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臺本就在總經理手上,他的鏡片反光上落滿‘排斥其他評委、反對大衆、奚落選手’等等字眼。
他一頁一頁翻過臺本,看到一半就将臺本扣在桌面上,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我的藝人,不是任人欺辱的廉價商品。”
安以農一愣。
“如果這就是你們的誠意,那麽我們可以談談違約金了。”
總經理突然的發作将衆人吓一跳,連安以農都很意外。雖然對方就是來找茬的,但老板能這樣硬氣嗆回去也是少見。
“陸先生不用生氣,這個條件是苛刻一些,但還是很有誠意的。怎麽說我們也是能上電視臺的正經綜藝。
“你旗下這位……柯先生,已經幾個月沒有任何資源了吧?黑紅,也是紅嘛。”
節目組負責人似乎早就料到總經理的反應,他拿起臺本看向安以農:“不如柯先生自己來決定?”
安以農沒有接:“我相信經理的決定。”
不知道是否是感冒藥起了效,他現在很困,想睡,眼前甚至出現人影重疊。
狀态不佳但依舊保持理智的安以農決定讓總經理全權處理這件事。從之前的對話看,總經理是在為他争取利益,或許他可以相信一次。
負責人收回臺本,皮笑肉不笑:“哪裏不滿意可以說嘛,我們也是帶着誠意來的。”
“誠意?”總經理低頭念臺本上的內容,有指導‘柯以農’如何作妖,還有怎麽用自己襯托他人的真善美,還包括如何引導粉絲撕逼的內容。
就連節目組那邊的工作人員也變了臉,這合同哪兒是苛刻?簡直是沒有人性。是要斷絕‘柯以農’的星途和未來,甚至對他的現實生活造成影響。
安以農一只手拄着桌面托着臉,明明是讓人窩火的內容,經過低沉又平靜的嗓音的轉述,卻讓他昏昏欲睡。
奇怪,既然是這麽負責的臨時經紀人,劇情裏怎麽就讓原主同意上節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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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子不大,戲倒是不少。”
總經理似笑非笑,帶着些嘲諷:“對外說是‘實力唱将’的培訓綜藝,對內,卻是這麽個專門割粉絲韭菜的綜藝?”
“陸先生,這個圈子就是這樣,你是開娛樂公司的,難道不知道什麽是潛規則?”負責人不以為然。
“潛規則之所以是潛規則,就是因為見不得人,不能拿出來公開說,更不是什麽引以為傲的事情。”
總經理的話讓衆人側目。
老板是這樣的老板,難怪公司是這樣的公司——開了五年依舊沒有起色。
安以農忍不住笑,突然覺得這個老板有點一本正經的可愛。
“來說說違約金的事兒吧。我們在商言商,遵守合約規則。沒有正當理由的違約,需要交付足夠違約金,這個道理都懂吧?”
節目組的負責人詭辯道:“話是如此,但是解約這件事,貴方的柯以農先生也有責任。”
眼睑半垂的安以農擡起頭,坐正了:“您嘴裏要吐什麽象牙嗎?”
負責人一噎,心說這公司從老板到藝人都是這種沒有情商說話還刺耳的家夥,難怪這破公司都要開不下去了。
“柯先生離開歌壇已久,恐怕不太适應如今流行的音樂風格。我們要請的是明星導師,可以指點新人的人,柯老師……”
他看了安以農一眼:“柯老師已經失去唱歌的能力,本身也不是創作型歌手,資歷也不足,作為明星導師恐怕不能服衆。”
“經理,之前定下的明星導師還有誰來着?我找他們聊聊?”安以農直接打斷節目負責人的話。
“我這人沒什麽面子,總不能其他三個也和我一樣沒有面子。不然我們把那三個公司的人也找來,聚個會?”
“這個世界一直很小,尤其是同一個圈子的人。誰沒幾個朋友師長的,對吧?”
《我行我秀》節目組一次換掉四個導師,間接得罪四個娛樂公司。雖說這點得罪不算什麽,商場的人都看利益。但若是四個整合起來吃節目組一塊肉,也沒人會拒絕不是?
它到底是地方臺的小綜藝,它還沒強大到可以無視這些娛樂公司。
“柯先生真愛說笑。”節目組的負責人有些坐不住。
繞過一系列語言陷阱,直接找出節目組最大弱點并加以利用,安以農這樣冷靜迅速的反應讓人詫異。不但節目組的人看他,就是總經理也忍不住仔細看了幾眼。
這個歌手身上的迷茫和不安都消失了,整個人像是被重新鍛打抛光過的劍,鋒利又耀眼。
因為總經理的寸步不讓,因為節目組是過錯方,最終他們還是為自己的任性買了單,違約金高達百萬,其中大部分會彙入安以農的賬號,緩解他近日的資金緊張。
這件事解決後,節目組人員首先繃着臉離開,之後是總經理。
“柯以農。”安以農要走的時候,身後的張若君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安以農轉過頭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臂,臉上沒有笑也沒有怒,十分平靜:“有事嗎?”
張若君心中駭然,下意識松手退了一步。
發生了什麽事?以前的柯以農可沒有這樣讓人發毛的眼神。
“我還有事。”頭暈眼花的安以農轉身欲走。
“等等!”張若君再一次想起當年給這人做助理的時候。他就是這樣高高在上目下無塵,自己好心提建議,卻被諷刺‘你還不夠資格教我做事’。
明明一開始,他是因為喜歡他才進入這個圈子的。
因為這突然的沖動,張若君再次抓着安以農的手腕,随手開了旁邊一個時常無人的小房間,将人拖進。
安以農被推到牆上,本就是發燒狀态的他有一瞬間的眼冒金星。同時被勾起許多糟糕的回憶,理智的線扯緊了,幾乎要扯斷。
這個家夥……
“柯以農,”張若君欺身上前,他壓着聲音,“我有粉絲千萬,有熱門綜藝和高端代言,現在我夠格教你了嗎?”
我還不夠有存在感嗎?
為什麽你還能這樣無視我?
“唔!”張若君的腹部被打了一拳,安以農特意選了這樣的位置,不容易留下痕跡。
他看着雙目布滿血絲的張若君,似笑非笑:“有病去醫院,不要像瘋狗一樣,逮着人就咬。”
“為什麽無視我?”張若君捂着腹部喘着粗氣,他發現自己可以忍受柯以農的怒目而視,卻完全不能忍受剛剛的無視,就好像他是路邊無關緊要的垃圾。
“有趣。”安以農打量着他,這個原主眼中的小人,“你生氣,是因為我無視你?我有沒有看你,對你很重要?”
張若君噎住,他惱羞成怒:“不要自以為是,我只是要證明給你看,我比你厲害,比你受歡迎。當初錯的人是你!”
這話真是……安以農止不住笑:“包裝出來的快消品,真把自己當回事了?百萬級的修音師好用嗎?”
他沙啞的聲音帶着十足挑釁,張若君的胸膛裏有一團火在燒:“前輩您呢?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安以農單手捂着額頭輕嗤一聲。
“你笑什麽?”
“笑你蠢,偶像和歌手,是兩個概念。”
安以農睜開眼,看了張若君一眼:“華語樂壇是不是要完了,什麽妖魔鬼怪都出來了。
“喂,張若君,你要賣的是你的歌,你的才情,不是你包裝出來的人設和臉。垃圾也配和我說音樂?”
原主和張若君的決裂正是因為他們理念不合。
原主知道實力才是他走下去的根本,所以想要暫時離開浮華圈子去音樂學院求學,而張若君覺得他應該把握資本給的機會,并且遵循粉絲要求登上頂流位置。
一個妄圖控制操縱偶像的私生粉。
張若君瞬間被激怒,他扣着安以農的手腕,再一次逼近他:
“你以為自己還是當年那個光鮮的‘柯以農’嗎?你現在沒有了‘聲音’,沒有了資源,連粉絲都跑得差不多了。你拿什麽在這驕傲?”
“呵,你知道他們去哪兒嗎?他們在我這兒!這個綜藝是你求爺爺告奶奶求來的吧?可它現在也屬于我了。不和我說音樂,還有別人願意陪你這個廢人說?
“柯以農,你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不如回來給我做助理?我給你開最高的工資……啊!”
本來受制于人的安以農猛地用膝蓋頂張若君的腹部,并且趁對方失神一個翻轉,狠揍了幾下,專門對着不容易留痕跡的地方,最後反将張若君按在牆角。
“說歸說,別在這動手動腳,我不喜歡。”
張若君瞪大眼睛,他被重重推倒在牆上,一只手的手腕被扣着,脖子被修長五指鎖住,收緊。他心跳加速,嘴唇發幹,不知道因為緊張,還是因為窒息的感覺。
“張若君。”安以農的聲音沙啞又緩慢,張若君耳朵仿佛被羽毛刷過,外露的皮膚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他沒有看到安以農的臉,也就沒看到那雙黑化的眼睛:對一個把音樂看得很重的人來說,歌手是一個不容許別人侮辱的神聖職業。
“他的手,好燙。”張若君吞咽着口水,只覺得抓握着自己的手腕和脖子的手心極熱,熱得要把他化開了。
“人貴有自知之明,別侮辱歌手這兩個字。”
這句話他說得很平靜,但是從張若君這人到他的能力,都被輕描淡寫地否定了。張若君瞬間回到現實中,一股火壓在胸膛裏,越燒越憋得慌。
“砰!”關閉的小門被一把推開,這聲音驚醒了裏面的人,安以農松開手,後退兩步,并且若無其事的看向門口。
總經理出現在門口,他的視線掃過貼着牆的張若君,在安以農身上停留。
衣服整齊,也沒有不對的痕跡。從現場看,張若君像個受害者,而安以農是個加害者。
總經理伸手輕扯領結,眼神也平和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總經理(走到一半猛回頭):嗯?我家小黃雞呢?
安以農: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