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悲喜共享
“要去作坊嗎?”并肩前往書房的路上,駱叔時突然想到他們今日得閑,不知道南青簫會不會想要去作坊走一趟,他也有段時日沒去過了。
“不去。”南青簫果斷地搖了頭,“作坊那邊,既然交給了明宣,我不便多管,明面上的事情,我不該跟着攙和。”
“不是因為怕麻煩?”只是讓他去盯着點兒,又沒讓他現場指導,有什麽不方便的?青簫就是嫌麻煩,畢竟有些事情,一旦沾了手,可能就甩不掉了。
南青簫撇撇嘴,斜了駱叔時一眼。知道就得了,幹什麽戳穿他?作坊那邊,只要沒出什麽亂子,他也沒必要攙和不是?只是釀酒而已,明宣應付得了,何況……
“今日或許有客要來,還是不要出門的好。”前幾日送了信出去,那人也差不多該到了吧?“天樞,之前剩下的那兩壇白蘭花酒在什麽地方?去找出來,帶到書房。”
“是,公子。”天樞先瞄了駱叔時一眼,見其無意阻攔,便應聲離開。青簫公子是要在書房裏飲酒嗎?有爺在旁邊,成不成啊?青簫公子說的客人又是誰?難不成跟前段時間吩咐他送出去的信件有關系?青簫公子的朋友啊,真是好奇。
“有客人?什麽人?”看青簫心情不錯,請來的應該是位朋友,可是青簫的朋友……駱叔時抿嘴。
“前段時間不是說要找靈山鬼醫來嘛,我寫了信讓天樞送了出去,算算日子,他也該來了。”南青簫轉頭看了看蔚藍的天空,臉上淡淡的笑容不易察覺地擴大。
“人都說靈山鬼醫來無影去無蹤,就連靈山門人都找不到他,青簫公子怎麽就能确定自己的信送到了鬼醫手上?”說請就真請來了?天璇一臉好奇地看着南青簫,一副長舌婦的嘴臉。
“秘密。”南青簫輕笑出聲。
什麽來無影去無蹤啊,那人只是怕世俗麻煩所以躲去了人跡罕至的地方,那隐匿之地,也只有他跟鬼醫的師父二人知曉,若不傳信過去,那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他那個小破屋,只要給他足夠量的酒,他就能安然老死在那個小木屋裏。是的,大名鼎鼎的鬼醫就只是個不願意出門的酒鬼而已。
“三爺方才說有事,是什麽事?”南青簫與駱叔時兩個人進入了書房,天璇和送了酒的天樞則留在了外邊守着。
“青簫可從月姨那裏聽說過什麽?”真要開口詢問時,駱叔時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問了。
“從娘那裏?三爺指的是什麽?”突然被這麽一問,南青簫完全摸不着頭腦。
“我……我一直有讓天玑調查你的事情。”說完這句,駱叔時頓了一下,直視着南青簫,觀察他的反應。
“這我知道,所以呢?可是查出什麽不妥之處?”依着駱叔時的性格,他不說的,駱叔時不會逼問,但也沒有耐心等着他哪天心情好了主動招供,所以很有可能事先查探一翻,心裏有底了,才能老老實實地等着他招供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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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有過交往的人,包括我在內,全都查不到。”
“查不到是什麽意思?”南青簫蹙眉。
“有人抹去了線索。”
“人為的?”南青簫的表情變得更加嚴肅了。有人刻意隐瞞了他的人脈?為什麽?他所認識的人裏面,好像沒有誰是不能暴露身份的啊。而且為什麽連駱叔時的事情都被隐瞞了?
“是,人為的,天玑的判斷,我相信。”駱叔時也微微蹙眉,一臉擔憂地看着南青簫,“我猜,是月姨和其他人一起抹掉了線索,隐瞞了你的全部人脈關系。這樣做的理由無外乎有兩種,保護你,或者保護別人。可有頭緒?”
“唉。”南青簫搖搖頭,“就算你這麽說,我也想不起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啊。”
“那你仔細想想,有沒有什麽巧合發生?”既然是重要到讓他們如此大動作的事情,月姨不可能不給青簫留下提示。難道是沒來得及?青簫他們在湟中發生了什麽?
“巧合?比如呢?”南青簫一臉迷茫地看着駱叔時,不知道自己該從哪裏開始思考。
“比如我,雖然之前都沒有發現,但是那天跟天玑讨論的時候突然察覺到有些事情不對勁兒。按理說,依着駱家的條件,我應該一直呆在駱家接受教育,然後跟在父親身邊學習打理家業,可娘卻偏偏用利于教育這樣牽強的借口帶我離開了駱家,去了一個并不富庶的小鎮。我六歲到了小鎮,我家隔壁的宅子就一直是空的,完全空置了一整年之後,你和月姨就不偏不倚地住了進去。而且我娘心思細密,防備心重,應該不是那種容易跟人交心親近的人,可卻與月姨情投意合,若說這是命中注定的巧合也不是說不過去,可會不會太巧合了一些?”難得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話音落,駱叔時就端起茶杯,輕抿一口。
“确實是一件模棱兩可的事情。”說巧合不為過,卻巧合得太過明顯,“三爺的意思是,娘與姨原本就相互認識并且關系不錯?”
“有這種可能。”
“那麽……我身邊的其他人也有可能是通過這樣的‘巧合’認識的?”南青簫不會懷疑駱叔時所說的話,也不會懷疑駱叔時的用心,正因為如此,南青簫突然覺得自己在過去的二十年來所經歷的一切都變得虛假起來。如果所有的人都是因為娘親的安排而來到身邊的,那麽真正屬于他的朋友和人脈又有多少?那些長輩對他的幫助和疼愛是因為什麽?
“罷了,別想了。”駱叔時放下茶杯時故意弄出響聲,打斷了南青簫有些混亂的思緒,“一切還只是我和天玑的猜測,是我不該貿然跟你開口,對不起。”是他的疏忽,他沒有考慮到這樣的事實對青簫來說意味着什麽,是他莽撞了。
“不是你的錯,我只是在想,如果真如你所想,那我過去的二十年生活,又有多少是真實的,如果他們都是因為娘的安排、因為某種目的接近我,那麽……”
“青簫。”駱叔時突然開口打斷了南青簫的話,起身,走到南青簫面前蹲下,輕輕拉住南青簫的手,“青簫,對不起,是我的錯。可就算事情如我所想,也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月姨能為你安排的,只有與這些人的相遇而已。如果一切真的如我所想,那麽我會非常感激月姨,因為她的安排,我才遇到了你,然後認識你,了解你,愛上你,這些都不再是月姨的安排,而是我發自內心的為你所吸引。青簫,你的生活不可能是假的,就算相遇不是偶然,他們也一定像我一樣,是被這樣的南青簫所吸引,才會願意對你好。”駱叔時的表情難得地完全柔和了下來,連語氣都是柔和的,看着南青簫的雙眼中有憐惜,更多的,卻是道不清的溫柔。
看着突然蹲在自己身前比自己矮上半截男人,南青簫有些發懵,盡管是懵着的,也被駱叔時的那些話語和那些溫柔感動到了,不說感動的熱淚盈眶,可是在這樣心中茫然的時候,有一個人如此堅定地指引你,那種心暖和安定的感覺還是讓南青簫微微紅了眼眶。
“我還是頭一次聽三爺一口氣說這麽多話,還是為了我,青簫可真是感動啊。”感動是真的,可南青簫用這樣的口氣說出來,就是調笑一樣的。
“不老實。”駱叔時無奈地笑笑,伸手捏了捏南青簫的鼻子,“這事兒也不是什麽急事兒,不急着想,你也不用費心,我會讓天玑注意着,只是若想到了,不管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都要告訴我。”
“恩。”南青簫眯着眼睛笑着點點頭。
“別光答應,記住了。”駱叔時最怕的,就是南青簫報喜不報憂。
“我知道,不會讓你擔心的。”有些事情,跟駱叔時說了也只是徒增煩惱而已。
“什麽不讓我擔心!”誰知道駱叔時聽了南青簫的話之後不僅沒有高興,反而瞪眼了,“我若是不為你擔心還能為誰擔心?你若是處處都用不着我擔心,那我才要擔心。青簫,我在你身邊,是為了支撐你、幫助你,我自然願意分享你的快樂,但我卻更想承擔你的悲苦。”沒有一個男人不希望被自己所愛的人依賴,駱叔時也是一樣,盡管知道他愛的人是個有能力自己解決問題的男人,還是想要被依賴。
“恩,我知道了。”南青簫愣了愣,然後又笑了。
“我說你們,矯情夠了沒有?雖然我不是很想打擾人家談情說愛,據說是會遭報應的,可你們真的夠了啊!”
“什麽人?!”那聲音就是在耳邊響起的,而這人出聲之前他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駱叔時大驚失色,猛地站了起來,目光兇狠地瞪着來人。
“噗——咳咳咳咳……”蹲坐在窗框上的靈山鬼醫修竹正喝着酒呢,駱叔時猛一擡頭,那兇狠的目光吓得修竹一口酒全噴了出來,被嗆得猛咳。
而那一口酒,不偏不倚地全噴在了駱叔時的臉上。駱叔時的面色一沉,眼神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