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

醫院。

段沉随便敲了兩下門,開門而入,張口就是一句:“吃過了嗎?”

陸東旭跟在段沉身後,對樓晏微笑一下,算是打過招呼。

樓晏正躺在床上看一本外國小說,放下書,“還沒,你今天不上班?這位是上次給你騙過去拍廣告的朋友嗎?”

“生病了,被押過來看病,我等下去找醫生,小陸先在你這邊坐坐,讓護理多準備一點,回頭一起吃飯哈。”段沉又給兩人做一個正式介紹,“我表哥樓晏,我男朋友,陸東旭。”

樓晏聞言,不動聲色地微微挑眉,認真地打量了一遍陸東旭,旋即微笑道:“很高興認識你,小陸。”

陸東旭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

“你們随意,我先出去看看病。都是悶葫蘆,應該能聊得來吧。”

段沉對這家醫院很熟,跟兩人說了一聲,就下去尋醫治病了。

既然有客人,樓晏最近身體既然好一些了,也不能繼續在床上躺着,幹脆起身下床,他穿了一身寬松的居家服,步子很慢,走到陸東旭對面的沙發前坐下。

這個位置正好對着窗,床簾沒拉上,溫暖的陽光照在樓晏身上。光線下,一切纖毫畢現,只見樓晏的皮膚白而細膩,簡直像個瓷人兒。

“阿沉以前有一個女朋友,但是從來沒帶來給我看過。”樓晏說話的時候很溫和,聲音不大,但是每個人都會下意識想要聽清裏面帶着的微微笑意,“他是那種很不上心的人,雖然是女朋友,但是他的對待方式就像是對一般的同學一樣,也不會想着要約會或者送禮物。”

陸東旭問:“後來呢?”

“後來就分手了啊,還是那個女孩先甩他的呢。”樓晏笑道,“這樣的男朋友,會很難讓人忍受吧?”

陸東旭帶入自己,“不會。”

樓晏若有所思:“所以……你們是找到同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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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東旭不太明白:“我喜歡他。”

“雖然說喜歡一個人可能沒什麽原因。”樓晏停頓了一會兒,“可是我還是想問一問為什麽。”

陸東旭想了想,臉上浮現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他是我打網球的原因。”

他這樣回答。

樓晏不懂,問:“網球……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麽?”之前段沉也對他說過,陸東旭是一個非常有前途的網球運動員。

陸東旭說:“職業……我想做好。”

樓晏若有所思:“一輩子嗎?”

陸東旭搖了搖頭,輕聲道:“打不了一輩子。”

誠實的回答。

打不了一輩子,的确,但是他選擇奉獻上的,卻是自己一生中,最青春最美好的日子。

感冒這種小毛病,段沉壓根沒想着去看醫生。他心安理得地一路走出了醫院的大門,左拐,直接進入一家藥店,跟店長說了說病情,買了幾盒藥提着回去,像是交差。

他慢吞吞地晃蕩回來,迎面卻看到了一個自己不想看見的人。

夏巧新,她黑發如瀑,站在門診大樓外,正在哭,手中緊緊地攥着一份病歷。

為什麽每次看見這個女人,她都在哭?

段沉揚了揚眉,不由停步,他發現這次夏巧新好像哭得特別慘,來來往往很多人都看着她,露出或同情或八卦的目光。

該不會是得絕症了吧?

不會的,印象中夏巧新身體還是挺健康的,拍戲的時候連淋了兩天大雨,照樣沒病倒。

這個時候有個路過的大媽說了一句:“這姑娘該不會是來流産的吧……唉喲……現在的年輕人……”

段沉心裏響起一聲我擦。

這時夏巧新自然也聽見了這麽一句,她整個人顫抖了起來,哭聲變小,但是眼淚似乎更加洶湧了。

段沉忽然覺得大媽真相了。

他想走,偏偏此時忽然又想起那天送陸東旭回家,出租車上,他問過:“如果你父親在外面給你弄了個兄弟姐妹,你會怎麽樣?”

陸東旭的答案是:“對他好。”

段沉咬牙。

片刻後,他走向夏巧新,心中不得不感慨,聖母是會傳染的,這次絕不是他從前的聖母病犯了。

他面目表情,走過去拍了下夏巧新的肩膀:“小姐。”

夏巧新的眼睛已經哭腫了,紅通通的,張皇失措地看過來。

段沉皮笑肉不笑,覺得自己有點賤兮兮的,道:“冒昧問一句,您懷孕了嗎?”

夏巧新睜大了眼睛,後退了兩步,大概也哭得有些脫力了。

段沉繼續道:“我姓段,請您老實跟我交代一下。如果不巧您懷孕了,我想我需要知道,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我的侄子。”

夏巧新呆若木雞。

段沉懶得跟她浪費時間,說了聲“抱歉”,徑自從夏巧新手中抽過了病歷。

一打開。

婦産科醫生的字龍飛鳳舞。

懷孕六周,諸多建議,有點看不明白寫的是啥。

好在裏面還夾着兩張紙,乃是醫院的檢查報告,确認夏同學已經未婚先孕。

段沉看完,沒什麽表情。

他掏了下口袋,沒找到名片,只有一支随身攜帶的鋼筆,随即麻利地在病歷的最後一頁上寫下兩串號碼,一邊寫一邊說:“第一個號碼是我的,第二個是我爸的。我叫段沉,至于我爸是誰,如果不知道你可以問一問段河。你今天是要做某種慘無人道的手術嗎?如果是的話,我建議你最好先緩緩,既然是我們家的種,我想一切都可以商量。”

夏巧新已經不哭了,她聲音顫抖着:“真的可以嗎?”

“不知道,看我爸的意思了,你不用馬上變得高興。”段沉笑了笑,很冷淡,“他至今都沒有認段河,你知道為什麽嗎?”

“不、不知道……”

哦,原來段河現在為止,為什麽都沒有跟夏巧新說啊。

“因為,他的原配妻子——我媽,就是被他媽逼死的。”

夏巧新又一次呆住。

“你也不用太害怕,我爸那個人,對于他來講,集團的利益是最重要的。”段沉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現在我是個同性戀,估計離出櫃那天也不是很遙遠了,我想他還是需要一個孫子的。”

夏巧新仍是呆的說不出話。

段沉将病歷塞回她手裏,徑自走了。

☆、二十一章

段沉回來的很快,推門進來,陸東旭和樓晏還坐在沙發上聊天,高雅到了一定境界,說着莎士比亞的戲劇。

“早知道你速度這麽快,就不叫阿姨晚點送飯過來了。”樓晏道。

段沉揚起嘴角笑了笑,放下藥,就湊到陸東旭身邊坐下,下巴放在少年的肩膀上。

樓晏說:“怎麽了,好像有點不開心。”

陸東旭疑惑,轉過來看段沉,距離之近,能看見段沉的黑睫毛一根根覆在眼睛上。一時間盯着瞧,又忘了問。

“說起來有點麻煩。”段沉苦惱地嘆了一聲,“你知道我媽當年的事吧……剛才碰到我那位大哥的女朋友了,她懷孕了。”

樓晏:“你跟她接觸了?”

段沉嗯了一聲,“我給了她段瑞天的私人電話……覺得這事兒還挺糟心的。”

陸東旭這才慢吞吞地反應過來:“是上次那位小姐?”

段沉低低地笑了一聲,可能人不興奮的時候,很多地方就看淡了。他也不介意樓晏看着,就從身後抱着陸東旭,腦袋在他肩膀上歪着,嘴角揚起一個弧度。

“要不是我們确定關系了,我才不要理她。”段沉說,“将來咱們可是沒有孩子的,說不定就需要她生下一個來,我爸那人有些地方挺迂腐的。所以,就算是不情願,我也得幫幫這位大嫂。”

樓晏目露驚訝。

陸東旭則是整個人呆住,段沉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僵硬了一瞬。

——因為段沉所說的将來。

段沉則是好像不在乎自己說了什麽,自顧自轉開了話題,對樓晏道:“陸導的電影我投資了,昨天晚上我想了想,為了支持導演和編劇,我打算獻上自己的全副身家。”

“投資應該不會高。”樓晏是寫劇本的,心裏自然有數。

“之前我跟陸海洋說了要投兩百萬,不過現在……我想砸個一千萬。”

樓晏問:“用分紅?”

“呃……你大概是知道的,我能動的家底,也就我媽給我留下的地産,還有在‘璀璨’的股份……我打算出手一套別墅套現。”璀璨正是樓家的珠寶品牌,段沉又對陸東旭笑了笑,“我以前說過,我們算半個鄰居來着,不過我現在想把在夏品公館旁的房子給賣了。”

夏品公館旁的房子,陸東旭也是略知一二的。

旁邊一共也就三四幢別墅,每一幢都有将一個多世紀的歷史了,無一不是著名建築師設計的。放到現在,都是有錢都買不到的房子。

樓晏皺眉:“一千萬……就算除去每年存進基金裏的錢,你從小到大打入個人賬戶的分紅應該也夠了……賣房?你要那麽多錢做什麽?”

那套別墅的價值非常不好估量,畢竟都快成文物古跡了,段沉自己也幾乎沒住過。實用價值有限,可是又耐不住藝術價值高,面積大,造得古典精致,處在真正的富人區。保守估計,七八千萬的底價還是有的。

“我不是打算去國外念書嗎?大概也會試試去國外創業……我跟我爸一樣,不能老實地當個小記者。”

樓晏道:“所以你都打算清楚了,今天就是來跟我報備一聲?”

“我昨天晚上想了很多,欸,你知道的嘛,将來出櫃啊啥的,要考慮很多的。還要跟家庭鬥争,小陸又比我小,我總要有能力保護他吧。”段沉停頓了一下,“小陸你別這樣看我,沒事的……還有阿宴,等你手術成功我再走,我說了的,你手術的時候,我要陪在你身邊的。”

樓晏知道自己沒什麽可說的了。

眼前這一對的感情,遠遠比他想象的要堅定。陸東旭是這樣,段沉也是這樣,他只能徒然羨慕,說些祝福而已。

這時護理正好帶着飯菜來敲門,三人用了餐。之後段沉和陸東旭也沒有繼續留下來,結束了對樓晏的探望。

***

走出醫院大門,段沉揉了揉今天飽受摧殘的鼻子,咳了一聲:“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陸東旭看着他。

“我在隔壁街也有套房子,呃,阿宴身體不好嘛,怕他出事,他動手術的日子我就住在那兒,有的時候他出院,也會過去住幾天。”段沉心想,真的是所有家底都交代了,“更多也沒有了,狡兔三窟,你基本都知道了。”

陸東旭微笑了起來:“嗯。”

兩人徒步走過去,路過一家寵物店的時候,段沉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臉色一變,啊了一聲。

“怎麽了?”

段沉拉着陸東旭快步前行,一邊走一邊解釋:“我養了兩只烏龜來着……不知道死了沒有……完了……裏面會不會有屍臭……”

其實這種時候,再快一點也沒有意義了吧?

陸東旭默默想着,跟着段沉走進了小區。

上電梯,開門,結果發現門沒鎖。

段沉咦了一聲,走進去,一眼就看見陸海洋懶洋洋坐在沙發上,他垂着腦袋,沒什麽精神,很淡定地跟兩人招呼:“中午好,吃了嗎?”

段沉沒理他,因為陸海洋對面還坐了一個人,正是段沉之前想過要拉進陸海洋劇組,取代徐憑演主角,未來大紅大紫的李輕舟。

他年紀小,現在也就十七歲,翹着腿坐在陸海洋對面,單手支着下巴,好像在笑,又好像沒什麽表情。與陸東旭的英挺相比,更顯得眉目五官無一不精致,俊美逼人。

段沉皺眉,李輕舟長得的确極其出色,可是氣質上卻沒有那種少年人的青澀,反而有一些陰沉,似笑非笑,讓人難以捉摸。

“你怎麽在這兒?”段沉問。

陸海洋擡頭看了看天花板,老實交代:“……回國以後沒地方住,就呆這兒了啊。”

段沉看了看朝南的窗戶,只有一扇窗的窗簾拉了開來,恰恰是對着不遠處的醫院,心下已經明白了。

段沉好像這時才看見李輕舟,對他點了點頭:“您好。”

李輕舟勾起嘴角笑了笑,起身跟段沉握手:“你好。”

他一起身,段沉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的衣服有些寬大,湊近了,又看見他身上帶着一些紅印子。

再一看對方那張精致的、與樓晏有三分相似的臉孔,段沉腦袋中的信息量一下子多了起來。

我去啊。

是被潛規則了嗎……肯定是的……陸海洋你這個廢物點心……

所以剛才是在談判嗎……等下,在我房子裏做了什麽……

陸海洋你這個王八蛋。

☆、二十二章

段沉冷冷地看向陸海洋,“你還沒有給我們做介紹。”

“連朋友都算不上,不需要介紹吧……還有,你們這麽客氣做什麽……”陸海洋有氣無力地說。

李輕舟不以為意,笑道:“李輕舟,電影學院下半年的新生。”

段沉心裏狠狠鄙視着陸海洋,禮貌中帶着疏離,報上了自己和陸東旭的名字。

出人意料的是,李輕舟對陸東旭倒是不陌生:“一年多前的大阪亞青會我有去現場看,記得當時男單的決賽,你發揮的非常出色。還有你的對手,山田勇介,也很有實力。”

陸東旭也很意外,“他的單拍很好。”發現這點的人不多。

段沉嘆一口氣,看了看陸海洋,接下來就沒有他們插嘴的空間了,但是陸海洋顯然不在意。

李輕舟說:“的确,非常優秀的反拍,可惜未來如果他不能做出更多突破,再強的反拍也不能幫助他進入頂級球星行列。”

陸東旭點點頭:“單手反拍沒落了……不穩定。”

李輕舟側着腦袋打量陸東旭,又笑:“你覺得你的致命傷是什麽?”

陸東旭想了想:“……力量?”

李輕舟大笑,“對的,不過你還真是不謙虛啊。”

陸東旭在力量上的确不占優勢,初入職業圈,年紀又小的話,有的是被人虐的空間。

李輕舟又說:“你現在打的是雙反(雙手反拍)吧?我覺得,你可以先改打一段時間的單反,鍛煉自己的穩定性和專注度,而且可以掩藏你力量的不足。”他攤攤手,“當然,我只是個普通球迷。”

陸東旭想了想,嗯了一聲,“我會和教練商量。”

李輕舟挑眉:“闫健?其實他也不能帶你太久了吧……如果照昨天微博上說的,你很快就要進入ATP職業圈,想成為那種頂級球星的話,一個職業生涯中連大滿貫觸電次數都少得可憐的教練,他能給你多少珍貴經驗?”

陸東旭皺眉,不說話了。

段沉是時候插嘴一句,解釋:“小陸跟闫老師感情比較深。”

李輕舟笑了笑,有點無奈地說:“看情況吧,可能闫健更适合當教練也說不定。我自己喜歡網球很多年了,一直希望我們國家的男子網球可以好起來。”

陸東旭說:“會的。”

李輕舟愣了一下,陷入思考,喃喃道:“奇怪……如果葉劍成跟我這樣說,我大概是不信的……怎麽你說,我就不想嘲笑了呢……”

兩人關于網球的讨論告一段落,段沉已經在心裏模拟又推翻了好幾套說辭,最後開口問道:“李先生來這裏是?”

李輕舟臉上重新出現了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找導演,自然是談片約啊。”

段沉:“……這個,您的經紀人呢?”

李輕舟理所當然道:“還沒。你有介紹嗎?”

陸海洋終于開口了:“我不會簽你,你走。”

李輕舟的表情一下子冷淡下來。

氣氛有點對峙。

陸東旭看向段沉,卻發現段沉好像在思考着什麽。

片刻後,段沉忽然開口:“我簽你,一個月之內,星耀娛樂,怎麽樣,陸海洋也是挂名在這個公司的。”

陸海洋靠了一聲:“你又不清楚星耀那群蛇精病,湊什麽熱鬧。”

星耀娛樂是一個小公司,總部在美國,裏面的人基本都是美帝一些高校的藝術類學生,華人為主,特點是人際網絡廣,從街頭藝術家到好萊塢的大導演,他們都認識一些,另外一大特點就是窮,窮的不行,都沒人領工資。總結下來,就是一個充滿才華的草根公司。

不過只要有才華,草根狀态是注定不會長久的。

重生前,段沉讓夏巧新進的就是星耀娛樂,陸東旭的團隊基本也是這群蛇精病。事實上,《遙遠的你》票房大捷之後,星耀娛樂很快就從草根公司蛻變成了一個實力強勁的新銳娛樂公司。

李輕舟也是笑:“我好歹是要讀電影學院的,星耀娛樂,好像沒聽過。”

“總部在美國,這裏留的人不多,陸海洋是其中一個。”段沉說着看向陸海洋,“我打算收購你們公司,你給我聯系下,多少錢肯賣。”

陸海洋這下倒是睜開了眼睛,打起了一點精神:“土豪,你只要給發工資,有五金一險,公費旅游,年假滿一個月,就徹底占領星耀上下的人和心了。”

陸東旭也被他這種可憐巴巴地口氣弄得笑了起來。

段沉分出了一點心思,難道小陸喜歡這種不靠譜的幽默型,我平時的形象是不是太嚴肅了一點呢……唉,做一個好學長也很難的……

陸海洋提醒:“喂喂——你要是注資的話,我保證今晚那群蛇精病就願意跟你簽合同了。”

“買買買!”段沉說着斜眼看他,“還有,你拉到多少贊助了?剩下的投資我包了,要求只有一個。”

陸海洋被驚到了。

段沉一指李輕舟:“男主角我定了。”說着,很誠懇地對李輕舟加一句,“片酬不能高,我們的經費有限。”

陸海洋:“什麽情況?段沉你腦袋被人換了吧。”

段沉送他一個白眼。

李輕舟笑道:“老板這麽爽快,只要不是霸王條約,我一定簽。”

段沉說:“嗯……巨星條約,妥妥的。”

陸海洋總算反應過來,“讓我整理一下……到底是什麽情況……我說能不能把小陸也簽進來啊土豪!”

段沉對陸東旭溫柔道:“你那塊還是IMG比較靠譜,說不準我要被這群蛇精病弄得血本無歸呢。”

陸海洋不忍直視,轉過臉偏偏又對上李輕舟,一瞬又恢複了懶洋洋的狀态,躺在沙發上,眼睛睜不開。

段沉下逐客令:“這裏是我的房子,你收拾收拾可以走了。”

陸海洋說:“我不走。”

“你知道的,阿宴也有這裏的鑰匙,你确定還要住下去?”段沉說着看了看李輕舟,根據自己腦補的情節,覺得他也挺可憐的。

“……等一個月以後,他手術成功,我就走。”陸海洋說。

段沉嘆氣:“你這樣又是做什麽。”

心裏覺得李輕舟更可憐了。

客廳裏有漂亮的玻璃大水缸,不過裏面一條魚都沒有,淺淺的水裏,只有幾塊鵝軟石和兩只烏龜,一只叫大龜,一只叫小龜,跟陸海洋一樣,懶洋洋的打不起精神。

不知道什麽時候,陸東旭的注意力被兩只烏龜吸引了過去。

段沉跟陸海洋談判了十分鐘,回過頭來,就看見李輕舟和陸東旭正湊在一塊逗烏龜,順便交流幾句網球。

段沉輕聲問陸海洋:“你跟他什麽關系?”

陸海洋思考了很久,笑了笑,淡淡道:“炮友。”

……呵呵。

段沉發誓再也不同情陸海洋這種人渣了,難怪樓晏永遠拒他于千裏之外。

這個下午,段沉也懶得給人渣騰空間,何況電影投資又不是一句話能搞定的,幹脆留下來跟陸海洋進了書房,商量接下來的相關事宜。

而陸東旭和李輕舟倒是順利結下了友誼,兩人喂完烏龜。李輕舟翻出了段沉的游戲機,兩人拿着遙控器對打網球,李輕舟慘敗不提。

等到了下午四點多,段沉從書房出來上廁所,看見陸東旭和李輕舟兩人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影,一人一盤沙拉。兩個人年紀都不大,相貌又都出色,并肩坐在一塊兒,賞心悅目。

段沉磨了磨牙,發現自己有點吃醋了。

靠。

☆、二十三章

晚飯的時候李輕舟又出人意料了一次,秀了一手廚藝,做了一桌川菜。他笑言自己是上海人,偏偏喜歡吃辣,所以學了川菜滿足自身的吃貨屬性。

段沉面上微笑,心裏開始翻來覆罵陸海洋。

他與陸海洋多年朋友,自然清楚陸導此人看上去雖然溫吞淡定,吃起飯來卻是無辣不歡。李輕舟恐怕不是為了自己想吃,而是為了這個沒心沒肺的陸海洋做的。

他先前還覺得李輕舟瞧上去有幾分陰沉,這樣一來,又覺得他也挺招人疼的,只是偏偏不幸遇上一位人渣,之前的吃醋情緒也沒了。

宴盡人散場。

陸海洋除了做電影相關工作和對待一些重要的人之外,從來都是不太在意的,懶得要死。他也不管李輕舟和陸東旭在廚房洗碗,自顧自回了書房。

段沉提出送李輕舟回去。

“老板開車來的?”李輕舟問。

段沉咳了一聲:“我幫你叫個出租車。”

李輕舟大笑,他年紀還沒到,自然不能開車,指了指陸海洋的書房:“陸導會開啊,怎麽不讓他送?”

段沉沉默了一會兒,道:“你應該看得出來他的态度……呃,我說……雖然他的行為現在讓我覺得很震驚,但是他的心在哪裏,我從來不懷疑。”

“說真的,我一直最讨厭這種身心不一的說法。”李輕舟的表情忽然又變得非常冷靜,“Boss,你大可放心,我不喜歡作踐自己。至于其他的,既然你眼下不清楚,又能守住一個紳士的品德的話,不要再想,也別說了。”

段沉被他的話弄得一愣一愣的,半刻後,忽然想起來。

啊,忘了眼前這人是天才演員了。

影帝這種存在,果然還是很複雜的。

還是小陸好。

說到陸東旭,他洗完碗,就又回到玻璃大水缸前看烏龜,大龜和小龜正躺在裏面一動不動。段沉從前也是很愛惜這兩個龜兒子的,不過樓晏身體好轉之後,他就把烏龜割愛送給了表哥,這次重生了,才會一直沒想起來。

段沉看看陸東旭,從廚房裏找了一個大玻璃缸,走過去,把大龜和小龜拿出來,放了進去,對陸東旭說:“送你,不過你明晚就走了,我先幫你養着。”

陸東旭的眼睛亮了一下,“嗯。”

段沉很開心, “回頭我把論壇介紹給你,裏面有很多龜友,你可以慢慢學學怎麽養。”

陸東旭點頭,眼中笑意盈盈:“好。”

段沉很滿足,果然對于他這種情商低下的人來說,這種溫柔認真的感情才是最好的。

他足夠幸運,正享受着這樣的感情。

一行人離開。

李輕舟和兩人不順路,揮手再見,先上了出租車。

陸東旭抱着玻璃缸,低頭看着裏面的兩只烏龜。路燈下,身高還占着優勢的段沉,低頭看着他。

“明天我要回學校一趟,可能不能陪你。你晚上的飛機嗎?到了那邊,好好訓練。”

“嗯。”

“我現在基本确定去G大了,最遲是半年後。”

“……我去試試。”

“啊?試什麽?”

“G大。”

段沉嘆了一口氣,嘴角卻是忍不住的上揚,他伸手湊過去抱陸東旭,玻璃缸橫在兩人中間,這種堪堪抱住的感覺,又偏生一份旖旎。

“我很高興。”他說。

陸東旭回答:“我也是。”

夜色深深。

與此同時,李輕舟坐在車上,興致寥寥地看着夜景。廣播被司機調得很大聲,女播音主持正在講着一周熱門話題,興奮地說起了網球少年陸東旭。

李輕舟低頭看了眼時間,扯起嘴角微笑了一下:“師傅,不好意思,原路回去。”

***

第二天段沉覺得感冒好的差不多了,一大早回了K大,跟教授商量畢業論文的事情。李教授德高望重,做事一絲不茍,段沉不幸被他征用做了壯丁,在圖書館查了一下午資料,查的兩眼發花,一直折騰到下午四點,這時陸東旭已經趕去機場了。

他的實習是一個禮拜上三天班,陳銘表示他已經完美搞定任務,小弟你只需要明早賣份報紙看就成了。

段沉累成狗,提着一碗打包的牛肉面,爬回家。想着昨夜的溫情浪漫,感慨今日的辛酸落魄。才想了一半,陸海洋就來了條短信,叫他上網看微博,廣告出了。

于是段沉作屌絲狀,一邊吃面一邊刷微博,發現一個坐擁五百萬粉絲的網絡名嘴轉發了這條GC&B的官博上的廣告,點評:GC&B最新廣告片?明明是男神宣傳片嘛!

廣告片雖然很短,但是也可以看出導演的一點功力。陸海洋強于構圖,畫面感非常強,也擅長捕捉人物的表情。要說風格,那就是細膩與潇灑的結合。

不得不說,陸東旭的确非常上鏡。很多人在鏡頭裏面看起來,臉會顯得大,五官會沒有立體感。而陸東旭自己是混血兒,五官非常立體,又帶着顯而易見的東方人的俊秀,放在鏡頭裏,的确非常養眼。

陸東旭碰上陸海洋,段沉看完,也覺得挺像個人宣傳片的。

應該會紅。

段沉看了看洶湧的轉發數量,選擇看評論,點了熱門,在一片或帥或萌的花癡聲之中,發現了一些不同的聲音。

比如:目測是受,資料是運動員w(Д)w,運動員……

又比如:明明是攻啊啊啊啊,貌美如花年下攻!

再比如:打球的時候好攻的!我要去看他的比賽,網球比賽打到後來都是會叫的,啧啧,上次看兩個男選手,兩個人恩啊恩呀的,姐都硬了有木有!

段沉很驚奇,點進這個會硬的妹子微博,發現她粉絲不少,然後摸着下巴,發現自己好像進入了一個新世界的大門。

一堆人在她轉發的微博下面求種子,要聽網球運動員叫床的聲音。妹子很爺們地重新發了條微博,分享自兩個運動員打球的視頻,另外還附着一條下載鏈接。

網球運動員打球會嘶吼會叫是很正常的事情啊,為什麽會想到那麽奇怪的地方去呢……竟然還有很多人評論說這簡直是聲控的福利,一個個妹子都說自己石更了。

唉。

現在的女孩子啊。

段沉一邊想着,一邊順手下載了聲控的福利。

他開了音響,又開始吃面。

接下來房間裏便想起嗯啊嗯啊的聲音,夾雜着粗糙的喘息聲,大概是處理過的,竟然還帶着回音效果,你來我往,不絕如縷,不知道的人一定腦補了一場大戲。

三分鐘後。

段沉放下碗,麻木地咽下嘴巴裏的面條。

他安慰自己,沒事的,一定是因為把聲音帶入了小陸才會石更的。

☆、二十四章

陸東旭人在美國,去學校裏面訓練一個月——尼克網球學校的日常就是同來自各個國家的未來職業球員對打,并且會有排名。訓練完畢後,還要參加一項ITF的賽事,才能回國。

所以他應該不太清楚自己現在到底有多火。

論壇上有人扒出了他的家庭情況,雖然後來帖子都被删了,但是背景也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這樣一來,除了加強太蘇的即視感,陸東旭幾乎沒有什麽糟點,無論是老師同學,還是賽事人員,都對他保持一致好評,媒體上給的全是正面報道,有人甚至已經異想天開,奧運會讓他扛國旗,畫面一定很美麗。

他的知名度現在相當于二線明星。

周平堃又跟段沉通了一次話,沒多說,只透露接下來還會給陸東旭安排活動,保持較少的曝光。

問陸東旭本人吧,這家夥果然一無所知。

段沉又問出自己的擔心,你這樣出風頭,你爸媽持什麽态度?會不會覺得反感?

陸東旭說,不會,他們很高興。

也對,又不是什麽丢人現眼的,分明很值得自豪啊,能被這麽多人喜歡着。

陸東旭又補充一句,聲音裏帶着一點小愉悅:“會有更多人喜歡網球,很開心。”

這就是他接受IMG公司的原因。

段沉輕輕道:“我也很開心呀,等你訓練好回來……我再帶你去吃酸菜魚。”

兩人感情越來越好,可惜無法膩歪,隔着時差,又都忙着,段沉和陸東旭每天只能保持一個電話和幾條短信的聯系。

不過,也很滿足了。

男人之間談戀愛到底沒有女孩來得細膩黏糊,段沉覺得這樣的節奏很好,偶爾也會想想,早知道就早點彎了,他應該早一點出手的,把小陸養成正太什麽的,很美好啊。

不過生活中不美好的事情也有,而且總是不會太少。

比如現在。

段沉坐在客廳裏,拿着手機刷新聞看。大門外,傳來陳媽說話的聲音,接着腳步聲響起,停下。段沉擡頭,眼神平淡道:“你好。”

青年相貌不錯,算得上英俊,只是身上帶着顯而易見的疲憊,好像很久沒有好好睡過了,黑眼圈很重。

不像當初,志得意滿,在段沉面前微微笑着,好像一個人生贏家。

他說:“我是段河。”

段沉笑了笑:“我知道,他在書房等你,二樓左轉最後一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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