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鐘沐江一來,徐窈明顯松快了不少,将他帶來的幾盒已經洗幹淨切好的果肉擺到了床頭置物櫃上。

大侄子鐘勁的臉色卻是一言難盡。

徐窈看他像是在生氣,還是跟誰怄氣的樣子,但又一句話不說,周身彌散着一種愚蠢人類誰都別想靠近本神的黑暗氣息,本想夾一塊果肉讓他嘗嘗味,但也就想想,并沒有付諸行動。

這個醫院有點大方,一床配三把椅子,鐘沐江拖着椅子坐到靠窗的那邊,兩手抱着胳膊,眼裏帶笑的閑适模樣,不像來看病,更像來做客。

他擡眼環顧房間一圈,啧啧兩聲:“這要是你媽看到了,指不定以為我們鐘家虐待你,寶貝兒子住院了都享受不到最優質的服務,不過我說大侄子,你一向身強體壯,這不吃那不吃,比你奶奶都忌口,那麽你是怎麽把自己搞出這個病來的。”

鐘沐江特想知道鐘勁離開的那一年去了哪裏,又和什麽人有過接觸。

因為他發現大侄子私底下好像在搞事,跟周星星姨媽的前夫有往來,那家夥可不是好惹的,他有點擔心這孩子至剛易折走錯了路。

不得不說,人心的偏見是座大山,即便劍走鋒芒的鐘沐江在某些方面也不能免俗。

鐘勁抿唇不語,不是很想搭理這個來了也不說好話的叔叔。

徐窈嘴巴有點幹,拿叉子叉了一塊火龍果肉放到嘴裏細細咀嚼,眼珠子在叔侄身上轉了一圈,想着要不要說點什麽緩和氣氛。

這時鐘勁突然出聲,有點啞:“奶奶知不知道我住院了?”

鐘沐江眼尾掃過他,語氣帶點涼意:“知道啊,急得不行,非要跟過來,有她在車上,我哪敢開快,這時候估計還在主道上堵着。”

鐘勁聞言有點惱,白得跟醫院牆壁同色的臉上總算有了一絲氣色:“又不是大病,你告訴她做什麽?我這藥水吊完就能出院了。”

“小朋友長得再好看也不能任性,不可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出院?小姐姐我同意了嗎?”

女醫生再次出現在病房門口,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鏡,擺出了身為醫生該有的威嚴,然而目光一轉,瞥到窗邊坐着的男人,一身超酷的黑衣夾克,一邊嘴角上揚笑起來的樣子又極具少年感,繃緊的神情瞬間破功,音調一下子柔成了棉花糖。

“這位同學想家的心情我是能夠理解的,但本着敬業的原則,我得對你負責啊,今天出院可能有點困難,至少也要觀察一個晚上才行,這位哥哥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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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成功抛給了男人,女醫生翹起的嘴角有點甜蜜。

徐窈離她最近,好意提醒:“醫生姐姐,這位是叔叔,不是哥哥。”

差輩了。

女醫生眼角抽了那麽一下,随即幹笑了一聲:“哎呀,叔叔好年輕哦,長得就像哥哥一樣。”

鐘沐江唇角弧度拉得更開,似乎十分受用,瞥過女醫生一眼,看得她小心髒撲通直跳,接着轉向床上一臉不樂意的小鬼,語重心長道:“能不能讓人省點心,這一年多以來家裏人為你傷透了多少腦筋,你現在是年輕,有資本揮霍,等過了三十你就知道厲害了。”

鐘勁并不領情地回嗆:“你一個常年不回家,也不結婚生子的中年大叔又好得了哪去。”

女醫生踮起腳尖假裝查看輸液架上挂着的藥單,耳朵卻豎得老長,聽得比誰都認真,心花更是一朵朵綻放。

未婚,獨居,少年感十足的大叔。

沒錯了,是她夢寐以求的款。

房間裏氣氛有點冷,女醫生輕咳了一聲,從白大褂口袋裏拿出本子和筆,打開本子刷刷幾下就把那頁紙撕了下來,對半折疊再遞到鐘沐江面前:“叔叔辛苦了,這是你家小孩養身體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項,一定要引起重視哦。”

鐘沐江不作他想,接過小紙片對女醫生感謝地笑了笑。

女醫生揮手表示應該的,在男人打開紙片之前火速離開了病房,兩手搓着有點發燒的小圓臉,頭一回上完夜班不想回家,想繼續加班怎麽辦。

徐窈瞥到女醫生出門前那種好像在強忍着什麽,有點扭曲的側臉。

之前都是直接跟她口述,怎麽換成了叔叔就變得這麽慎重,還親自用筆寫下來,果然是異性相吸吶。

鐘勁更是快人快語,一針見血:“看上你的都是什麽奇奇怪怪的女人。”

鐘沐江老神在在地将紙片重新疊起放進褲口袋裏,一個字也不願多提,站起身走向床邊,拍拍大侄子的臉:“愛情這杯酒太上頭,你叔叔我已經戒很久了,所以勸你一句,保重吧,傻小子。”

鐘勁用還能動的右手打開男人,眼神也是愈發冷涼:“你是想追的追不到,所以選擇自甘堕落,我不是你。”

安靜吃瓜的徐窈更是一臉蒙逼。

所以鐘叔叔不是對女人無感,而是受了情傷才選擇浪跡天涯,遠走他鄉。

話說,哪個阿姨這麽厲害,能收服這位天涯浪子的心。

徐窈不是很濃烈的八卦之魂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熊熊燃燒。

“小子,嘴這麽毒,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鐘沐江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煙,沒有急着點燃,而是往外走,經過徐窈時擡手跟她示意自己出去抽一根。

這時候的鐘沐江有點凡人勿擾的疏離淡漠,徐窈乖巧點頭,默默目送他消失在門口。

房間裏鐘勁叫徐窈把床頭搖高,躺久了渾身難受。

徐窈将床頭搖到男生覺得舒服的高度,坐回到椅子上,手裏捧着一盒蘋果切塊,往嘴裏塞一口,又問鐘勁吃不吃。

鐘勁要笑不笑地睨着她:“我一只手怎麽拿,你喂我啊!”

徐窈叉了一塊果肉繞到床另一邊遞到他右手邊,鐘勁垂眸,笑了:“這麽周到,娶你好不好?”

一句看似玩笑的話,誰也不知道說的人經歷了怎樣一段波瀾起伏的心路歷程。

而聽的人更是一臉驚恐,手一松,蘋果塊帶着叉子掉到了床邊,滾了一下又滑落到了地上。

鐘勁看着女生傻傻呆掉都可愛的漂亮臉蛋,又是一笑:“想多了吧,娶你,怎麽可能?”

有可能,也不是現在。

徐窈好半晌緩過神,一顆受驚過度的小心髒漸漸恢複正常跳動,調整了情緒,一本正經對男生說:“鐘勁,以後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因為一點都不好笑。”

鐘勁沒有看她,只是哦了一聲,轉頭指了指櫃上的礦泉水:“我渴了。”

話題就此帶過不提。

兩人都沒再吭聲,似乎各有心事。

直到臨近中午,藥水只剩最後一袋了,鐘沐江帶着午飯回來,遞給徐窈一盒便當,徐窈看到便當蓋子上标的熟悉店名,心想自己開餐廳就是方便,想吃就有得吃。

而被醫生告知不能進油的鐘勁得到的是一碗寡淡得毫無食欲的白粥,他涼涼看着鐘沐江:“你是在報複我!”

很肯定的語氣。

鐘沐江同樣涼涼地回:”有本事別病啊,生病的孩子沒資格任性。“

徐窈捧着便當拉了椅子盡量坐遠,她只想安安靜靜吃個飯,怎麽就那麽難。

“幼幼!”

鐘沐江突然叫她,徐窈應了一聲,目光沉靜地看向他,等着他後面的話。

“吃完飯你再坐會兒,我送你回學校,已經耽擱了半天課,沒必要再浪費一個下午,這小子又不是大病,真得了大病,你天天守這裏也不管用。”

鐘勁握着湯勺的手一頓,差點沒握住掉在折疊餐桌上。

徐窈很聽鐘沐江的話,點了點頭,不過拒絕了鐘沐江送她回校的提議:“這裏離學校也不算遠,坐公交半小時就到了,不用送的。”

鐘沐江了解這孩子,說不用是真的不想,也不勉強:“那你到了學校給我打個電話或者發個短信。”

“好的。”

徐窈自己其實也惦記着下午的幾節大課,飯後收拾完餐盒,坐了差不多十五分鐘就準備離開。

鐘沐江将她送到了樓下,再回來,鐘勁藥水挂完了,正坐起穿鞋,左手背上的留置針分外顯眼。

“好話不聽,吃了苦頭都不長記性,鐘勁,你什麽時候能讓我們少操點心。”

鐘沐江沒有進屋,而是靠着門邊的牆壁,難得拉了下臉,頗為嚴肅地盯着彎腰系鞋帶的男生。

鐘勁穿好了鞋子,踢了踢腿活動筋骨,眼皮也不曾掀一下,語氣篤定:“你沒有告訴奶奶。”

一開始他有點急,冷靜下來想想,如果他告訴了奶奶,奶奶不可能不來醫院。

鐘沐江切了一聲:“又不是喜事,我吃飽了說這。”

看到不聽話的狗娃子走向他,鐘沐江眯了眼:“別想啊,不住上一晚,你走不了。”

鐘勁像看智障似的掃過他小叔,快走到他面前時,腳下一個打轉,進到了門口的衛生間,當着男人的面,将門重重甩上。

鐘沐江歪着頭,抹了抹脖子,喉頭逸出一聲輕哼。

等着吧,狗侄子,總有你叫我爸爸的時候。

回到學校的徐窈被幾個女生圍了起來,鐘勁離開時她們不在教室,也是後來聽值日生講的,一個個擔心得不行。

那麽好看又優秀的男生上哪裏找,全校也只有這麽一個,簡直就是二次元走出來的男神,她們心目中最完美的精神寄托,千萬千萬不能出事。

一開始徐窈還能耐心解釋,然而一個拉着她問完,另一個又來,沒完沒了。

煩不勝煩的徐窈幹脆直接說出了鐘勁所住的醫院和病房,要探望的趕緊,明天估計就出院了。

一旁捧着英文讀本的陳佳倩看似漫不經心,實則豎起耳朵一字不落地全部接收,內心更是無聲無息盤算了起來。

班長忽然從試卷裏擡起頭,不無遺憾地嘆一聲:“明天那麽熱鬧的運動會,可惜鐘同學參加不了了。”

本來還想把這個鎮班之寶祭出來,拉拉風開開眼,給他們理重班撐撐門面,可惜了。

到了晚自習的點,徐窈旁邊桌子空了,直到第一節晚自習下了,她才看見陳佳倩板着一張臉走進教室。

陳佳倩坐回到位子上,拿出鑰匙開鎖的聲音很大,抽開屜子的聲音也很大,從屜子裏拿出課本摔桌上的聲音更大,活像是誰得罪了她,無處發洩,就拿無辜的物品撒氣。

徐窈悄悄挪了挪凳子離她盡量遠點,然而陳佳倩忽然一個轉頭朝徐窈開炮:“你是不是很驕傲很得意?第一時間送他去醫院,給他關懷給他溫暖,所有的先機都被你占據了,後來的人就算更用心更好心都不可能趕超了。”

聽到這種孩子氣十足的話,徐窈很想學鐘勁回她一句。

有病吧你。

作者有話要說:  總算寫完了,晚飯還沒吃,出去覓食,明天咱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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