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在床上打鬧着扭做一團的齊樂然和安迪兩人被霍夫曼這突如其來的喊聲吓了一跳, 齊樂然看着他那黑如鍋底的臉色, 知道他心中的顧忌,連忙放開了抓着安迪的手,快速從床上跳了下來, 擡手捋了捋因為打鬧弄得亂七八糟的頭發。
安迪卻坐起身來,仍然坐在床上,仰頭看着霍夫曼, 神情有些不快的高聲說到“叔叔, 你這不等別人允許, 就随便進別人屋子的習慣, 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改改呀!”
霍夫曼黑着臉瞥了安迪一眼, 沒有理他,而是扭頭對站在地上的齊樂然沉聲說到“你跟我來,我有話要跟你說!”說完後, 便轉身向屋外走去。
齊樂然就知道今天晚上絕對沒有那麽好過, 這不,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因為早有預料,所以他也就神色平靜的點了點頭,回頭看了安迪一眼後, 便跟在霍夫曼的身後快步往外走去。
原本還坐在床上的安迪見狀,一下從床上跳到地上, 連拖鞋都來不及穿, 就三步并作兩步的快速跑到齊樂然的身邊, 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伏在他的耳邊有些擔心的低聲說到“上午我在書房外面偷聽他和我爸的談話,這才知道了你和斯特曼教授的事情,一會兒你可要多加小心,我這個叔叔可不是個好對付的主!”
齊樂然轉頭對他笑了笑,安撫的擡手拍了拍他拉着自己胳膊的手,示意他放心,然後就大步跟在霍夫曼的身後向外走去。
他沒法告訴安迪,雖然只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可是他卻早已經不是原來安迪認識的那個齊樂然了,此時的霍夫曼,對于他将要面臨的困難來說,實在是不算什麽。
二樓寬大卻略顯沉悶的書房裏,霍夫曼和齊樂然兩人隔着紅木書桌相對而坐。
沉默了半響後,還是霍夫曼率先開口說到“相信你已經知道我要跟你說的是什麽了,可是我卻還是要說。”
他擡頭看了看坐在他對面,書桌後面正襟危坐的齊樂然,見他聽到自己的話,并沒有表現出什麽反感的樣子,反而微微欠身,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心裏不禁稍稍舒服了一些,語氣也下意識的放柔了些。
“我知道,你跟斯特曼兩人是真心相愛,對于這種同性之間異于常人的感情,我并不了解,也不想評價,可是我要跟你說的卻是,人活在這個世上,并不是只有愛情這一件事情,如果你的愛情會傷害到大多數人,同時也會傷害到自己,那麽為什麽不能把這份感情默默的藏在心裏呢?”
說到這裏他的語氣突然變得犀利起來,緊緊盯着齊樂然的眼睛,緩緩的沉聲說到“難道這份感情藏在心裏就不是感情了嗎?難道這份感情非要公之于衆,宣揚的沸沸揚揚才能證明嗎?”
齊樂然迎着霍夫曼的逼視,沒有一絲一毫的退縮,突然沖他點了點頭,歪着腦袋若有所思的喃喃說到“原來這就是霍夫曼先生的愛情觀,怪不得你明明喜歡瑞娜,卻從未曾表現出一星半點兒來!”
霍夫曼沒有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臉嚴肅的神情頓時微微扭曲起來,他連忙低下頭去,擡手扶了扶眼鏡,掩飾住自己窘迫的神情,片刻後,才又勉強開口說到“我們現在談的是你跟斯特曼的事情,你不要扯到無關的事情上去!”
然而齊樂然卻并沒有順着他的話轉回到他所謂的正題上,而是看着他笑了笑,繼續說到“霍夫曼先生,你可以談論我的感情,我為什麽不能談論你的感情?難道在感情的問題上也分上下屬關系嗎?”
霍夫曼再次被齊樂然的話噎住了,雖然站在他的立場上來說,齊樂然和斯特曼的感情問題根本就不是什麽私人問題,而是非常嚴重的政治事件,可是對于齊樂然本人來說,他的感情就僅僅只是個人的感情問題而已,如果他不想談,那是任何人也拿他沒有辦法的。
想及此處,霍夫曼深深的吸了口氣,擡起頭面無表情的回到“既然你提到了這個,那豈不是正好印證了我剛才所說的話?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要付諸實施的!”
齊樂然用略帶憐憫的眼神看着霍夫曼,輕聲說到“那是因為你知道你所愛的人絕對不會愛你,所以你才選擇把那份感情埋藏在心底,霍夫曼先生,”齊樂然低低的嘆了口氣,接着說到“請恕我直言,你的這種行為不是克制,而是懦弱!”
“你!”霍夫曼噌地一下站起身來,指着齊樂然氣得渾身發抖,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對感情、對事業的理智和克制,就這樣被齊樂然無情的踐踏了。
“霍夫曼先生,我絕對沒有冒犯您的意思,我只想問您一句,如果瑞娜也同樣喜歡你,愛慕你,願意與你共度一生,那麽您還會如現在這般隐忍、克制嗎?”齊樂然仰着頭,神情真摯的徐徐問到。
霍夫曼被他的問題問得啞口無言,一想到瑞娜也會同樣愛他,甚至可以跟瑞娜共度一生,霍夫曼的心裏就好似燒開的滾油般沸騰起來,真是壓也壓不下去的悸動。
他看着面前神色真摯的青年,突然頹然的坐回椅子上,神色間卻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堅定與平靜。
“霍夫曼先生,如果你沒有喜歡過瑞娜,那麽你就不會明白我此時的心情,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去對別人指手畫腳總是容易的,只有當事情落到自己頭上,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而且…”
“齊,你不是說要給我們做你的拿手菜麽?”這時門外突然傳來安迪的高呼聲,緊接着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後,安迪突然一把推開了霍夫曼書房的房門,将頭探了進來,對齊樂然高聲說到“我媽讓我問你什麽時候能下來做菜?”
原本就有些氣悶的霍夫曼此時被安迪突然打斷了談話,氣得一拍桌子,高聲說到“連門都不敲就闖進來打斷別人的談話,這就是你的教養嗎!”
“你不也是沒有得到允許就闖進我的房間了嗎?!”安迪用霍夫曼剛好能夠聽到的聲音低聲嘟囔了一句,随後對扭頭看着他的齊樂然做了個鬼臉,示意自己就是故意來搗亂,以解救他的,讓他趕緊出來後,就嘭的一聲大力的關上房門跑開了。
齊樂然被他逗得笑着搖了搖頭,站起身來,對怒氣未消的霍夫曼笑着說到“抱歉,霍夫曼先生,我要下去做我的拿手菜去了,否則再拖下去,今天的晚飯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吃上呢!”
做菜這件事情原本只是霍夫曼讓齊樂然來他家過聖誕節用的借口而已,可是現在卻成了齊樂然逃避他的理由,世上的事就是這麽的難以說清。
齊樂然轉身走到書房門口,伸手去拉房門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麽,扭過頭去接着剛才沒有說完的話,說了一句“而且在這個世上能夠打敗愛情的永遠是愛情本身,而不是外界的壓力!”說完後,便打開房門快步走了出去。
齊樂然的拿手菜是水煮肉片,是他從國內帶來的現成的料包,只要把牛肉和頭菜切好用調料包裏現成的濕料加水煮熟,然後再把幹料灑在煮好的牛肉和頭菜上,用滾燙的熱油一澆就做好了。
當熱油澆到幹料上時,滿屋子瞬間都泛起一股辣椒的香氣,引得人食指大動。
還沒等齊樂然把這道菜端上餐桌,安迪便迫不及待的叉起一塊肉放進了嘴裏,卻被燙得直跺腳,又埋怨齊樂然事先不提醒他。
餐廳裏銀質的燭臺上插滿了點燃的蠟燭,跟棚頂的水晶吊燈交相輝映,霍夫曼夫人歡快的擺着餐具,霍夫曼先生正張羅着開酒,兩個孩子在廚房裏嬉笑打鬧,飯菜的香氣飄蕩在空氣裏,從樓梯上緩緩走下了的桑德霍夫曼就在這一片熱鬧的景象中,突地升起一絲孤獨的感覺,有那麽一個瞬間,他幾乎就要轉身而逃。
雖然是外人,可是卻與他的心情截然不同的齊樂然心中,卻充滿着羨慕和向往,這一刻,他是多麽的感激斯特曼那份執着的努力,才可以讓他也能夠心存向往,有一天他也同樣可以擁有這樣幸福的家庭!
霍夫曼先生比他弟弟生得高大些,也寬和些,霍夫曼夫人則十分活潑外向,大家坐在一起其樂融融的吃完了這頓不是過節卻勝似過節的大餐,連喝了幾杯紅酒的齊樂然已經有些微醺,也不知道是因為醉意,還是因為興奮的情緒,他的臉頰紅撲撲的,看起來十分的可愛。
忙完了工作的斯特曼絲毫也不避嫌的來霍夫曼家接齊樂然回家,桑德霍夫曼站在一樓大廳落地窗的窗簾後,看着從大門處一陣風似的跑出去,撲到斯特曼身上的齊樂然,臉上的神色複雜難辨。
兩頰有如紅蘋果的青年興奮的手舞足蹈的一邊比劃着,一邊開心的說着什麽,英俊的男人則低頭微笑着寵溺的看着他,擡手将青年因為着急出去而沒有扣好的大衣扣子扣好,又自然的摘下自己頸間的黑色羊毛圍巾套在青年露在外面的脖頸上系好。
看着青年那副興奮又開心的模樣,男人對不遠處站在黑色豪華轎車旁的司機擺了擺手,司機便心領神會的鑽進轎車,将車緩緩的開了出去。
男人拉着青年的手,一起并肩向遠處走去,飄飄灑灑的雪花在路燈的照射下散發出瑩瑩光芒,無人的大街上只有那兩個男人并肩而行,空曠的夜裏便驀地有了溫度…
霍夫曼的心底好似突地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他踉跄着轉身将整個身體靠在窗戶旁的牆壁上,沿着牆壁慢慢滑坐下去…
節日很快便過去了,總統競選辦公室迎來了他們最忙碌的一段時間,第二階段的民意測試斯特曼也以持續上漲的支持率繼續毫無懸念的領先着。
獨立黨在明知競選無望的情況下,自然也不可能在盲目的投入下去,獨立黨候選人奧德裏奇布朗幾乎已經停止了所有競選活動,就差直接聲明放棄總統競選了。
就這樣直到新的一年,一月下旬的總統競選公開投票,斯特曼以絕對多數票正式當選為h國下任總統!
競選活動既然已經結束,競選辦公室這個機構自然也将不複存在,整個辦公室的人幾乎都得到了實惠,這幾個月的辛苦終于沒有白忙。
雖然正式任命還沒有下來,不過競選辦公室的政務官艾伯特裏奇布萊克将擔任未來國家政府的國務卿,財政官桑德,霍夫曼将擔任未來國家政府的財政部長的事情卻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令大家十分意外的是跟斯特曼最為親近的事務官喬治伊文思,卻沒有如大家預想的那樣跟着斯特曼一起進入未來的國家政府擔任要職,而是主動回了斯特曼安德森律師事務所,讓人十分的摸不着頭腦。
而剩下的那幾個助理們也同樣進了國家政府部門,不過因為他們的職級和履歷都太過低微,所以也只有先被分配到了基層辦公室,擔任普通職員,不過因為他們有着在斯特曼總統競選辦公室工作的經歷,未來經過歷練的他們自然也會比別人多一條晉升的通道。
而在總統競選辦公室做了幾個月見習助理的齊樂然,卻沒有跟那幾個助理一樣順理成章的進入國家政府部門,因為他知道,就在不久的将來有一個只有他才勝任的位置在等着他。
而且這段時間正是他要進行畢業論文答辯和辦理畢業手續的時間,經過這段時間的歷練,與幾個月前截然不同的齊樂然對法律和政治有了更深的了解和自我的認識,面對答辯時老師提出的問題不僅能夠輕松從容的面對,更是說出了與在校生那些幼稚的理論截然不同的認知,讓老師們都不禁大吃一驚,對他刮目相看。
在學校忙着畢業各項事情的齊樂然無意間聽同學們議論才知道,戴維斯竟然已經離開了斯特曼安德森律師事務所,浪費了這個極其難得的名額,讓當初跟他競争落敗的同學十分的氣憤。
齊樂然沒有想到,在自己已經幫助他在律師事務所站穩腳跟的情況下,他竟然還是放棄了這麽難得的機會。
不過人各有志,終究也勉強不了,就像不了解齊樂然情況的人,也同樣十分惋惜他沒有抓住機會,放棄了通過競選辦公室進入國家政府部門的大好的機會一樣。
時間就這樣一點點在忙碌中過去,等斯特曼宣誓就職,正式入主總統辦公室,基于他領導下新的政府部門初步成型時,已經是二月中旬了,正好是z國過年的時候。
斯特曼站在沒有開燈,一片漆黑的總統辦公室寬大的窗戶前,看着夜幕下政府大樓外寂靜的廣場,嘴角泛起一絲真切的笑意。
他撥低頭通了手中的電話,片刻後,當電話那邊傳來熟悉的中文時,斯特曼對着電話輕聲說了一句“伯父,我真的做到了…”
半響後,電話裏傳來齊爸那略有些哽咽,帶着些許不敢置信的聲音,“好孩子,你真的做到了…”
“嘭”的一聲,政府大樓外遠處廣場上空爆開了一簇華麗的煙火,驀地照亮了斯特曼辦公桌上最中央放着的一摞文件,封面上《h國同性婚姻合法化提案》幾個黑色大字赫然顯現出來。
與此同時,站在大廳裏的齊爸眼前也突地爆開了一朵璀璨的煙花,照亮了他那嘴角含笑,眼中卻帶淚的英俊臉龐。
兩人就這樣拿着電話,默默的分享着那份成功的喜悅,直到良久後,齊爸才用暗啞的嗓音低聲說到“謝謝你,凱文,以後我就把小然交給你了!”
斯特曼在黑暗中重重的點了點頭,仰頭看着遠處空中接二連三爆開的絢麗煙火,默然的挂斷了電話。
別人只看到你即将享有的榮耀,而我卻只心疼你即将承擔的非議!然而如果這是我們在一起必須承擔的磨難,那麽我絕不會容許你退縮!
窗外為了慶祝新總統上任的煙火還在不停的綻放着,斯特曼一個人站在黑暗中靜靜品味着即将到來的風雨。
同性婚姻合法化提案的前期調研工作和初步民意調查,大概是托了之前斯特曼同性醜聞事件的福,竟然都進行得十分不可思議的順利,法案的通過幾乎只是個時間問題,那麽下一步…
“咚,咚,咚…”辦公室房門處傳來的敲門聲驚醒了沉思中的斯特曼,瑞娜從推開房門從門外走了進來。
自從斯特曼就職為總統後,秘書室也按規制擴大了好幾倍,現在的總統秘書室以瑞娜為首,設有八名秘書各司其職,所以如果不是有什麽重大的或私人的事情,瑞娜一般已經不會再親自到他的辦公室來。
因此此時看見瑞娜進來的斯特曼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可是還沒等他開口詢問,瑞娜便已經轉身關上了房門,緊走幾步來到他的身前,壓低聲音說到“齊樂然那個堂弟,齊昊軒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