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明宣登門

自南青簫說了要先收糧制曲之後,天樞就帶隊出發,要在高邑城附近尋找适合的賣家,剩下四星與駱叔時在高邑城守着。南青簫被駱叔時半強迫地帶進了新宅之後,就沒再踏進南府,如今三天已過,只剩下南明宣主事的南府裏,氣氛比之前還要陰沉,只因南明宣已經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三天兩夜了,這三天兩夜的時間裏,南明宣不眠不休地翻看着南風留下的書籍手劄,連飯食都是随便抓幾口。即便是這樣,三天之後,南明宣還是沒理出一點兒頭緒來。

“什麽破東西!”南明宣精疲力盡地癱坐在書案後的太師椅上,大力一揮就将手上的書丢了出去,書砸在窗框上,發出“嘭”的一聲響。

“少爺,休息一下吧。”一直陪着南明宣呆在書房裏的南叔無奈地暗嘆一口氣。他都這麽大歲數了,明明已經打算要回鄉安度晚年,卻偏偏趕上這樣的事情。明宣少爺也是怪可憐的,才十七歲就要獨挑南家大梁,身邊也沒個人幫襯着。

“南青簫呢?回來過沒有?”同樣都是姓南,為什麽他就要在這苦思冥想,南青簫卻能在別的地方逍遙快活?以前是因為娘總在耳邊念叨,所以他也怕爹突然對南青簫好了,就不重視他了,可突然被留下變成孤軍奮戰,南明宣心裏還是希望那個所謂的“兄長”能出手相助的。

“回少爺的話,青簫少爺沒回來過。”

“他倒是逍遙自在啊!”南明宣冷哼一聲,更生氣了,“明月呢?”

“小姐跟朋友出去飲茶了。”

南明宣瞪眼。合着他是最倒黴的那個?

“少爺,您若是沒什麽頭緒的話,不如……”南叔一臉的猶豫,這話還是沒說到最後。

“不如什麽?南叔您是看着我跟明月長大的,是除了爹和娘之外最親近的人了,在我面前說話,南叔無需顧忌。”南明宣轉頭看着南叔,笑得爽朗。

“我的意思是,少爺要不要去找青簫少爺幫忙?”

“找他?他能幫什麽忙?而且你以為他還會幫助南家?”南青簫回來半年,南家上下對他是什麽态度?若說南家對南青簫有什麽恩惠,那也只剩下的爹對他的生養之恩,還有生沒養,他憑什麽去向南青簫尋求幫助?他的臉皮還沒那麽厚!

“青簫少爺未必會幫助南家,但一定會幫助駱三爺。”南叔同樣也不指望南青簫對南家還有什麽報恩之心,但南青簫與駱三爺之間的關系卻是極好的,前幾日駱三爺才表明心跡,南青簫随後就住進了新宅,這不就相當于已經接受駱三爺了嗎?這樣的話,南青簫就斷不會對駱三爺的事情置之不理。

聽了這話,南明宣皺眉,思考了半晌,還是嘆一口氣。

“南叔,容我再想想。”

“是,少爺。那……我去讓廚房做點吃的給少爺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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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去吧。”南明宣一擺手,揮退了南叔。

南叔搖搖頭,默默地退出房間。

南叔走了之後,南明宣再嘆一口氣,起身,走到窗邊,伸手推開了窗戶。

南風的書房窗外就是一個寬敞的庭院,南明宣記得小的時候,他和明月就常常在這個院子裏玩耍,爹總是開着書房的窗戶,看着他們嬉鬧的場景,笑得和藹慈祥,一點兒都不嫌棄他們吵鬧。他就常常跟明月坐在院子裏,透過敞開着的窗戶看着書房裏或嚴肅或和藹的爹,看着爹與他的朋友們談笑風生,那份溫潤和儒雅一直都是南明宣的憧憬。他就在這個院子裏看着爹額角的發逐漸變得斑白,他就在這個院子裏看着南家日漸興隆,他也是在這個院子裏得知南家逢變的消息,然後看着爹變得越來越憔悴,連最愛笑愛打扮的娘親也整日愁容滿面。

爹和娘都以為他還小,不懂事兒,可那個時候,在南家慌亂的氛圍中,他的心裏也是慌張的,對于過去的留戀,對于現在的不知所措,以及對未來的不可預知。就在那個時候,南青簫來了。現在有時間靜心細想過去這半年發生的所有事情,南明宣突然覺得自己十分可笑,就連爹和娘都顯得有些可笑。

說是認祖歸宗,但南青簫自始至終都沒有把南家的祖宗當成是他自己的祖宗,平淡地進門,沒有一丁點兒的喜悅和激動,冷眼旁觀半年,他明明知酒懂酒,卻不置一詞,南家的存亡,南青簫從未在意過,他只是孝順地完成他娘的意願,他只是無處可去所以在哪都是一樣。娘給南青簫的偏僻小院可以說是正中南青簫的下懷,他人在南家,想要找他随時都能找到,他卻又不在南家,他若不來誰都想不起他,那不遠不近的距離對他來說是剛剛好的。可笑他還在娘的再三“提點”下将這樣一個不在意南家的人當做是對手,他的那些叫嚣在南青簫看來該是多麽地可笑?

南家的繼承人嗎?不過是人家不稀罕的東西,他還當成是寶了。

南明宣就這樣脊背挺直地站在窗邊,思考他的過去,思考他的現在,思考他的未來,思考南家作坊未來的發展,然後,重新審視南青簫這個人。從小就被當成是繼承人教導的孩子,自然都是聰慧的,所以當南叔端着小廚房剛做好的糕點進門的時候,南明宣已經想清楚了。

“南叔,準備馬車,我要出門一趟。”想通了,南明宣也不心煩了,轉身回到桌邊,抓起一塊栗子糕塞進了嘴裏。

南叔一愣,擡頭,有些詫異地看着南明宣。他不過是去了一趟廚房,發生什麽了?怎麽少爺的氣質和眼神都變了?那感覺……那感覺就像是年輕時的南風。

“怎麽了,南叔?”

“請問,少爺是要去哪?”該不會是要去找青簫少爺吧?

“去找南青簫。”

“是,我這就去準備。”還真是!南叔眼睛一亮,轉身就走。

南明宣叼着一塊栗子糕,莫名其妙地看着南叔的背影。這是怎麽了?他去找南青簫是一件如此讓人開心的事情嗎?瞧南叔這幾步走的,快要飄起來了都。

吃過了東西,南明宣就帶上他要帶的東西出門了,不出半個時辰,就到了南青簫的住處。南明宣有些忐忑地下了馬車,看着南叔敲響那一扇不大的門,他的心也随着南叔的手重重地跳了兩下。

“誰啊?”大門被人從裏面拉開,露出一張陌生的臉,可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南明宣,就完全拉開了大門,“南公子,裏面請。”

南明宣一愣,跟南叔對視一眼,深吸一口氣,擡腳上前。

開門的人再多一個字都沒說,轉身在前面為南明宣引路。

宅子不大,進門之後先是一個小院,從長方形的前廳穿堂而過,就是比前院大一倍的後院,後院裏,南青簫、駱叔時還有另外三個男人各自坐在不同的地方,聽見聲音後都齊齊轉頭看過來。

“爺、青簫公子,人帶來了。”天權沖駱叔時微微一點頭,就轉而走到一邊去了。

駱叔時看了看南明宣,以及南明宣身後端着托盤的南叔,然後就低下頭,繼續看他手上的賬本。

“坐吧。”南青簫動了動鼻子,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南叔手上的托盤,就笑着跟南明宣客氣一句。

“駱三爺,打擾了。”南明宣現在沒什麽心情跟駱叔時客套,他認為駱叔時也不在意這些,于是就大大方方地在南青簫右手邊的位置上坐下了,“南叔,東西放桌上吧。”南明宣抿着嘴,即使是故作鎮定,也能從雙眼中看出他的忐忑。

“是,少爺。”南叔上前兩步,将東西放下之後,就又退開。

“這幾種,分別是什麽酒?幾年的?”南明宣将托盤上的布一掀開,說完這幾句就閉上了嘴,多餘的話一句沒有,死死地盯着南青簫。

“明宣這是要做什麽?”

“你別管,快點!”南明宣微微蹙眉,是忐忑,也是焦躁。

別管?跟他有關的事情,讓他怎麽別管?南青簫輕笑一聲,還是執起了第一個酒杯,聞了聞就放下了,接着第二杯、第三杯、第四杯和第五杯,都是聞了聞就放下:“一年陳的桑落酒,五年陳的高邑清酒,三個月的桑落酒,兩年陳花雕和……昨天才泡過曲的山泉水。我說的可對?”

南明宣目瞪口呆地看着南青簫,震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竟然連嘗都沒嘗就全部猜中了?不管是酒名還是時間,都是完全正确的,尤其他故意放了兩杯桑落酒在裏面,他竟然分辨出來了!這可是連爹都做不到的事情!

在翻閱賬本的駱叔時擡頭看了一眼,有些好奇,便也逐次拿起幾杯酒聞了聞。

“有差別嗎?”駱叔時擡手蹭了蹭鼻子。怎麽他聞着就都是一樣的?

“有。”南青簫笑着點頭。

駱叔時又看了看五杯酒,回憶着剛剛聞到的味道,仍舊沒發現任何區別,于是拿起一杯酒就打算喝下去嘗嘗看。

“三爺!”南青簫大驚,趕忙伸手奪下了駱叔時手上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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