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戲精在人間
牡丹蹲下,拭去阮疏眼角沁出的那兩三滴淚水。
“別哭了,沒人欺負你。”
別扭的安慰讓黃華側目,他甩着尾巴,走到臉面朝下的和尚面前,梅花爪朝着和尚的側臉推了推。
躺在地上的人,發出一聲悶哼,他蜷縮成一團,須臾,骨裂的聲音再次發出,黃華吓了一跳,他的長毛豎起,跳到旁側,喉間發出野獸常有的嗚咽聲。
“小僧……這是怎麽了?”了悟摸着自己的腦袋,掀起眼皮就看到阮疏防備的模樣,因此不免有些詫異。
見了悟恢複了往常的面貌,阮疏松了口氣,然而目光向下,她只覺得這口氣松得太早了。
“不是吧?和尚你真的出家了嗎?怎麽這還有反應?”黃華目瞪口呆的盯着了悟,而了悟也注意到了自身的變化,他倉皇起身,迅速地取下房間中的帷幔來遮蔽身體。
牡丹輕嗤一聲,笑道:“這和尚出家又不是淨身,有反應不是很正常嗎?”
她垂眸瞧這阮疏紅着眼圈的模樣,心下也是止不住的癢。
再次痛恨沒有在化形的時候變成男蛇精。
香風拂過,豔紅倚在門框上,一只手輕搖纨扇,她吃吃得笑。
“不知道這夫妻之事,學的如何?”
阮疏咬牙,一字一頓道:“好得很。”
扶着牆站了起來,她現在的指甲生疼,再瞧豔紅那輕松的臉,只覺得線索沒找到,但人卻是差點原地去世了。
牡丹盯着豔紅,她的鼻翼翕動,空氣中漂浮着的花香若有似無,當即臉色一沉:“屏住呼吸。”
黃華的耳朵耷拉下來,遮住口鼻,而了悟和牡丹也都是修仙者,憋氣自然也不在話下,只是苦了阮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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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紅側了側頭,阮疏能感覺到顱內,一些零碎的場景在升騰。
“你是血玉蘭?”了悟望着阮疏面頰上浮現出的潮紅,終是想了起來。
血玉蘭?
“暗香浮動間即可奪人性命”,在讀者間呼聲極高的謝懷瑜手下的大殺器血玉蘭?
阮疏盯着血玉蘭那張臉,只覺得欲哭無淚。
姐姐,在《仙途》的一百六十八章,我為你投過雷啊!
說好的血玉蘭最愛憐惜窈窕的美女呢,都是謊言!
她這身體還不夠美嗎!
豔紅扇着風,眉梢眼角都透露出風情:“才發現嗎?”
“你們是誰,和我無關,但進了我這銷金窟,還想全身而退,怕是有點難。”她似笑非笑地瞧着扶着牆,喘着氣的女人,如果不是因為阮疏吸引了主人的興趣,這“醉香”她還不一定會用。
“醉香”能在夢裏滿足人的欲望……而沉湎于夢中的凡人,很難有醒過來的。
她實在好奇,這女人會有怎樣的反應。
阮疏的意識随着時間的推移漸漸模糊,恍惚間,她仿佛站上了頒獎臺,而曾經厭惡她的老師将獎杯遞到了她的手裏。
“恭喜你。”白發蒼蒼的老人笑眯眯地看着她,她怔了怔,接過獎杯。
摩挲着手裏的獎杯,臺下鎂光燈閃爍,一切宛如夢境。
從領獎臺上走下,衣香鬓影,群星閃耀。
“劉姐?我獲獎了嗎?”阮疏拿着手機,呆滞地看着燈光,所有人都對着她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至少表面都是和善的。
“當然,還能有假不成?”對方篤定的語氣,卻加重了她的虛無感。
嬌媚的女星們如衆星拱月般将她擠到中心,她盯着閃爍的攝像頭,驟然清醒過來。
這是夢啊。
厭惡她的老師曾經說過:“阮疏将野心勃勃都寫在了明面上,她的侵略性和目的性都太強了。”
她側過頭看着女星們虛幻的笑臉,也勾起了一抹笑。
都是假的,參與名利場的人,哪會把中心拱手讓人。
豔紅瞧着阮疏的臉色從茫然到享受,顯然是在虛幻的幻想中迷失了,不免有些意興闌珊。
還以為是什麽狠角色,真是浪費她的“醉香”了,她晃了下手,點了煙鬥,在火星燃氣的剎那,阮疏猛然睜開了眼。
“這香氣有些提神啊。”張嘴,口腔裏又腥又鹹,阮疏的雙眼熠熠閃光:“鼎鼎大名的血玉蘭對付凡人,也就這點手段嗎?”
豔紅舉着煙鬥的手輕輕顫了顫,這個女人的眼神和年少的主人相比,太像了。
阮疏笑了笑,野心這東西,到哪裏都可以實現。
但還是現實更讓人容易飽足。
“啊……真是意外。”豔紅收起手中的扇子和煙鬥,笑意盈盈:“很久沒有看到你這樣的凡人了,有沒有興趣加入我這豔紅樓。”
阮疏歪了歪頭,眯起眼睛:“沒什麽興趣。”
牡丹和黃華相視一眼,随即一左一右朝着豔紅攻去,豔紅不躲也不避,而正當牡丹和黃華接觸到她的時候,她的身體化作了許多枯黃的花瓣,恰如那潮血蝶的蝶翼。
“伴生花?”了悟有些不确定的出了聲,那些随風飄散的花瓣又重新凝聚到豔紅的身體裏。
豔紅挑眉:“看來佛門的和尚确實是懂得很多啊,既然如此,你們也該知道,到我的手上,想出去,可就難了吧?”
“伴生花是啥?”黃華晃了晃尾巴,他好歹活了五百年,這伴生花,他卻從來沒有聽過。
牡丹瞥了眼黃華,沒有吭聲,只是雙手攥緊了衣服。
有些蝴蝶成精,會挑選實力強勁的花妖作為“伴生花”,而随着時間的推移,“伴生花”的花瓣紋路會和蝴蝶的蝶翼花紋逐漸同化。
“此等邪術,小僧定當會斬妖除魔!”了悟摸着念珠,身上難得起了些煞氣。
潮血蝶本就是邪物,“伴生花”多會被蝶妖吸食生氣,看那花瓣的紋路,這花妖成“伴生花”肯定不止一年半載了。
“區區百年不足的蝶妖,倒不值得你們勞心動力。”豔紅慵懶地打量着了悟,語重心長道:“小和尚,在我這豔紅樓,有欲、望是很正常的事,不用藏着掖着。”
阮疏噗嗤笑出了聲,即使是背對着了悟,她也能想象到對方此時的模樣。
了悟的臉通紅,他低聲念着經文,須臾,無數道金光朝着豔紅襲去,阮疏還沒來得及阻止,豔紅身上就迸射出了紅色的霧氣,濃烈的花香彌漫開來。
“要命!這和尚怎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牡丹低聲咒罵着,将阮疏橫抱起來,徑直朝着窗外跳去,黃華變幻出本體,嫌棄地叼着了悟的衣領,跟着躍了出去。
一個巨型的大洞轉瞬就在豔紅樓的牆壁上成了形。
“逃跑的速度不錯,挺快的。”豔紅望了一眼,眨眼間無數的花瓣又将樓補好。
“紅姨,我想要那個女孩的皮。”陰冷的女聲從豔紅的膝下響起,只見目光呆滞的木偶機械地咬合着:“她好漂亮,我好喜歡她的皮啊。”
“我被燒焦了,我要新的皮。”木偶機械地重複着,豔紅蹲下身,摸了摸木偶的腦袋,空心木帶着水汽的潮濕。
“會給你找到合适的皮。”豔紅望着天。
就在等月圓之時。
“這和尚不是被附身,是被砸了腦子吧,和牡丹掐架的時候不是蠻行的嗎!”黃華放下口中的了悟,舔了舔爪背上的毛。
阮疏望了眼被黃華丢在地上,狼狽的了悟,不置可否。
血玉蘭當初在書中呼聲極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血玉蘭本妖已經千歲了,有些喜歡姐弟戀的讀者,紛紛求血玉蘭入主東宮。
雖然現在根據各種文件,創作者應該讓筆下的主角專情起來。
但爽文嘛,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就算不能立,也要搞暧昧。
阮疏此時非常不忿,如果她不穿書,說不定現在已經靠演龍套出頭了,那未來的銀幕男神收割機,舍她其誰!
“小僧的頭,是有些不舒服。”了悟捂着頭,他總覺得渾身酸痛的厲害,就像是有人将他的整個骨頭打碎又重組。
“既然沒傻,那就不要緊。”
作為謝懷瑜的馬甲,他的身體一定有過人之處,阮疏咬了咬指甲,琅琊秘境是《仙途》中很重要的一個地域,謝懷瑜一定不會錯過,既然如此,不如溜之大吉?
“不如我們離開吧,去搬救兵?”阮疏眨着眼,她對于冒着生命危險去盲目馳援他人,不敢興趣。
除了送命,還有什麽用?
“沒用,出不去了。”牡丹的雙眼化為了豎瞳,她借着法術眺望遠方,只見不少剛剛出城的人,甫一出門,身體裏就炸出了無數的潮血蝶。
牡丹将所見之景給幾人轉述後,阮疏皺起了眉頭:“這潮血蝶為什麽會從人的體內飛出?”
黃華聞言後肢用力站了起來,他看了看自己潔白的腹部,震驚道:“我的肚子裏會不會有什麽奇怪的東西!”
阮疏無語凝塞,心道,黃華肚子裏奇怪的東西還少嗎?都可以開五金店了。
“那不還得回那個豔紅樓,我們不一定能打得過那個妖女啊!”牡丹有氣無力道,阮疏托着下巴,努力回憶着書中的情景。
片刻後,她粲然一笑:“也不是沒有辦法。”
她可是三刷《仙途》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