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有何資格反駁

公玉聞同孟翼遙行叉手禮道:“豫國公拜見陛下。”

孟翼遙朝他緩緩點了下頭:“免禮。”

“謝過陛下。”

公玉聞站直身軀,轉過身看向方才發言并被自己點了名的區大人。嘴角泛起的是一絲冷意又道:“既然區大人會有方才那番言論,那本國公倒是想聽聽區大人的真知灼見。聽聽區大人是如何做出這一番決斷的。”

這位區大人似乎并沒有想到公玉聞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并且如此明确地站在了白蒼術那邊。在他的印象之中,這位豫國公應當是與白懷朝的關系不太融洽。可現如今這局面又是為何?

但他轉念一想,公玉聞站在白蒼術那一方又如何,說到底這白懷朝僞造文帝遺诏一事,就是理當滅九族的罪過。想通後的區大人,當即挺直了腰杆,理直氣壯地應答道:“依大遂律,僞造傳位遺诏本就是株連九族的大罪。白蒼術茍活至今,已經……”

“茍活至今?”

孟翼遙不怒自威地重複了一聲這四個字,他無聲冷笑地朝區大人射去一記眼刀,“區大人,虧你也是恩科出身之人。茍活至今是這般用的麽。”

區大人當即收了聲,連忙同孟翼遙請罪道:“微臣用詞不當,望陛下贖罪。”

孟翼遙不理會他的請罪之詞,又掃視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這群大人,輕貓淡寫地問了一句:“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可在?”

話分兩頭各表一枝,相比較太極殿外那凝重的氣氛。長平殿內則顯得安靜平和不少,孟鶴知替床榻上的白蒼術擦拭過臉頰後,又命瓊荷燃了安神熏香。自己則是随意取了一本書籍坐在床榻旁,翻閱起來。

公玉昊随着父親公玉聞一道入了宮。但他未有官職在身,不易前往太極殿前幹涉朝政,于是就來這長平殿探望白蒼術。他來至長平殿外,一擡眸就瞧見了孟鶴知坐在床榻旁翻閱書籍的模樣,但他絲毫不意外。

公玉昊自然清楚孟鶴知與白蒼術的交情,白蒼術雖是一介女流,但公玉昊也是十分欽佩她的能力,更何況她當初救了自己一命,這救命之恩更是沒齒難忘。

正給孟鶴知奉茶的瓊荷,無意間的擡眸就瞧見了立于長平殿門外的公玉昊。她當即來至孟鶴知身旁,俯下身子小聲與孟鶴知禀報道:“殿下,豫國公世子來了。”

孟鶴知緩緩颌首,輕輕放下手中書籍,微微側過頭看向殿門外,微微揚起嘴角,那是她以往戴克最為常見的淺笑:“世子既然來了,不妨便進來吧。”言畢,将手中書籍擱置一旁,由瓊荷攙扶着站起身。

公玉昊連忙行叉手禮道:“謝過安樂殿下。”

他撩起衣袍,邁過門檻走入這長平殿內。見孟鶴知與瓊荷已然來自他面前,便與孟鶴知解釋道:“公玉昊聽聞白常侍病了,就想着來看看她。沒想到安樂殿下也在,還望殿下勿怪公玉昊唐突失禮。”

聽聞公玉昊之言,孟鶴知輕緩地點了下頭回道:“世子言重了,白常侍眼下的情況不方便見客。還望世子見諒。”随即,她轉頭吩咐身旁的瓊荷道,“瓊荷,給世子奉茶。”

瓊荷應道:“是。”

孟鶴知瞧着略顯局促拘謹的公玉昊,落落大方地說道:“世子莫要站着,請坐吧。”

公玉昊忙不疊地言謝道:“謝殿下。”

待兩人坐下後,瓊荷又奉了茶。孟鶴知才再次開口道:“瓊荷,本宮有些餓了,你去看看小廚房哪可有什麽點心。”

瓊荷會意地暗自瞧了眼公玉昊,領命離開。

窗外忽地吹過一陣涼風,孟鶴知便站起身來到窗邊将窗戶關上,又将簾子放下,如此便不會對白蒼術靜養造成影響。

公玉昊見她這般,趕忙又站起身想要上前幫忙卻又覺得若自己真的這般做了便是不合禮數,只得選擇站在原地,将雙手以叉手禮交叉着放于胸前,微微彎腰低眸等待着孟鶴知出來。

孟鶴知小弧度地掀開簾子走了出來,公玉昊的舉動自然也是能映入她的眼簾。公玉昊的知禮是在官宦子弟中數一數二的,以及他那出衆的樣貌與學識,在那些大臣們看來的确是個十分合适的驸馬人選。

孟鶴知回到原來的位置坐下後,公玉昊才敢再次坐下。孟鶴知拿起茶盞啜了口茶,随即開口道:“世子可是有話要說?”

正捏着茶盞準備啜茶的公玉昊一聽孟鶴知這問話,當即停住了飲茶的動作。忙将茶盞放回原處,随即讪笑着問道:“安樂殿下何出此言?”

孟鶴知嫣然淺笑,将手中茶盞放回桌案上便斯條慢理地回答道:“若非如此,方才本宮命瓊荷去拿糕點之時,世子應該可以随意尋個由頭離開便是。又何故沉默不言等待至此呢。”

被戳破心思的公玉昊又讪笑了一聲,對孟鶴知言道:“安樂殿下,當真聰慧過人。”言及于此,公玉昊深吸了一口氣,便驟然起身對着孟鶴知再次行了叉手禮。

緊接着,公玉昊便直言不諱地說道:“想必安樂殿下應當知曉,當初陛下給您備了兩名驸馬人選。現如今那呼延翦因自身罪行而被陛下在祭天禮上就地正法。那麽這備選驸馬僅剩下公玉昊一人,公玉昊鬥膽還望殿下應了這門婚事,公玉昊定不負殿下所托,今生今世與殿下相見如賓,舉案齊眉。”

言畢,公玉昊便行着叉手禮低着頭,在沒有得到孟鶴知的首肯前,他不敢輕易擡頭去瞧孟鶴知是如何反應。

可是,即便公玉昊話語說的十分誠懇,端坐在那的孟鶴知卻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只是她臉上的笑意較方才收斂了些,面色似乎也冷淡了一些,朱唇輕啓地低聲重複了一遍公玉昊的那句:“不負本宮所托,相見如賓,舉案齊眉?”

雖然孟鶴知說話聲不大,但公玉昊卻聽得一字不差。以為孟鶴知是在試探自己,這便令他覺得孟鶴知如此試探必然是要應下的前兆。公玉昊頓時大喜過望,忙不疊地應道:“是的,必然不會負丹歌所托。”

卻不想下一刻,孟鶴知當即冷言冷語地質問道:“世子好大的膽子,何人許你直呼本宮的乳名!”

一聽孟鶴知此言,公玉昊暗道不好,吓得他當即将叉手禮改為跪拜禮同孟鶴知道:“是公玉昊失言,望安樂殿下贖罪。”

孟鶴知緩緩地長呼一口氣,俏臉上的笑意早已淡然無存。她冷眼瞧着跪拜在自己面前的公玉昊:“世子知錯便好,世子的一言一行可都連帶着豫國公府,本宮瞧在豫國公的面子上,便不與你計較了。”

公玉昊額角泛出一絲涼汗,誠惶誠恐地回應道:“是,公玉昊必不會再犯,謝殿下贖罪。”

按照孟鶴知過往的脾氣,聽見公玉昊如此言語就會讓他起身。可今次他所言之事依然觸動了她的逆鱗,她便讓公玉昊跪着聽她的話:“在世子眼中,這世間女子是否只能如菟絲草般依附着男子才能活着。”

聽見孟鶴知的問話,公玉昊沒有立刻回應,他猶豫再三張了張嘴卻最終沒能給出個答案。即便他一直低着頭,孟鶴知已然從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她暗自冷笑了一聲,與以往的含蓄有所不同,她直截了當地脫口而出道:“本宮不這麽覺得,這世間男子能有千萬種活法,女子為何不可。男子能夠游歷于山川河間,女子又為何不可。”

面對孟鶴知的質問聲并不大卻是擲地有聲,讓公玉昊一時之間無法作答。他明白自己心中所想的答案與孟鶴知所問所想千差地別,可他也不甘心就這麽與驸馬之位失之交臂。索性就豁出去地回應道:“殿下若是想游歷這山川河間也并非不可,但這與我們的婚事又有何幹系。況且,此事也是陛下允諾的了,殿下又有何資格去反駁。”

“有何資格反駁?”

孟鶴知徹底冷下聲道,“這是本宮的婚事,本宮自然是能做得了主的。”

“可陛下已然對外宣布在公玉昊與呼延翦之間為殿下擇婿,現在呼延翦已死……”

公玉昊擡頭看向孟鶴知,孟鶴知卻不等他說完就打斷他道:“所以,世子就覺得這驸馬之位是十拿九穩了?看來,本宮在世子眼裏只是個物件,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公玉昊後知後覺,知曉自己方才之言惹下大禍,當即煞白了臉。忙不疊地否認道:“不,不是……”

此時,瓊荷提着食盒從殿外走了進來。她好似沒瞧見長平殿內的緊張氣氛,眉眼含笑地對孟鶴知說道:“殿下,今日小廚房做了您愛吃的點心。”

她說着話就将食盒放在了桌案上,打開食盒将那一碟碟的精致點心從食盒裏拿了出來。孟鶴知也是一副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地側過頭瞧着被瓊荷擺放在桌案上的點心。嘴角終于泛起了一絲柔和的笑意:“嗯,光看着這色澤和樣式就很是可口。”

對瓊荷說完這句話後,孟鶴知頭也不回地就對依舊跪在地上的公玉昊道:“世子今日既然已經探望過白常侍了,那今日便回去吧。本宮就恕不遠送了。”

“是,公玉昊告退。”

公玉昊哪裏還敢逗留,他腿腳發軟地從長平殿退了出去,在邁過門檻時,還險些因為站不穩而踉跄了好幾步才站穩了腳跟。

孟鶴知捏起一枚糕點,小小地咬了一口,嘴裏的甜味慢慢泛開,連同她不愉悅的心情也稍稍消散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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