當時眼底點點笑意滲出來,“不怕我把你的歌聲放到網上?”

賀臣澤抿着唇, 突然覺得面前紅火的畫面有些刺眼, 拿起遙控器将電視關了。

世界終于回歸了寂靜, 可賀臣澤的某個地方也像是破了一個洞, 甚至能清晰地聽到呼呼的寒風聲。

春節後,很多演員結束了短暫的假期回歸劇組工作。但時莺沒有任何活動安排,就連先前看不上的代言現在都對她避之唯恐不及。時莺不屬于任何經紀公司,也因此并沒有後臺, 工作室的人走了七七八八, 成了一個空殼子。

程霜遲遲沒跟她解約,她還以為時莺受苦了也就回去了, 可怎麽也沒想到這丫頭是來真的。她怎麽也想不懂, 別人那麽費盡心思都想要得到的資源,時莺怎麽就說不要就不要了。

抱着最後一絲希望, 程霜給時莺打了個電話,想着她吃軟不吃硬,于是語氣溫柔不少, “小莺,鬧到這份上已經夠了,你覺得呢?你只要跟賀導說兩句好話,他肯定會向以前那樣對你的。”

以前那樣對她?這話未免有點諷刺。

時莺沒說話,她又說,“你要是覺得拉不下臉,我可以打電話給賀導,你說至于鬧成這樣嗎,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你看啊,網上那些人雖然罵你,但誰不羨慕你能靠賀臣澤上位?現在你走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取而代之。”

時莺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偏偏這人就是不明白。她笑着說,“既然你這麽想繼續做我經紀人,我就勉為其難接受吧,反正現在找不到人。”

“……”程霜覺得她不但是固執,腦子還有問題,氣得挂斷了電話。

時莺懶得管她。想到剛剛程霜說的話,時莺想誰願意取代她就去,這些跟她再沒有關系。時莺臨時租了個公寓,現在正窩在沙發裏算自己的銀行卡餘額。她拿着紙筆,低頭的時候一縷頭發垂下來,在暖光的燈光下分外動人。

不一會兒電話來了,是她先前聯系的導演,她眸中帶了幾分光亮,然後接通電話後,那頭依舊是跟之前一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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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時小姐,我覺得你不适合我們的角色。”

握着手機的手一松,時莺眼底的光暗下來,過了一會兒又覺得在意料之中。這已經不知道是她聯系的第幾個導演,每個給出的都是這樣的答案。

時莺當時還認真分析了角色,寫了自己一些對角色的見解,但是很顯然,那些人礙于賀臣澤,對她的什麽分析看都沒看,而所謂不适合也只是借口而已。

時莺何曾受到過這樣的待遇,從前她沒拍完一部戲,送上門的劇本看都看不完。她起點太高,一下子變成這樣還真有些不習慣。

她将手機放在桌子上,隐隐約約又覺得煙瘾犯了,于是拆開書桌上放着的口香糖放在嘴裏,稍微緩解了一些。她想着不管是大制作的配角還是小制作的主角都可以,只好有戲拍就好,她不缺重頭再來的勇氣。

時莺笑了笑,眼裏多了幾分光。

沒過兩天,有個導演聯系時莺,要跟她談談劇本。時莺覺得這也是個機會,自然毫不猶豫地應下。她站在玄關處微微彎着腰,纖細的手指劃過性感的腳踝,将高跟鞋銀色的帶子慢慢系上。

許婷正跟她發消息,“姐,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嗎?”

“不用,我一個人可以。”

她暗滅屏幕,出門的時候對着鏡子補塗了口紅,紅唇更加豔麗。

時莺裹着一身黑色的大衣出門,到了地點開始談角色,原本談得很順利,但是到了最後快要結束的時候,男人突然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打量她,嗓音也變得有幾分不懷好意,“不過時老師,我們這個裏面有一些比較大膽的戲份,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時莺臉上笑意一僵,說是大膽,其實不就是大尺度嗎?她緩了片刻,擡起頭時候嘴角又帶上笑意,那雙漂亮的眼神慢慢打量着面前的人,臉上多了幾分洞悉。

面前的人,分明想借着拍大尺度戲份的名義占她便宜,到時候真開拍了,很有可能提出全/裸的要求,這哪裏是藝術,分明是低俗。

時莺拿起放在面前的玻璃杯,指尖泛白。如果換做之前的時莺,這個時候已經毫不猶豫地将水潑到面前這個無恥的男人臉上了。

可是現在,她硬生生地忍住了,接着笑着說,“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可能會有點為難。”

“沒有經驗可以學,這些對于你來說又不困難。”

“好,我回去之後再考慮一下。”時莺笑着說。

男人自然聽出了她話裏的拒絕,話語裏完全沒了剛剛的客氣,“時老師,希望你對自己能有個清楚的認知,今時不同往日,你現在只不過是個配角都演不上的過氣影後。”

時莺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他,姿态很美,良久後才開口,“謝謝你的提醒,我會對自己有清楚的認知,您也一樣。”

女人還是笑着的,溫柔的眼神裏卻像是夾着尖刺。

她微微颌首,踩着高跟鞋離開了辦公室。

身後的導演氣得拿手指着她,不知道又說了些什麽。

外面寒風陣陣,時莺的臉被吹得有些蒼白。她站在原地吹了會兒風,四肢都有些僵硬,這時程霜給她打了個電話,“想跟你談一下解約的事,什麽時候有時間?”

時莺自嘲,“我不是什麽時候都有時間?”

程霜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就挂斷了電話。

時莺不明白她怎麽這麽主動,分明之前還妄想她和賀臣澤和好。但是她也沒想那麽多,想着早點解決也好。幾天後,程霜跟她約好時間,然後給了她一個地址。

時莺到了包廂,原以為程霜在裏面等她,然而一打開門,指尖突然頓住了。

賀臣澤竟坐在不遠處,見到她微微擡起頭,深邃的眸子看着她。他仍舊像從前那樣矜貴,一身黑色的風衣禁欲得要命。

兩人已經很久沒見過面,此刻空氣裏充滿了生疏。賀臣澤看了她好一會兒,女人穿着紫色的毛衣,看起來瘦了不少,在看到他的一瞬間眉頭皺了起來,但是又很快松開。

賀臣澤作為導演觀察力非常強,見到她這樣的微表情,眼睛眯了眯,似乎有些不爽。

她看了眼四周,确定就他一個人之後,語氣裏帶了點不耐煩,“你怎麽會在這兒?程霜呢?”

但是時莺問完這句話很快意識到,自己和賀臣澤的見面似乎是程霜故意為之。難怪她之前答應得那麽爽快,原來是想把自己和賀臣澤都帶到這裏來。她可能覺得,自己和賀臣澤見一面就和好如初了。

可惜,碎掉的鏡子,即便是粘上了也是有裂痕的。

賀臣澤漫不經心地擡眼,“不是你讓她程霜約我出來的嗎?”

他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似乎在等時莺接下來的說辭。

就在前幾天,賀臣澤接到程霜的電話,對方恭維的話說了不少,最後才說,“賀導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們家時莺計較。我說了她一頓,她已經認錯了。”

賀臣澤先前失控的情緒終于拉了回來,心道果然她還是忍受不了那樣的生活,“是嗎?”

男人自己都沒發現,在接到這通電話後,他懸着的心終于落了下來,情緒也漸漸平穩。

“你放心,明天她就會當面跟你道歉。”程霜信誓旦旦地保證,還胡扯了一番,“其實時莺就是在跟你鬧脾氣,你也知道她一直那麽喜歡你。”

時間拉到此刻,賀臣澤又重新變成了先前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他心裏已經想好了一萬種原諒時莺的方式。這些日子,他的小夜莺調皮地飛了出去,也該回來了。

他們各退一步,只要她不再胡鬧,回到他身邊,他可以不計較時莺之前做的事。

可顯然,事情沒按照賀臣澤的想法發展。

他以為時莺會求着跟他重歸于好,以為時莺一定對當初離開他這件事感到後悔,可時莺沒有認錯,反而嘴角帶着嘲諷的弧度,“她的話你也相信?她跟我說要談解約的事,我都不知道你會出現在這兒。”

賀臣澤聽完,笑容僵在嘴角。

時莺當着賀臣澤的面給程霜打了電話,并且開了免提。電話一接通,程霜激動地問,“怎麽樣?見到賀導了嗎?你跟他認錯了嗎?”

“你故意安排的?”

程霜完全沒覺得自己做的哪裏有問題,“對啊,我要不這樣你們倆怎麽能和好?”

賀臣澤眸光晦暗,臉色異常難看。他抿着唇,臉繃得很緊,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我勸你別再煞費苦心,我跟賀臣澤……”時莺擡頭看向男人,也不知道話是和電話那頭的人說的,還是跟面前的人說的。她頓了頓,一字一句道,“早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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