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路上長秀都沒怎麽說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長山心裏不踏實了,他知道自己可能闖了禍,拽着長秀的衣袖,巴巴地望着她:“姐姐,你生氣了?…..我不是有意動手的,….我不願意他們為難你,…..不管他是誰。”
長山所言非虛,妻主心軟被欺負,他就不樂意,尤其是那個男人,惹姐姐不高興,他就越發地讨厭他。
長秀滿腹心事,聽見長山告饒,握着手寬慰道:“長山,這事兒不怪你,你為我好,我知道。”
“姐姐,我要是做錯了事,寧可姐姐罵我打我,也不要姐姐生氣傷心。”長山小心翼翼地湊到妻主身前,低下頭,真心實意地求原諒。
長秀笑笑,伸手擁住長山,在飕飕的冷風裏給他一點溫暖。她和李原崇的恩怨不是一天兩天的時間,原本相安無事也可,可眼下将長山扯進來,只怕往後就沒那麽平靜了。李原崇是個琢磨不定的人,他既在明處,又在暗處。他若是記恨在心,從而對付長山,有的是法子。往壞處想,若真再出什麽事兒,長秀防不勝防。
長秀覺得自己其實有點懦弱,不停地找借口逃避現實,如今可不能再這麽坐以待斃了。孤家寡人的時候,怎麽樣都好說,可現在得好好護着長山,不能讓他受到任何傷害,更不能連累長山。她必須得做些什麽,為自己和長山贏得一個相對安全的保障。
可問題是,她該做些什麽呢?
……
一眨眼到了臘月,天氣寒冷,顯得四圍都無比蕭索。大晚上的,北風刺骨,月冷星稀,長秀關好屋門,拉着長山躲在熱乎乎的被窩裏恩愛的死去活來的時候,院門被拍得震天響,彼時長秀正緊緊絞着着長山的大果子行進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哪還顧得上理會敲門聲,誰知旺財在院子裏狂吠個不停,不一會兒,就聽有人大聲喚她,“白長秀,白先生!你在家吧?….你睡了嗎?”
是趙荌呢!她一個激靈,松了下面的口,長山不依,滿面潮紅,“姐姐,….好姐姐,我不…”
長山雙手捂着那溫軟不肯撒手,長秀咬着牙平複嬌喘,摸摸他的臉頰,在小夫郎紅潤的嘴唇上親了又親,“乖乖,快松開,好好躺着啊,姐姐等會兒翻倍補償你。”
長秀穿衣下炕,長山無奈,也只能直撅撅挺着。 他可憐巴巴地望着長秀,眼神委屈到讓人着實不忍離開,偏還要癟着嘴嘟囔,“姐姐,你一定要快點回來啊!”
白長秀強迫自己轉身,跑去開了門,趙荌酒氣熏天地站在門口,朝着她妩媚一笑。
“喲,趙先生這是……上哪兒喝去了?”白長秀被趙荌的示好驚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趙荌平時多穩重啊,瞧她現在,酒氣熏天,哪有個知書達理的樣子。
“今兒古河村….豆腐娘子娶夫郎,過去….喝了幾杯,這不找你…來商量大事兒來了麽?”趙荌也沒等白長秀招呼她,自顧自地撞進門來,準備上長秀屋裏去,“….凍死了,你也不将…..我讓房子裏去。”
白長秀忙堵住屋門口不讓她進,她的親親小夫郎還光着身子等她呢。趙荌不知情,借着酒膽橫沖直撞,長秀連拉帶拽将趙荌往別處推,趙荌不依,扒拉着門框不肯走,“….有貓膩!白長秀…..你太壞了,居然學會…….跟我耍心眼兒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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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長秀哭笑不得,将這個半醉半醒的人直接扛到廚房去,扣上門,生了火,麻利燒了些醒酒湯給她喝,“你确定你這個樣子,是跟我商量大事的态度?”
她沒見過趙荌這種醉态,糊裏糊塗的,似乎不是很清楚呢!
“是啊,”趙荌喝了碗熱湯,再擡頭時,她的眼神清澈明淨多了,“本來這兩天….要找你說的的。剛好趕上人家的婚事,沒脫開身,來的晚了些。”
“說吧。”白長秀看她一臉鎮靜,自己也不由得正經起來,俨然忘了她的夫郎還躺在炕上嗷嗷待哺。
“我想扳倒李雁容,我們聯手吧。”趙荌瞬間嚴肅起來,“将她拉下來,給我們這次蒙受冤屈的生員讨回公道!否則即使來年再考,依然還是這個結果。”
“……?”白長秀心頭一凜,“就憑….我們?”
趙荌鄭重點點頭,“長秀,你必須答應。現在有個很好的機會,我們要全力以赴,所以我沒有時間給你考慮。”
“好!”白長秀不過片刻,點點頭。趙荌是個冷靜自持、頗有能力的人。她們其實是同一類人,只不過趙荌更願意主動出擊,尋找時機,而不是像她這樣,更願意等待時機。
“你知道鐵面崔九這個人麽?”趙荌頓口氣,神情凝重,“我們這回要成事,就得靠她了。如果…..信不過,就看天意吧…”
“崔九大名,如雷貫耳,”猛地說起這個人,長秀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好在她很快進入了狀态,“你不妨将計劃詳細說說…..”
……………..
兩人悉悉索索一直聊到了後半夜方才結束,趙荌要趕回縣城去找其他人,白長秀挽留不住,只得送她出了大門。
望着趙荌在黑夜中遠去的背影,白長秀難免焦慮,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如果不能成,保不齊連自己都搭進去了。可是照她眼下的情形,若不肯争取,總是遇事則避,誰知道後面還有什麽等着她呢!
已經是後半夜的時辰,估計長山已經睡下了。今晚看來要食言喽,長秀無奈嘆口氣,悄沒聲兒地推開門,卻發現暗夜裏,長山裹着被子靠在牆角,眨巴着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堪堪望着她。
“長山?……”長秀忙上了炕,挪過去擁住他,察覺他在輕微地顫抖,“我的乖乖,….可是生我氣了?”
“姐姐,”長山反手緊緊摟住她,腦袋耷拉下來,聲音似乎有些哽咽了,“你….你,…..要走了麽?”
她鑽進被子裏,靠在他溫暖結實的懷中,摸到少年眼角的一點濕潤,心裏隐隐作痛: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他是不是等的久了,下炕來找她,然後…..偷聽到了什麽?
“長山別擔心,”長秀勾着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印下輕柔的一吻,“我過兩天…..出去辦點事,然後就回來。”
“可是我好害怕….”長山竟忍不住哭了,人高馬大的小兒郎,将眼淚悉數灑在妻主的光潔額頭上,“……姐姐,….你…回不來了怎麽辦?”
他今晚等的太久,等得他的大果子變成了小果子,他便開始擔心了。下炕跑去找她,偷聽了她們的談話:什麽秦州知府,什麽人命案,什麽崔巡檢…..,句句叫人驚心動魄,一時間欲望和興致全無,滿腦子都是妻主的安危。
“怎麽會呢?”長秀摸摸他的腦袋,伸手往裏面探去,将那綿軟可愛的小果子輕輕握在手心裏,柔柔擺弄兩下,“長山,你真是瞎操心,欠收拾了不是?”
“你就會哄我。”長山拿手背擦了擦眼淚,噘着嘴不再說話,呼吸卻有些不穩了。
長秀親親摸摸,見他有了反應,連哄帶勸地将他撲在身下,吸允着他眼角的淚花,咬着他的耳垂,将溫熱暧昧的呼吸送到他的耳朵眼兒裏,“乖長山,讓姐姐好好疼疼你…”
“你,…..”長山又羞又惱,手卻不由自主攀上妻主,“你就知道欺負我……”
“哦,我家長山不高興了,”長秀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那我就不欺負了”,言畢,準備翻身下馬。
長山着急,一把托住她,不讓她動,此時也補不上害臊,咬着妻主直哼哼,“不行!必須欺負!”
“嘶——”長秀倒吸了一口氣,心道這小子下嘴也太狠了,也顧不得疼痛,找準位置,将他深深地納入進去,“你個壞小子,輕着點兒喂!”
“嗯——”長山快活起來,哪裏舍得松口,于是滿屋旖旎,春光無限。
……..
長秀和趙荌是分頭行動,自那天開始,長秀先聯絡了青榆縣以及鄰縣幾位生員,趙荌跑的遠,在秦州下轄其他幾個縣聯絡此次失考的秀才,雙方定了正月初十之後,在秦州會面,共謀大事。
長秀走的那天,雪下得挺厚,一腳踩下去,積雪就蓋過了腳踝骨,寒風瑟瑟中,長山将她送出村口,陪她走了一程又一程,總是舍不得分離。
“乖長山,聽姐姐的話,回去吧。”長秀哈着霧氣,在冰天雪地裏,踮着腳尖,将如今挺拔如白楊般的小夫郎親了又親,“家裏離不了人呢,我保證,很快就會回來,決不食言。”
“你發誓!”長山眼裏霧氣蒙蒙。他就是這樣一個不争氣的兒郎,在嬌小的妻主面前,脆弱的跟個小孩一樣。可是身為夫郎,他無論如何都該支持妻主去幹大事,總不能天天叫他黏上了兒女情長吧?
“我發誓!”長秀信誓旦旦,“你也要保重自己,多吃點,要是我回來發現你瘦了,我可不依!”
夫妻兩人抱了抱,就此別過。長秀騎着馬,不停地回頭朝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身影揮手,眼眶變得濕潤模糊。她真的能回來麽?要是她回不來,她的長山,…..該怎麽辦?
她安慰長山,去秦州沒有任何危險,因為這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面對長山,她也只能這麽說。而事實上,要讨回公道,就得扳倒樹大根深的秦州李氏,亦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呢!如果是葬送自己一生的前途倒也罷了,就怕送了性命,再也見不到長山了。
長秀上次見到趙荌的那晚,趙荌跟她提到了一個人:鐵面崔九。這個名頭在坊間很響亮,人都傳她兩袖清風,剛正不阿。崔九去年八月被朝廷委任為三州巡檢使,據說剛過了定州,現在正在來秦州的路上。她們要做的,就是聯合起來,攔下她的轎子,由此把秋闱舞弊的事情鬧到家喻戶曉,然後将狀紙并最近搜羅來的證據呈上去,以此将李雁容拉下馬。
這件事情的風險極大,弄不好,即使不會全盤覆滅,她和趙荌是鐵定跑不了的。鐵面崔九其人,原名崔靜,亦是秦州大族出身,隴右道上人盡皆知。有傳聞說她和李雁容交好,而世家大族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即使她們這幫一無背景而無根基的秀才生員,找到崔巡檢,促成她出面懲辦,可是結果又有誰能預料得到?
開弓沒有回頭箭,女子在世為人,該擔的責任要擔,該做的事就一定要做。策馬奔馳,一路飛雪漫天,長秀不斷給自己信心和鼓勵:長山,有了功名,姐姐才會有保護你的資本,為了你,姐姐會盡最大努力,平平安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