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徐窈從小就不是掐尖要強的性子，奉行的做人原則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然而陳佳倩一次次這樣莫須有地在她腦袋上扣帽子，哪怕是兔子惹急了也會忍不住咬人，那完全是本能反應，跟脾氣沒關系。
筆一擱，習題冊合上，徐窈站起來，居高臨下望着陳佳倩：“有話出去說，別幹擾到其他同學。”
陳佳倩說話時有意壓了火，只有前後桌聽得到，但影響也不算小，特別薛彩靜又是個好奇心強的八卦少女，那原本坐得還算直的身子不知不覺越靠越後，都快碰到徐窈桌子了。
徐窈說完就先出教室了，陳佳倩看了看周邊，抿着唇，起身跟了出去。
薛彩靜嘻嘻哈哈貌似跟同桌瞎幾把胡聊，等兩人一出教室，她立馬蹿到徐窈位子上，扭頭沖後桌的班長擠眉弄眼：“她倆這是正面杠上了？因為我如花似玉的鐘大大？一個早上守，一個晚上蹲，白天黑夜，火星撞地球，炸了？”
班長半晌無語，扶着額頭不太想回，自己都已經說出來了，還問他做什麽。
男女那些事，他也不是很懂，更不想攙和別人家的鳥事。
然而薛彩靜并不想放過班長，幹脆挪屁股到陳佳倩的位子，兩胳膊枕在班長桌面堆起來的書本上，小嘴嘚啵嘚啵：“你跟鐘同學同桌這久了，難道就沒有一些驚喜的發現？譬如鐘同學課間閑着無聊，除了打游戲，睡覺，就沒別的愛好？前桌兩個大美女，難道他就真的沒有一絲絲情緒上的波動？”
人家什麽樣的人物，有也不可能讓你發現啊。
不過，薛彩靜這麽一問，班長想了想，好像還真有。
譬如他們的桌面都堆得很滿，鐘同學桌上卻是幹幹淨淨，擺幾本當天上課要用到的教材或者習題卷子，從不遮擋視線，前頭的風景看得清清楚楚，一點死角都沒有。
而他前面坐着的是徐窈，還有陳佳倩。
陳佳倩身材火爆，又能跟男生玩到一塊，對青春期荷爾蒙過剩的騷年更有吸引力。
但就人格魅力以及長遠來看，他更偏向徐窈，為人和氣，不嬌氣，看着不溫不火，但做事爽快不拖拉。
所以，鐘同學更屬意誰呢。
班長也有點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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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他，他心目中的女神标準要有陳佳倩的身材，徐窈的長相和性格，兩人完美結合，他的世界也就圓滿了。
最當頭的走廊那裏沒人，有個安全門隔着，适合聊私房話。
徐窈站在門這邊，陳佳倩門那邊，其實很近，走個兩步就碰到了，但誰也不想再走這兩步路，因為內心抵觸，都不想再靠近對方。
陳佳倩不想被徐窈帶節奏，搶先開口：“你是不是故意早上不去食堂，就想着多點機會親近鐘勁，你可真貪心啊，認了個有錢叔叔當爸爸都不知足，還想死纏着鐘勁，難道說你那爸爸給你的錢不夠你花，所以想再從鐘勁這裏撈一筆。”
陳佳倩有親戚在學校檔案室工作，透露了不少關于鐘勁的事。
爸爸媽媽各開公司都是大老板，學校那棟快要建成的圖書館就是他媽媽捐的，市內最大連鎖影院則是他爸爸開的，但鐘勁在學校一點都不炫富，引人注意的反而是他那逆天的成績，爆表的顏值，以及張揚的性格，只能說這人家世外貌還有學習各方面都太優秀，優點多到數不過來，反而淡化了家庭帶給他的優勢，因為他自己就能發光。
而徐窈的身世，陳佳倩也有悄悄拜托親戚幫忙翻看。
小學初中徐窈都是在西南某小鎮上讀的，也不知道她那爸爸使了多少錢走了多少關系，才讓她進到一中讀書，親爸都未必這麽上心，更別說一個半路認的假爸爸。
陳佳倩把查到的資料告訴陳洲，陳洲都無話可說了，省城和周邊縣市隔的壁都厚，更別提落後山區，很多人終其一輩子都不可能翻過。
徐窈覺得陳佳倩這腦補的能力适合去寫小說，說不定還能大火，勻了勻氣，學着鐘勁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淡笑：“自己什麽樣，看別人也是什麽樣，你家又不缺錢，張口閉口錢啊錢的，你不覺得庸俗嗎？或者你從小缺愛，跟父母的關系并不好，體會不到那種人與人之間那種真摯的情感，自然理解不到我的心情，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用錢衡量，你自己都這麽世俗了，又有什麽資格要求別人對你真心相待。”
頭一回這麽痛痛快快講話，徐窈別的感覺沒有，就一個字--
爽。
而陳佳倩被徐窈怼得半天講不出話，鼻子都要氣歪了：“牙尖嘴利，你那個爸爸就是這樣被你忽悠的吧？還有鐘勁，他也被你騙了，可惜我不夠狠，不然我就偷偷錄個音，放給鐘勁聽，讓他認清你虛僞的真面目。”
她虛僞？
哪裏虛僞了？
不就反擊了幾句！
這人也是雙标了，只準自己說別人，到了自己身上，聽不得一句不好的話。
“随便你怎麽想，要錄就錄吧，送到醫院讓鐘同學聽聽，我也很期待他的反應。”
徐窈跟陳佳倩已經沒什麽好說的了，做完最後總結，她轉身準備回教室。
鈴聲響了，雖然第二節晚自習老師很少來，但她不想因為陳佳倩浪費掉寶貴的學習時間。
然而剛拉開門，就見許牧陽倚牆立在走道上，偏頭沖她笑了一下，一口小白牙，雙眸熠熠生輝，特別的陽光帥氣。
徐窈停下了腳步，難掩錯愕，她身後的陳佳倩也是一臉蒙逼表情，目光閃躲，很不想在這種情況下面對她心目中排名第二優秀的男生。
許牧陽看都不看陳佳倩，只對徐窈說：“你勁哥住院，鐘叔在醫院照顧，忙不過來，叫我晚上送你回家，所以下了自習，不要先跑了哦，我的公主殿下。”
話一出，兩個女生表情各異，陳佳倩是既難以置信，又失望，想不明白許牧陽居然也被徐窈蠱惑了。
“許學長---”
“抱歉，我不是很喜歡別人這麽喊我，關系好的喊我哥，關系不好--”
許牧陽目光落到陳佳倩身上，悠然一笑：“你算哪根蔥啊！”
你！算！哪！根！蔥！啊！
陳佳倩瞬間石化，感覺內心受到了一萬點的暴擊。
許牧陽放了話就走人，管她傷不傷，陳佳倩眼圈發紅，跺跺腳，轉身跑下了樓。
徐窈捂着額頭嘆氣，這都是些什麽人什麽事啊，偏偏全都被她碰到了。
兩個人出的教室，一個人回來。
明天要開運動會，加上沒老師坐守，同學思想上開起了小差，光靠幾個班委管不太住，教室裏有點吵，薛彩靜趁亂轉過身子，還要提點音量才能讓徐窈聽清她說的話。
“你和陳佳倩出去說什麽了啊，沒打起來吧，她那人可不簡單，你自己當心點，別被她針對了。”
謝謝，她已經被針對了，再當心都沒用。
徐窈有點煩，打開卷子做了幾題就開始走神，想想鐘勁，想想陳佳倩，最後是記憶裏曾經美麗如畫的家鄉，以及奶奶和爸爸那一張張樸實又祥和的笑臉。
啪嗒---
一滴淚落到了卷面上，徐窈低着頭，眼前一片模糊。
糟糕的情緒一直持續到下了自習，班裏的學生走得只剩她，還有兩個值日生。
“徐同學，我們要回去了，鑰匙放講臺上，記得鎖門啊！”
徐窈沒有擡頭，怕被他們看出異常，只提着嗓子應了一聲，然後繼續坐着，平複波動的心緒。
許牧陽等了十幾分鐘等不到女生，走廊上碰到從隔壁教室出來的值日生，抓着其中一個問了問，就大步走了進去。
但他并沒有繼續往教室裏面走，而是站在講臺下方的位子，不近不遠地看着徐窈那桌，女生埋頭做題，看着特別專注，教室裏多了一個人也不曾發現。
直到一個高亢得發尖的聲音從他背後響起。
“窈窈，我勁哥出什麽事了？怎麽住院了？要不要緊？嚴不嚴重？”
趙欣悅也是下了自習才從周星星那裏聽到的消息，吓得一張臉都白了，急匆匆跑來徐窈這裏确認，然後一跑進來，腳下沒剎住，差點撞到前頭擋着的門柱子，這個門柱子一回頭，趙欣悅更是臉色大變。
“你怎麽在這裏？許牧陽，我警告你，窈窈是我勁哥的，你別打她主意。”
許牧陽懶理趙欣悅，沖徐窈喊了聲“走了！”就轉身出屋。
徐窈收拾了桌面，帶上一本巴掌大的英語詞彙表，微垂着頭走到教室門口跟趙欣悅彙合，關燈鎖上門，光線暗了不少，不仔細湊到面前，倒也看不出她的異常。
許牧陽已經在樓下和周星星碰上，兩個男生走前，商量着要不要去趟醫院看望苦逼病患，不過得先把兩個女生送回家。
趙欣悅粗線條，又記挂着鐘勁，一直到進大院，揮手和徐窈分別，也沒發現好閨蜜情緒上的不對。
倒是許牧陽最後發現了，将徐窈送到洋樓小院門口時，借着院牆上挂的高亮路燈，在女生轉身之際瞥到了她紅紅的眼角，人也愣在了那裏，直到鐵門自動合上也沒能回過神。
還是後頭的周星星拍了他一肩膀：“看什麽呢？趙欣悅那烏鴉嘴不會真說中了吧！不行的！這丫頭是阿勁先看上的，先來後到，你有點風度，別搶啊！”
“搶你個幾把搶！”
許牧陽一把揮開周星星，大步離開。
徐窈晚上沒開機，回到房間才打開，鐘沐江給她打了個電話，還發了一條短信。
【跟你奶奶說的是鐘勁今晚在我這邊休息，叔侄聯絡感情，以後好好相處，奶奶要是沒睡，提到我們，保持鎮定，不要說漏了嘴。】
沒有哪個家庭是足夠圓滿的，鐘勁沒有好爸爸好媽媽，但他有好爺爺好奶奶好叔叔，而她，才叫真正的可憐，一無所有。
這種帶點嫉妒的小情緒，徐窈自己都覺得讨厭，但就是控制不住。
翻來覆去，一整晚都睡不安穩，到了半夜，徐窈醒了過來，有點口渴，茶壺裏沒水了，她捧着玻璃壺去樓下打水。
剛走到飲水機前，徐窈身形一僵，她聽到門那邊傳來開鎖的聲音，萬籁俱寂的深夜，一點響動都會放得很大，也格外地牽動人心。
但門反鎖了，外面轉了半天鑰匙沒轉開，動作越來越急，顯得有些煩躁。
徐窈下意識摸了摸睡裙口袋，手機沒有帶下來，想先上樓見機行事，可又想到奶奶住一樓，老人家有點耳背，平時睡得又熟，等聽到什麽可能就來不及了。
盡管害怕，徐窈仍是抱着玻璃壺悄聲走到了靠門那面牆的窗戶邊，因為她發現窗戶沒有完全關上，留了一條縫，外面的人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月光照在白色窗簾上，顯出了一個暗淡的黑影，也讓徐窈的心情更加緊張了。
她貓步避開月光照進來的亮處，挨着牆一點點靠近窗戶，然後站定，抱緊了懷裏的玻璃壺，只等小偷進來從後面狠狠賞他一頓玻璃渣。
然而徐窈屏住了呼吸，看到半個黑色身影探了進來，舉起水壺正要砸下去，只聽到草的一聲：“老子再特麽幹這種事老子就是傻逼。”
熟悉的好聽到要命的低音炮，徐窈有如雷擊渾身定住，兩手維持高舉玻璃壺的姿勢，着實吓到了。
鐘勁這時也整個人麻利地翻了進來，回身正要把窗戶拉上反鎖，就見旁邊立了個姿勢怪異的人偶，昏暗光線照出她半張側臉的輪廓......
鐘勁眯了眯眼，又是一聲草，擡手就奪掉了她手上的水壺。
“是有多大的仇，半夜在這等着伏擊我？”
玩笑般略自嘲的口吻，将徐窈出竅的靈魂拉了回來，她眨眨眼，聲音比這月光還要輕：“你怎麽這個時候回來？”
鐘勁将客廳的小燈打開，屋子裏不那麽亮，但總算看得清彼此的臉了。
他将水壺随手擱在窗邊的花架子上，大步往客廳走，往沙發上一躺，拿過一個抱枕捂懷裏，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徐窈硬着頭皮跟過去，站在他腳步，一臉不解又壓着聲音問：“醫生護士他們放你出來？還是你自己偷偷溜出來的？”
鐘勁嗤地一聲，也是壓着音量回：“又不是坐牢，我要走，還得他們批準？”
徐窈坐到沙發另一邊，語重心長：“要是你回來又發病了，這麽晚了上哪給你叫車。”
鐘勁翻了個身，皺着眉頭頗為不耐：“給我灌了那麽多藥水，再痛就是他們水平不行，退回學校再讀幾年，免得害更多的人。”
徐窈簡直要被入了夜就跟中了邪般特別幼稚的男生氣笑了：“醫生說了你今晚要留院觀察，你不聽，自己跑回來，出了事還賴在別人醫生頭上，就你這樣的才是醫患關系緊張的根源。”
然而，說完半天了，也不見嘴損的男生反駁一句。
這幽暗的光線，更是烘托出一種令人不太舒服的氛圍，徐窈摸不準男生的脈，忽然有點怕怕，低低說了句：“我上樓了，你也早點休息。”
盡管，一點都不早了，沒幾個小時天就要亮了。
然而，剛一轉身，手就被人抓住了。
微粗的指尖，傳遞微熱觸感，徐窈心尖兒一酥，撲通亂跳。
“你不開心。”
肯定的語氣。
“為什麽？”
再是疑惑。
男生沉雅的低音炮，在這夜色裏顯得分外撩人，話裏那種別扭的關切，更讓徐窈有點心悸，也納悶。
這黑燈瞎火的，他是怎麽看出她不開心的。
作者有話要說： 卡卡卡卡卡住了，單身一百年的渣作者戀愛腦經常死頓，簡直要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