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自薦枕席

慕容昕自然不會想到這些刀頭舔血的男子也這般聒噪,他也并沒有覺得自己做了什麽過分之事。

芝蘭玉樹的身影走得不快,剛剛她說蘇蒙比大多數人重要,那小部分人是誰?

深入戈壁荒漠數日,軍糧雖然節制,但還是以可見的速度消耗。

特別是肉類的配給,連向來習慣排場的慕容昕也開始縮減用度。

“在軍中,自然不可如平日一般。”劍雨臉上包着繃帶,像一只蒙臉的蜘蛛,眼角在桌上七八個菜上掃了掃,有點抽搐。

現在霜風劍雨仍然留在身邊聽用,用慣的人的确比較順手,只需要眼睛一瞟,菜就到了碗裏。

“這肉幹粗澀無味,若是撕開吃還好,怎麽能用水熬,漿糊一般?這野菜質地生硬,再用油脂一炒,如同枯木;還有這米飯,軟如黏粥——今天是誰造的飯?”

霜風夾菜的手僵硬了一下:“回禀王爺,張廚因為肺腫已經無法下廚——這,是屬下和劍雨做的。”

“呃……”慕容昕緩緩放下筷子,嘴裏一口軟粥生生咽下,細沙在喉嚨間粗糙的磨過,他看向眼前這兩個有些如履薄冰的屬下,像是無奈又像是寬慰二人,“以後,直接去軍廚給本王供奉飲食來。行軍日難,本王也非不可将就之人。”他是見過劍雨造飯的,他連菜要先洗都不知道。

霜風忽的想起什麽:“王爺,今日不是獵了許多鷹隼麽?如果王爺不嫌棄,屬下讓軍廚烤些前來可好。”

“允。”慕容昕大手一揮,“現在就去,讓阿恒也去,嗯,帶上那只蠢雕。”正好好好教育一番。

十來只鷹隼已經去毛洗剖幹淨,一整溜的放在臺架上,專有一個勤務兵在臨時搭建的鐵架上刷了油,準備将要烤的鷹隼挂上去。

“慢着。”慕容昕道,“阿恒,你過來。那蠢雕也帶過來,讓它好好看看,出口傷人的下場,免得以後不知輕重,不辨黑白。”

“……”寧卿。

“先把它腦袋扳過來——好了,可以串了。”兵士剛剛拿起第一只鷹,蠢雕立刻瞪圓了眼睛,整個腦袋都伸了出去。

慕容昕看它一眼,嘴角閃過一絲笑意:“嗯,看來殺雞儆猴,不只是對猴子,對傻鳥也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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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原本還站在護壁上的蠢雕已經一臉口水的撲騰了出去,可惜羽翼未豐,飛了幾寸便生生摔在地上,然而它不死心,一抖羽毛,蹦跶着奔了過去。

“認識的?”慕容昕皺眉,這下不好辦了,不會留下什麽陰影吧。

“阿恒覺得,它好像是……餓了。”話音剛落,蠢雕已經一口啄上了鷹的的胸脯。

“禽獸!那是你同類啊。”慕容昕面色難看,“就算不是同類,也是近親!真下得去口!你!還愣着幹什麽,轟下去啊!”一場生動的現場教育以失敗告終。也因為這件事,幼雕終于有了正式的名字:阿呆。

寧卿看了看慕容昕那張一塵不染的臉,忽然很想知道,如果他知道,也許此刻就在安北城,正有蠻人以人為食,他會作何感想。此番前來,比她想的速度要快,卻比她預計的時間要晚了。安北城中,此刻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她胸中積郁,輕輕嘆了口氣。

慕容昕的目光落在她沉思的臉上,瞬間又移開。

炭火的細舔之下,架上的獵物漸漸泛出油脂,勤務兵搬出一大塊油紙包裹的鹽巴,用手一搓,就要往上撒。

慕容昕頓時胃口一倒:“阿恒,你去加料。”她的傷口愈合,正在恢複,做些簡單的工作是可以的。

慕容昕好潔,世所皆知。

不是不能察覺到慕容昕對她的一點小心思。在寧卿看來,這個王爺,出身高貴,舉止克制有禮,在雲淡風輕的背後,還有衆人尚沒有看到果斷和隐忍冷酷。他有世家子弟的儀态,還有他們沒有的膽量。而他的高高在上,和他的潔癖都是她可以保護自己的利器。在她的利器和底牌沒有露出來之前,她并不擔心他的任何小心思。

阿呆看着寧卿上了火炭,原本不甘心的咕咕叫聲,立刻變成了叽歪嘶鳴。

慕容昕:“真是狗仗人勢。”

他看着寧卿将鹽巴磨勻,加上了些許香料,

然後用木筷裹上一塊布條,反反複複在油盤裏面跑過刷到獵物上,不過片刻,那原本濃郁的香味竄到鼻子尖,蔓延進肺,撩動心腹,他的喉結微動了動。

聞起來,真的很好吃啊。

烤好了,需要裝盤,霜風剛剛拿起盤,劍雨已經準備好銀質小刀,齊齊走上去。

他們看了一眼臉龐被炭火烤的酡紅的寧卿,幾乎異口同聲道:“我們來吧。”兩人相視一笑,言語中一個再無任何之前的刻意客氣,一個也無之前的蠻不客氣。

寧卿伸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笑了笑,讓他們去了。

這一餐烤肉慕容昕竟然難得多吃了兩個饅頭,看得霜風眼裏一片笑意。

阿呆得了幾片賞肉,蹲在寧卿身旁,一仰頭一伸脖就是一口,吃完了又眼巴巴看着。

霜風使了個眼色,他們倆不動聲色的走了出來。

帳篷外寒風鶴唳,吹在身上刮骨之冷。

“我覺得,王爺對阿恒有點不一樣。”霜風道。

“王爺在軍中這麽些日子,也沒有見過其他人,阿恒姿容自然不用說,又聰慧,這是自然。”他好像忘了自己一開始便說這個寧卿心思詭谲一看就是狡詐之人的。

“只是,阿恒似乎對王爺,好像并沒有。”

“難道,她真的挂念那個人嗎?”雖然四周并無人經過,但他們說話仍然謹慎。

“好像,也不盡然。”霜風想的沒那麽多,“只是難得王爺喜歡,左右我們便多想法給洗機會好了。”

自小在慕容昕身旁長大,他們看到他高高在上的尊榮,也看到他克制溫文後面的無邊寂寥,貴妃從小的教育,既要他有儲君之才,又要他收斂儲君之威,如同錦衣夜行,懷璧自覽。低調而強大的成長注定一路寂寥。

遠遠,一個人向着這邊走過來,穿的卻不是甲胄,他們警惕按上刀柄。

漸漸,近了,卻是一個米分面白淨的男子,他手裏拎着一個布包,走到面前。

“見過風雨兩位大人。”

“你是何人?”

“小的是管理馬匹的,平日,大家喚我阿寶。”他說了一句,忽的蹲下來,将那沉沉的包袱放在地上,一點點打開,隔着遠處的火盆,只見裏面閃閃,盡是些金啊銀啊之物,在這軍中,卻是一筆巨款了。這些,全是平日他從來尋他作樂的人手上搜刮而來。

軍中苦悶,而又沒有女闾,長得俊秀妖嬈點的男子倘若不夠堅定,很容易被引~誘。

而這阿寶,顯然已經在這條路上不回頭了。

“聽聞雨大人最近犯小人,小的是來助大人解憂的。”他掩嘴一笑,說不出的陰柔之态,看的兩人一陣雞皮疙瘩。

“解什麽憂?怎麽解憂。”劍雨冷冷看他。

阿寶尚不自知,眼眸一動,自以為風情萬種:“阿寶聽說現在王爺身邊有一親侍,很不聽大人的話,只是王爺身旁現在只有這麽一人……所以,難免放矢無的,倘若,現在王爺有了別的選擇?”他重點咬了咬親侍兩字,說道最後笑出聲來,還算俊美的臉上一片徜徉之色。

“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們想辦法将你送到王爺身邊,然後伺機接替那個阿恒的位置?”

阿寶一禮:“兩位大人絕世聰明。”

霜風劍雨互看一眼,嘴角同時咧出一絲笑意,點頭:“有道理。”阿寶笑起來,剛要客氣,怎料他們兜頭而上,揮拳便來。帳篷外先是響起一聲悶哼,緊接着便是一頓暴擊之聲。

兩人收拾完,回到帳篷,慕容昕還在慢悠悠喝着解膩的茶水,他的眼睛有意無意從寧卿身上滑過。

霜風劍雨看向四周恍然心知肚明卻裝作看不見的兵卒,不由齊齊嘆息。

王爺,你好像崩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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