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被鐘勁一聲不吭帶到天臺的徐窈以為男生會有什麽驚天動地的舉動,然而---

一分鐘過去了......

十分鐘過去了......

上課鈴聲響過一陣,同學們已經在操場上開始了各種有益身心的運動,她和鐘勁一人一罐涼茶,站在空空蕩蕩的高處,無聲無息眺望遠方。

徐窈心想好在這節是體育課,逃個一次也所謂。

不,他們有請假。

各位老師各位家長各位同學,逃課是不對的,必須鄙視。

這種好似要持續到天荒地老的緘默不語連徐窈習慣了孤獨的人都有點受不得,只因倚在欄杆處那個令人困擾不解的少年。

他長身舒展,一條腿曲起,彎成标準的四十五度,握着飲料瓶的手搭在膝蓋上,微側着頭,下颚的曲線有棱有角,像在看操場那些精力旺盛的少年少女,專注的樣子,分外迷人。

但對男生有了一定了解的徐窈卻覺得---

或許他只是在找一個讓自己更帥的角度,讓她這類不長眼的凡人自慚形穢。

不過,想到男生在教室裏的仗義執言,徐窈心裏難以自抑地淌過一股暖流。

接着又帶她來天臺看風景還請她喝涼茶,雖然她不是很想看,也不是很想喝,但他能做到這一步,對她來說就已經很不可思議了。

誰讓他是鐘勁呢。

一個涼薄到骨子裏的騷年。

不過也有可能是來自鐘叔叔和鐘奶奶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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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你有沒有看過一本書?”

最終徐窈先開了口,打破這異常詭異的靜寂。

“如果是童話書,免了。”

鐘勁回得不慢,但這毫無回旋餘地的态度依然有待改善。

這種男的就不能太慣,所以徐窈毅然選擇無視,繼續說自己的:“有本圖畫書的主人公是只貓,因為一直擺臭臉而聞名,但我想它脾氣可能不臭,只是正巧長成了那樣。”

說到這裏,徐窈停了一下,等着鐘勁的反應。

男生也終于将他高昂的頭顱轉了回來,半阖的眸懶懶散散落到徐窈身上:“所以你想表達什麽?我就是那只擺臭臉的貓,但我脾氣并沒有那麽臭,或者臭而不自知。”

瞧瞧,這就是年級第一的威嚴。

理解能力超一流,秒懂不說,還能回過頭來自嘲一下。

徐窈在腦子裏組織語言,張了張嘴,然而男生搶了先:“那你知不知道簡單的交友法則是什麽。”

“是什麽?”

徐窈很有誠意地洗耳恭聽。

男生将瓶內剩餘的涼茶一飲而盡,起身躍下,步子邁得大,卻走得很慢,目光盯住徐窈,就像鎖定了獵物的獸類。

“任何想要給你建議的人,別理他。任何不想理你的人,給他建議。”

徐窈心弦忽地一緊,有點意外。

原來他有看過,還記得這麽清楚。

她問過的人裏,好像也只有他了。

徐窈有種找到知己的欣喜,但一想到這人是鐘勁,那種欣喜的心情便稍微打了點折扣。

那本書字數不多,主要看的是圖片,裏面每一句話,徐窈都有記下來,那種消極自我的生活态度,她并不是很認同,但印象深刻,如今看來,那些話好像就是為鐘勁量身定做,因為他每一條都符合。

“所以,你是想聽建議,還是給建議?”

男生一走近,一開腔,小窒息的感覺又來了,徐窈不得不找話題轉移男生注意。

徐窈維持鎮定不亂:“只是彼此坐下來,心平氣和聊個天,談不上誰給誰建議,或者你認為很有道理的話,也可以說給我聽。”

鐘勁反問:“我說了你會做?”

徐窈強調:“要有道理才行。”

鐘勁彎了唇,但眸中的笑意始終很淡,只是一瞬便陡然變色,大跨步扯過徐窈快速退到樓梯房背面。

徐窈不明所以,就被男生拉了手迅速帶走,轉身不及,一頭栽到他懷裏,鼻子磕到他硬邦邦的胸膛,疼得她想流淚。

這人最該學習的就是尊重二字怎麽寫。

徐窈被男生帶到牆後面,她背靠着牆,他立在她身前,她一擡眼,就能看到他下颚角的輪廓,清晰流暢的線條,仿佛名家筆下一氣呵成的勾勒。

靈感來得猝不及防,又異常的猛烈。

徐窈手癢了,左手扣住右手,控制住了,不能亂動。

男生稍微偏着頭,探聽牆那邊的動靜,而那邊争吵聲也越來越大,好像是一男一女,徐窈的注意力也被引過去,側耳傾聽。

“當初說好的,我幫你拿下教育局那個位子,理重的語文老師由我來擔任,可現在呢,張莉一個沒教幾年書的小年輕輕輕松松就摘了桃,你馬上要去局裏赴任,我幫你走了關系,自己卻竹籃打水一場空,理重我也不稀罕了,但這口氣咽不下去,我當不了,張莉也休想。”

教語文的老師注重字正腔圓,聲音一般都很有辨識度,徐窈整段話聽下來,十分确定是謝老師,愛打扮愛顯擺的中年阿姨。

大人真是可怕。

面上看着和和氣氣,背後卻想着如何使壞。

怎麽辦?她要怎麽透露給張老師這個消息。

對了,錄音。

徐窈急忙去摸口袋,空空如也。

男生拉她出來得急,壓根就沒想到要帶。

“這事我有分寸,再說一個老師而已,值得你大動肝火,九中那邊不是想拉你去當年級主任,比這裏有前途多了,何必吊在一棵樹上---”

“你懂什麽?九中那種稀爛班子能跟一中比?我不管,反正你給我想辦法,把張莉弄下來,我不行,她更不可以。”

謝老師這是跟人較上勁了,一根筋拗到底。

“行行行,我再想想辦法,你也別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我能不急,能不急!”

“好好好,你急,中午我做東,想去哪吃,随便點!”

“去哪都行,我得好好想想,非把你吃窮了不可。”

聲音越來越小,似乎走遠了,徐窈竟從女人話裏聽出了一絲嬌嗔,冷不丁有點顫。

又過了不知多久,兩人應該下去了,徐窈不自在地往旁邊挪了挪身子,想離男生遠點,可才挪了一小步,就被他摁住。

“剛才那兩人的話,你聽到了多少?”

他音調暗沉,似掠過夜色而來,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危險。

徐窈內心波動,面上平靜:“不說全部,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

鐘勁斬釘截鐵。

徐窈不遑多讓:“我知道,那女人是謝老師,和張老師一個組。”

“所以你想說出去,可誰能相信你?即便你有證據,但老師之間的糾葛,你一個學生插手合适?”

鐘勁問得很現實,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他從來就不是個打抱不平,愛管閑事的人。

為她出頭,恐怕也是一時腦子抽了。

但徐窈有她的是非标準。

“那你覺得他們做得對嗎?”

“他們不對,有人會管,許老師不是傻子,她能坐到今天這個位子,沒兩把刷子又怎麽可能。”

徐窈怔了怔,擡眼看着男生:“你今天的話特別多。”

鐘勁一愣,彈手在她腦門上嘣了一下。

“那是你不省心。”

徐窈打開男生的手,捂住自己腦門。

誰不省心,有臉說,一聲不響說走就走的可不是她。

就在這時,下課鈴聲響起。

“謝謝你在教室裏幫我說話。”

一碼歸一碼,該謝的還是得謝。

然而話音一落,徐窈轉身就跑,兔子似的靈活又慌張。

男生立在原地,半晌嗤了聲。

跑什麽,又不會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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