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午飯過後,周萍坐了沒多久就告辭離開。
鐘奶奶想挽留,周萍強顏歡笑:“家裏還有事,以後鐘先生有空,他也可以聯系我。”
言外之意,她不會再主動了。
上趕着不是買賣,人家擺明了對她沒意思,她又何必在這熱臉貼人家冷屁股,又不是醜到沒人要。
鐘奶奶失望又尴尬。
等人走了,徐窈和劉阿姨忙着收拾餐桌,她把鐘勁和鐘沐江叫到房間,先把鐘勁說了一頓:“人家來了就是客人,你那什麽态度,不想吃也可以先接着,放到卧室或者她看不到的角落哪哪都行,這點禮貌都不懂,書白讀了。”
太着急小兒子的婚事,鐘奶奶難得這麽嚴厲地教育孫子,鐘沐江一旁看熱鬧,嘴角咧了起來。
這一下沒收住,被鐘奶奶瞥到,更氣了:“你還好意思笑,當初我就不該生下你,生下來也是讨債的!為了你的婚事我都愁白了多少根頭發,你說說人家姑娘哪點不好,大方得體又善解人意,打着燈籠也不一定能找到,人家爺爺是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不然就你這麽個條件,人家未必看得上。”
不吭聲的鐘勁突然發話:“小叔條件又不差,自己有房有車還有一家畫報社三家餐廳,最近又在非洲那邊買了一塊地皮,就是到了五十歲也不必急。”
鐘沐江簡直感動不已,簡直要抱着大侄子親兩口。
別看這小子總是臭着一張臉跟他擡杠,到了關鍵時刻,最給力的也是這家夥。
鐘奶奶撫着胸口勻了勻氣,鐘勁感到歉疚,走上前想給她拍背,卻被不領情的奶奶一手打開,叫他們出去,她現在看到他們就心煩。
房間外,鐘勁睥了鐘沐江一眼,以客觀陳述的口吻說:“我們都很混蛋。”
好好一個生日,想讓老太太開心,卻搞砸了。
鐘沐江一貫溫雅的笑容轉淡,胸口也似堵了一團氣,有點煩悶。
他從兜裏掏出一根煙,剛想點燃,一個轉眼,身旁未成年冷眉冷眼看着他,彈打火機的手指一松,轉身往樓上走,到二樓公共露□□自靜靜。
Advertisement
徐窈幫着劉阿姨洗完了碗筷,解了圍裙從廚房裏出來,發現客廳裏又只有鐘勁一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于是她問:“鐘奶奶和鐘叔叔又進屋談話了?”
鐘勁轉頭看她,言簡意赅的吐出三個字:“冷戰中。”
徐窈一聽急了,宛如一陣清風徐徐飄到了鐘勁身旁,眼裏充滿擔憂:“他們吵架了?鐘叔叔對周姐姐不滿,不想結婚?”
鐘勁沒有吭聲,只是看着她,鼻翼微動。
她的身上有他喜歡的香味。
類似花果的淡甜氣息,可能最近做桑葚汁染上的,也有可能她天生就這麽香。
她的聲音也很好聽。
像一種能夠刺激到他體內荷爾蒙讓他血液加速以及産生某種沖動的催化劑。
她的......
鐘勁低頭看着輕搭在自己臂膀上的小手。
她的手,白白軟軟的一團,想捏。
徐窈順着男生的視線也低頭,靜止了一秒鐘,然後有如碰到燙手山芋般倏地彈開了手,尴尬又不失禮貌的笑了一下,接着轉身坐正,兩手搭在膝蓋上,俨然又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淑女模樣。
一系列的動作變化,在短短幾秒內發生。
鐘勁對小白兔又有了新的認識。
她其實也不像表面看着那麽乖嘛。
內心深處藏着火種,只有深入到她內心的人才能點燃。
男生目光太直接,漆黑眼裏蘊着一些徐窈看不大懂的情緒,讓她有點怕怕,如坐針氈。
徐窈起身要走:“我去看看鐘奶奶,她一個人在屋裏,也不知道要氣到什麽時候。”
好好一個生日,壽星公不開心,弄得再熱鬧也沒意義了。
鐘勁拉住她:“我去了都不管用,你別勸不動反而哭着鼻子出來。”
“你才哭鼻子。”
徐窈想也沒想就怼回去,一回頭卻見男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這樣的眼神,她形容不出來,只感覺整個人都要被他看化了。
“手疼,你松開。”
他勁大,捏她手腕不讓她走,她怎麽扯也扯不開。
徐窈放軟了語氣:“你別這樣,長輩看到了不好。”
話音剛落,劉阿姨的聲音不知道洗衣間那頭響了起來:“窈窈,我把洗衣機的衣服拿出去曬了,簍子裏還剩幾件,你別管,一些地方要手搓,你不一定洗得幹淨。”
劉阿姨勤快人,拿着鐘奶奶給的高薪閑不住,不停找事情做,肩上扛了一床被子,手裏還提着一桶衣服,哼哧哼哧走過去,也沒空轉過頭往客廳這邊看。
那頭沒了聲響,這邊鐘勁沉沉盯着徐窈:“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再決定要不要放。”
徐窈忍着氣,擠出一抹笑:“大少爺,您請說。”
鐘勁擰眉,不喜歡徐窈這樣講話,顯得更疏離了。
提問環節就此開始--
鐘勁:為什麽不給我切蛋糕?
徐窈:你又不是沒手,劉阿姨說你不喜歡這種奶油糕點,打小就不愛吃。
鐘勁:為什麽你微信上沒有我?
徐窈:..,...你也沒說要加我啊。
鐘勁:為什麽你微信上有陳洲?
徐窈:因為他找我要啊,你要我也可以加你。
說完,徐窈心裏也是一跳。
他怎麽知道陳洲?
誰告訴他的?
趙欣悅?
好在她沒告訴趙欣悅那天陳洲找她談話的事,不然這位不得更兇。
不過他為什麽要兇,她就算真的跟陳洲有什麽也不關他的事。
鐘勁一聲不吭地從沙發角落裏掏出手機,點開二維碼名片,遞到徐窈面前:“我讓你加。”
徐窈一秒鐘石化,照搬趙欣悅的話,這是個什麽樣的魔鬼騷操作啊。
這一刻的徐窈也是有骨氣的,對他伸過來的手機視若無睹,義正言辭道:“我和你好像還沒彼此了解到可以互加好友的地步,或許還需要再觀察一段時間。”
鐘勁冷飕飕地一記眼刀子射向女生,一下子又将距離感拉更遠了。
但他渾然未覺,自以為很有道理地表達對徐窈雙标的不滿:“你和陳洲就很熟了,寧可加他也不加我,我們同吃同住的關系,你還想怎麽了解。”
同吃同住?
啊啊啊啊,徐窈都想學趙欣悅尖叫了。
他怎麽有臉說出口。
雖然字面上理解也沒錯,但事實上,他和她的關系比純淨水還要純,不含一丁點的雜質,也不可能有任何可能的實質性發展。
若不是稀罕這張臉,徐窈恨不能有多遠滾多遠。
偏偏鐘勁似乎以激怒她為樂,舌尖繞過牙槽,有些低澀地開口:“或者,你對他有不可告人的想法?但是羞于啓齒,所以想在朋友圈裏展現你最美好的一面,讓他天天看到,不知不覺就記挂上了---”
“鐘勁你這臭混蛋!”
徐窈這樣一個溫開水般不冷不熱不急不躁的性子,十幾年來頭一回爆了,雙目圓瞪,像個張牙舞爪的小獅子向着臭男生撲了過去,氣勢洶洶的小拳頭生猛擊向他下巴。
少女出人意料地沖得太快,鐘勁根本沒想到躲閃,就這麽猝不及防地被擊中。
軟綿綿的小手,看着沒什麽力道,打起人來還是有點疼。
鐘勁本能地雙手一抓,扣住打中他的兇器,将情緒失控的女孩拉近自己。
兩人的呼吸交纏,鼻尖對着鼻尖,白皙細膩的神顏放大在自己眼前,還是那麽白皙細膩,一個毛細孔都看不到。
徐窈眨了眨眼,異常平靜地說:“你松手。”
鐘勁看着她的眼睛,裏面像是鋪滿了星辰大海,遼闊又閃亮,美到了他骨子裏。
他松了勁兒。
柔軟的手落到他臉上,不輕不重地拍。
女生一本正經地說:“鐘勁,你今天說的話真的讓我很不高興,希望你以後不要這樣了,不然我們可能連朋友都做不了。”
她這樣的長相,這樣的聲音,即便生氣了也沒什麽威懾力,臉頰暈紅,粉唇微嘟,只會讓人更想撩。
而這樣的她,只有他能看到。
“我想我可能是眼瞎了,要去測測視力了。”
突如其來的男人聲音自他們頭頂響起。
徐窈渾身驀地一僵,動彈不得。
鐘勁握着她的手從他臉上拿開,輕輕放了下去,稍微退開一點距離,将她拉回到沙發上做好,還用那種極能撫慰人心的男低音對她說:“不怕,沒事的。”
怕什麽。
他們本就沒事。
但這一刻的徐窈就是不敢轉過頭面對沙發後面站着的鐘沐江。
鐘沐江也知道小姑娘的那點羞澀,一聲沉沉的嘆息,召喚小狗般朝鐘勁招了招手。
“你跟我過來,去外面聊。”
然而走到門口,劉阿姨正在院子裏晾衣服,鐘沐江又轉身回屋。
“去你房間。”
徐窈眼睜睜看着一大一小兩個男人走了出去又走了回來。
經過客廳時鐘沐江還對她笑了笑,但似乎有點牽強,鐘勁則一眼都沒看向她,嘴唇一如往常頑固地緊抿着。
她只是恰好把手放在了鐘勁臉上,也沒做出什麽特別過激的行為。
鐘勁和她也算兄妹,同一屋檐下處了将近一個月,好歹有些感情了,就算作為朋友,摸一下臉也沒什麽吧。
徐窈只能這樣想着安慰自己。
但心裏依然有點說不出的忐忑。
而樓上的氣氛就更加不太妙了。
鐘沐江倒了一杯水,猛喝了大半,再重重放下杯子,就是不出聲,像是在等鐘勁主動坦白。
鐘勁也不說話,默默坐在床邊,平靜無波的面上沒有鐘沐江想要看到的愧疚感。
于是鐘沐江有點火:“你們說小也不小了,不知道男女有別啊,這幸虧是我,要是你奶奶看到了,她會怎麽想。”
“還能怎麽想,就是你想的那樣。”
鐘勁一開口,便認栽。
罷了,誰讓他愛折騰,偏偏看上了最磨人的那個。
鐘沐江先是一愣,沒想到大侄子承認這麽快,随即面色又是一沉,難得擺出家長的威嚴:“鐘勁,你知不知道你們才多大?十幾歲的孩子,談什麽狗屁愛,我那幫發小,就沒一個娶了初戀,談了百八十次戀愛才勉強收了心結婚,在外面依然彩旗飄飄!鐘勁,我是真的把幼幼當女兒,不希望她在這個時候分心,也不希望她談一段不夠成熟很有可能會傷害到自己的感情。”
“小叔您說完了?沒說完您接着說!”
鐘沐江破天荒頭一回這麽古板地講道理,鐘勁也尊重他身為徐窈監護人的權利,耐心聽着,最後還難得有禮貌地詢問。
問得鐘沐江也是一愣,擡手往前一擋,不看這個鬼精的侄子。
“你休想用柔情攻勢,叔叔我純爺們,不吃你這套。”
鐘勁聲線轉涼:“她還沒開那個竅,你何必操這份街道辦大媽的閑心,哪天真的開竅了,你想管也管不住。”
“你什麽意思?”
鐘沐江今天情緒起伏有點大,略一琢磨,轉眼就是一笑,提着嗓子道,“臭小子還不好意思了,搞半天原來是單相思,就說了,我家幼幼怎麽可能會自虐到看上你。”
“她現在是你家的,不代表以後也是。”
總有嫁人的那麽一天。
鐘勁站起身,做最後總結發言,便不想再談。
搞清楚了現狀就行,不讓她為難。
以後的事,就不是他們能控制的了。
出了屋的鐘沐江仍是不放心,到鐘奶奶房間敲了敲門,裏頭不應,他就自顧自說:“媽,我帶幼幼出去逛逛,晚上回來吃飯。”
鐘奶奶依舊沒回。
鐘沐江轉身就走,當她回了。
車開出小區,到他最近的那家餐廳。
不到十分鐘,停在餐廳外的車道上,鐘沐江鎖好了門帶着徐窈進去。
經理正在櫃臺邊交代員工事情,一看到老板立馬迎了上去,恭敬打招呼,再轉向他身旁的女伴,第一反應---
老板又換女友了。
不過這個也太嫩了,看着就像高中生。
經理那糾結着要不要讨好的表情,鐘沐江一看就懂,指了指徐窈:“我閨女。”
徐窈聽得心頭暖暖。
“原來是大小姐,周末出來玩啊,想吃點喝點什麽,這裏都有,保管您來了一次還想來。”
經理是個優秀的彩虹屁小能手,盡管腦子裏在想鐘沐江為什麽年紀輕輕就有個這麽大的女兒,難不成是未成年偷嘗禁果留下的解決不了的歷史難題,但他面上一點都不顯,馬屁都要吹到天上去了。
“行了行了,閉嘴吧,”
鐘沐江沒什麽耐心地擺手,“你忙去,找個服務生帶我們到安靜點的小包間。”
坐到軟硬适中的沙發上,徐窈翻開經理給的菜譜本,不禁感慨藝術來源于生活,菜單也能做出藝術品的美感。
不過她中午吃太多,實在沒什麽胃口。
鐘沐江也一樣,幹脆叫服務員上了一壺花茶,然後讓人離遠點,不要守在門口。
徐窈從沒像現在這樣在一個封閉的小空間裏,和鐘沐江面對面坐下來,想聊點什麽,又好像什麽事都沒有,根本沒有說出來的必要。
“幼幼!”
“在!”
就像老師點到似的,徐窈情不自禁挺直了腰背,響亮回應。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送上,肩膀酸得擡不起來了,到不了五千了,求諒解,明兒見,不是中午十二點就是下午三點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