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徐窈發現這些城裏的人特別喜歡吊人胃口，話說到一半，丢個噱頭給你，看你急不可耐，好像獲得了某種奇異的滿足感，然而又是一副我就不告訴你的欠教育樣子。
一碗面，徐窈吃出了有史以來的最慢速度。
後桌那幾個女生吃完了，端着碗筷嘻嘻笑笑走人，她才慢吞吞起身，心裏有點小小的遺憾。
到底是誰呢？
會是鐘勁嗎？
他曠了一年的課，再回來，估計也是讀高二吧！
不過說不定，他如果真的像趙欣怡講的那樣是個天才，那麽少讀一年似乎也無所謂，到了高三，努努力，每天少睡幾小時，照樣笑傲群雄。
因為心裏藏着事，徐窈有些走神。
将分數錄上電腦時，她輸錯了好幾個，幸虧發現得及時，迅速改了過來。
然後徐窈做賊似的，偷偷睨着一旁辦公桌上仍在奮力批卷的女老師。
張莉這時候也是焦頭爛額，周末狂歡去了，現在瘋狂趕進度，旁若無人，特別專注。
等了好一會兒，徐窈終于等來了自己的成績，新鮮出爐的大紅數字，138！
這次題目有點難，特別是作文，給的範圍太廣，其實更不好寫，一不留神就偏了。
所以，徐窈還是滿意的。
在她錄入到電腦的成績裏，她這分數能排到第二，後面應該沒多少人能趕超了。
就算有，她也選擇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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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陸陸續續進來別的老師，有的還帶着早點，一手拿筷子夾面，一手持鋼筆，忙得熱火朝天。
人一多，又全都是老師，徐窈本就不善言辭的人更加安靜了，躲在電腦後面，毫不起眼。
趁着組長沒進來，幾個老師閱卷的同時，也不忘找點話聊提提神。
“小張，你跟組長關系好，有沒有得到信啊，分班後的理科重點班，由哪個老師帶？”
所有學校所有老師最看重的無疑都是理科重點班，因為最出成績，數一數二的尖子生全往裏面塞，普通班級哪裏比得了。
但理重班的語文老師只有一個，僧多粥少，于是動心眼的也多了。
張莉低着頭，正在專心看一篇作文，沒怎麽留意別的老師說什麽。徐窈眼角一瞥，看到對面桌的中年女老師面色微沉，似乎有些不高興了。
她猶豫着要不要提醒一下張老師。
就在這時，組長進來了，四十多歲的大叔，個子不高，臉有點圓，稀稀疏疏的發際線令人堪憂。
組長一來，對面中年女老師變臉似的陡然放晴，忙不疊套近乎：“陳老師，吃了沒？我這多買了一份小籠包，要不要嘗嘗？”
組長連忙擺手：“你別動，就坐那裏，我吃了，很飽，謝謝！”
對這種沒什麽業務水平，又毫無自知之明，總以為自己很厲害，教出來的學生全都頂呱呱的關系戶，組長實在有點頭疼。
謝老師笑容僵在臉上，一轉手将小籠子塞給跟着自己的實習生，給自己找回場子：“可惜組長沒這個口福，便宜你了。”
實習生苦逼地接過包子，臉上還得笑。
跟了個更年期的懶女人，什麽事都不做，全推給她，改卷子的時間都不夠，哪有心情吃。
組長坐到自己的辦公區，在桌上翻找了一通，又打開幾個櫃子，沒找到想要的東西，又起身走到幾個老師這邊，問他們還有沒有多餘的空白試卷。
“這次考試的卷子嗎？我找找！”
謝老師第一個響應，無奈她桌子亂，課本教材還有各種卷子作業本琳琅滿目堆了整整一桌，無頭蒼蠅般的一陣亂忙。
徐窈默不作聲地旁觀，轉眼看到張老師桌上整齊疊放的幾張空白卷子，又瞅瞅張老師那認認真真，十分投入的清秀側臉。
從不管閑事的徐窈壯着膽子拿過卷子，站起來朝組長走過去，輕輕軟軟地說：“老師，這裏還有幾張，不知道夠不夠？”
組長只拿了一張，對徐窈說了聲謝謝，弄得徐窈有點受寵若驚，連忙道：“是張老師要我送過來的。”
“還是小張細心。”
說完，組長提高嗓門對着屋裏的所有人道：“等會兒有個學生要過來做卷子，你們有課的趕緊去上，沒課的就安安靜靜批卷子，不要打擾到人家學生做題目，影響他的發揮。”
謝老師眼看着機會被張老師搶了，內心那個郁悶，忍不住呵了一聲：“又是哪位財神爺要捐樓了，幹嘛不讓人直接過，還考什麽試？”
組長面容沉下：“謝老師，有學生在，注意自己的措辭，不要讓孩子看了笑話。”
謝老師一個眼刀子射向徐窈，坐了回去的徐窈認認真真看着電腦輸數據，什麽都沒看到，也聽不見。
過了幾分鐘，有人敲門，接着飄進來一個清清淡淡，但特別悅耳的少年聲音。
屋裏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間全被吸引過去。
徐窈也是猛地一個擡頭，死死盯着緊閉的門板，心髒忽然跳得好快。
組長親自去開的門，進屋到現在臉上頭一回露出了實實在在的笑容。
門開了，高高長長的少年走進來，醒目的外貌，與衆不同的氣質，給屋裏人帶來了不小震撼，就連空氣都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有點小窒息的感覺。
實習生一顆缺愛小姐姐的心像被丘比特的小弓箭射中，立即深深吸氣，挺直了腰腹，坐得端端莊莊，優雅拿着筆，眼角餘光卻控制不住地在少年身上流連。
語文老師女多男少，走了一個去上課的男老師，就剩組長一個快要謝頂的大叔，毫無觀賞價值，還辣眼睛。
鐘勁的出現，無疑山澗裏最清澈的甘泉，滋潤了在座被閱卷弄得煩躁無比的幾顆女人心。
謝老師找存在感從不落人後，她端着杯子到飲水機前，借機走近鐘勁，笑眯眯道：“這位學生從哪裏轉來的？家裏做什麽的？爸爸媽媽怎麽沒陪着你一起來？”
這是沒話硬要上趕着湊話。
鐘勁一臉淡漠，不是很想理，個子高，鶴立雞群，随便那麽一掃，就掃到了角落處電腦桌後的小腦袋。
別着劉海的淡藍色發卡，特別眼熟。
原本沒什麽表情的男生勾了一下嘴角，像是露出了一絲笑的痕跡，可眼裏依然沒看出有多少溫度。
被無視的謝老師眼角一抽，從來沒有學生敢這麽敷衍她，不拿她當回事，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人家來一中比你還早。”
組長丢下這麽一句，就領着鐘勁去他的辦公區，事先騰出來的桌子上已經擺好了卷子和紙筆。
“我們還是照着規矩來，兩個半小時的做題時間，要上廁所就趕緊，考試開始就不能出去了，或者你做得快，也可以提前交卷。”
鐘勁點頭表示知道了，坐到了位子上，拿起筆就開始寫。
組長坐在一邊看了一會，感嘆同人不同命。
家世好，皮相佳，有條件任性，想走就走，想回還能回來。
換做他這麽幹，早被學校除名了。
想罷，組長搖了搖頭，翻開教材開始備課。
徐窈的心有點亂。
她沒想到這麽快就會碰到鐘勁，還是在這樣一個場合之下。
鐘勁有沒有發現她呢？
她這麽不起眼，他又眼高于頂，應該看不到吧。
徐窈加快了速度，一張張答題紙掃過，學號名字分數，一一對上。
張莉終于将手頭的所有答題紙都批改完了，齊刷刷地搬到徐窈桌前。
“弄完這些你就可以回去上課了，我給鄭老師打個電話說一聲，今天第一節課好像是他的，早讀也是他在帶。”
“謝謝張老師。”
早讀課她沒上，吃過早飯就過來了，一是想盡早看到自己的成績，二是教室太吵，都在大聲讀書，還有不少人渾水摸魚，嬉笑打鬧，對她這種喜歡清靜的孤獨症患者來說，是個不小的考驗。
一遍遍做着重複的工作，徐窈不厭其煩，看到室友和同桌的卷子，她下意識地把分數記下來，免得她們問起來，她一臉蒙。
就這麽又過了一個小時，終于把所有分數都登完了，然後整理完畢，打印出成績單，交給張莉過目。
“張老師，您看看這排版對不對，有沒有問題，沒問題的話我就回去上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