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條魚
大海過于廣袤，襯得波塞冬號像是一片墜落在池塘裏的枯葉，飄搖顫動、好像随時都會突破水面張力，沉入海底、落入她的懷抱。
但在游輪之上，這種虛幻的感覺蕩然無存。
吃過豐盛的迎客自助餐，大家各司其職、開始為《海女傳說》的拍攝做準備。
道具組在甲板上跑來跑去忙碌的布景，燈光組調試着郵輪內部各個會被用到房間的燈光，服裝組一遍一遍的确定沒有配飾遺落，攝影師跟助手讨論着拍攝思路，化妝師圍着柳綠離跟幾個特邀演員商讨着最上鏡的妝容……
此時游輪風評浪靜的航行着，波塞冬號的船員們反而清閑了下來。有人來給冷凝水娛樂公司的人幫忙，有人拿着維修工具在整個游輪內徘徊。
而連螢跟宿凝真，她倆一個是MV無關人員，一個目前還拍不到她唱歌的畫面，于是趁着還沒忙起來，抓緊時間在游輪上玩。
從有記憶起，連螢就在這艘船上度過了許多光陰。
此時，她推着宿凝真來到她認為風景最好的房間，又從餐廳拿了很多甜點、零食、軟飲，享受着忙裏偷閑的快樂。
連螢指着岸邊，興奮的說道：“真真，這邊能看到海岸線，你看海邊的房屋現在看起來就像樂高拼圖一樣。”
“你說的沒錯。”宿凝真扭頭看去，她因為坐在輪椅上，此時視線很低、有一半景色都被護欄遮住了。
但呼吸着海上清新的空氣，看連螢這麽開心，她什麽掃興的話都不想說出口。
誰知連螢兀的彎下腰來，視線與她平齊。
她眉頭簇起：“不行呀，你這根本看不到好的海景。”
語罷連螢湊到宿凝真這邊，雙手從她腋下穿過，半強迫的把她從輪椅上拉起來。
嘴裏還喃喃道：“不行！來都來了，不看看大海的景色怎麽能說得過去。真真你扶着我，我帶你起來。”
看着她這樣，宿凝真心裏泛起絲絲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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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輩子為了開演唱會，輾轉在不少城市跟國家，但很少有人知道、如果問起她那些城市的風貌特征跟地道小吃，她只能回答網上流傳的那些信息。
小汪跟着一起出差的時候還好，她有時候自己想往外跑，就會把她捎上。
那時宿凝真就會得到跟小朋友外出旅行一樣的感覺，眼睛只能看到一米多高的角度。
但小汪不在，完全由場地方照顧她時，大部分時間、宿凝真都是待在屋子裏的。
那些人要麽嫌麻煩、要麽擔心出問題、要麽壓根沒考慮到宿凝真想外出的事，他們提供的服務跟娛樂大都是室內的。
總之從前，從來都沒人像連螢這樣，不由分說的把她從輪椅上拉起來，強行把大自然的美景塞進她眼睛裏。
連螢完成了第一步，第二步由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進行。
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鱗次栉比的建築、若隐若現的遠山，以及港口大大小小的船舶、海天一色的交界線。
宿凝真有些晃神，由衷的贊嘆道：“好美……”
小心的扶着她，看她高興、連螢自己也高興。
“對吧！這個地方我覺得景色是最漂亮的，就是裝修的規格不是總統套房，要不我就讓我爸給你安排在這個房間了。”
宿凝真看向她，感受着終于能夠俯視連螢的視角，唇邊帶着微笑道：“我們可以經常過來玩。”
這是一艘能夠承載三千游客的游輪，此時被她的公司完全承包了下來，理論上任何房間都可以随意進入。
又看了一會兒美景，她怕連螢一直扶着自己累到，主動開口道：“太陽上來了，我們進去歇着吧。”
等到半下午的時候，所有準備就緒，MV正式開拍。
攝影師計劃先拍在甲板和船艙裏的劇情，于是演員們開始了慣例的圍讀劇本流程。
有的歌手喜歡在MV穿插和歌詞劇情有關的對白，但宿凝真不太喜歡這樣。
她在這方面十分堅持，每首歌裏除去音調稍低的和聲之外，唯一能夠出現的人聲都只有她自己。
所以演員們省去了背臺詞的過程，但是對演技的要求也水漲船高。
連螢饒有興趣的從旁圍觀，這一幕是人魚公主上岸後暗中學習人類、融入人類的過程。
柳綠離卸去了誇張的歐美妝容，此時完全素顏出鏡、穿着薄紗織就的長裙，坐在甲板上、眼睛烏溜溜的左看右看、觀察着人來人往。
她一下子就回到了平日裏的形象，連螢就對她十分熟悉了。
這一幕柳綠離跟群演都拍的很好。
就是另一個演員的站位有點問題，他的角度直面陽光、眼睛曬得幾乎要睜不開，看起來五官皺在一起，很不好看。
于是道具組又開始忙着調整布景。
拍了一會讓後，桌上的食物又不知道從哪兒吸引來了幾只海鷗，甲板上又上演了人鷗大戰的慘劇。
最開始很陌生很有趣，誰知看了一會兒，連螢就感覺還挺枯燥的。
鏡頭語言需要從導演想讓你知道的地方觀看才能讀出含義，她這個第三人稱視角就很出戲。
除去需要重點解釋的畫面之外，還能看到亂堆在一起的道具、吃瓜的船員、随時準備沖上去補妝的化妝師，非常熱鬧、也非常擁擠。
宿凝真對她這個繼妹的信息素過敏，此時在監控室看拍攝直播，也在忙着工作。
連螢覺得有些無聊，就回去休息了。
等到黃昏之時，聽他們說柳綠離開始拍下水的畫面時才打算過去圍觀。
誰知剛到甲板上，就聽見柳綠離音調拔高在跟人吵架。
她雖然不粉柳綠離，但是好歹是在自家游輪上發生的事，到時候傳出去柳綠離在波塞冬號上耍大牌的消息，場面就不好看了。
連螢一步并作兩步，快步跑上去打算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靠近一些，她聽柳綠離裹着浴巾生氣道：“我是Omega啊！你們怎麽找的都是Alpha救生員，我不要他們碰我！”
幾個救生員也尴尬的很，他們小聲道歉着，“真沒想到柳小姐是Omega，我一點都沒聞到你的信息素啊。多有唐突，非常抱歉！”
周圍負責招攬這些救生員的工作人員也是面露難色：“救生員這個工作對體能的要求太高了，市面上根本沒有Omega救生員。
之前你也沒說過不要Alpha，我還專門挑了身體素質最好的這一波人過來。
要不這幕先不拍了，我重新找Beta救生員乘快艇過來救急……”
一聽要拖時間、搬救兵，副導演在一幫不贊同道：“本來拍攝時間就很緊迫，水下的戲很多，我們已經在海上走了一天了。等快艇到達就深夜了，黃昏的戲就只能擱置到明天，游輪續租一天就是幾十萬！”
總導演掐滅煙頭，“不行就找替身吧，把船上體型跟柳綠離差不多的女性叫過來，我們先拍遠景。”
衆人得了這個信兒，自覺有一戰之力的全都激動的跑了過來。
場面一度混亂。
柳綠離的經紀人在一旁安慰她，但是不知道說了什麽，這人更生氣了、到最後直接紅着眼眶跟經紀人吵了起來。
說她又不是不會游泳，死活不同意找替身，想在沒有救生員的情況下直接下到海裏。
但是誰又敢把這樣一個歌手的性命當作兒戲呢。
連螢戳戳身邊船員，“給真真說了嗎？她現在在哪兒。”
這人見是連螢，立刻回答到：“派小五去叫人了，應該馬上就過來。”
連螢松了口氣，她擠過人群，蹲在柳綠離面前，“昨天你不是還跟我惡作劇呢，今天怎麽就在這兒哭哭啼啼。”
“誰哭了！”柳綠離瞪她一眼，吸了吸鼻子，把頭扭到另一邊去。
不跟上頭的人一般見識，連螢想了想提議道，“要不我給你當救生員吧，我之前是省隊游泳運動員，大言不慚的說一句，我可能比船上這些人水性都好。”
聽到她的話，柳綠離情緒稍緩。
目光遲疑的在她身上掃視，“你不會是騙我的吧？”
連螢有些想笑，“我有百科頁面呢，不信你可以搜。”
“那好。”柳綠離馬上就高興起來，指着連螢道：“連螢給我做救生員的話我可以！”
原本另外幾個Alpha救生員對她的能力産生質疑。
但波塞冬號的船員們主動站出來給連螢撐腰，表示這姑娘是船長的女兒，水性非常好，這些人的質疑聲就漸漸消失了。
連螢也不想讓其他Alpha碰自己，但是為了她們的安全、這幾個救生員還是要跟着下水。
一旦柳綠離出問題，她就負責撈柳綠離。如果她沒撈上來，那麽其他救生員就負責撈她。
連螢想了想，她對自己的游泳能力充滿自信，那些人跟着下水也沒什麽用，就同意了。
于是等宿凝真吃完過敏藥，匆匆趕到甲板上時。
就看到了連螢換上連體泳衣，坐在高高的救生椅上，頭戴一頂草帽、随時準備下海撈人的狀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