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氣傻了?
秦綿綿今天有點小激動, 馬上就要在金主爸爸面前展示自己的勤勞能幹了,這可是最好的表現機會!
所以一放學,她就馬不停蹄地往家走, 想看過姑奶奶之後,再趕快回家跟哥哥學生火。
“奶奶, 我放學啦!”
秦綿綿還沒進院就大聲喊。
可奇怪的是, 往常這時候都倚在門框前笑着等她的秦老太太,今天卻不在那裏了。
還有好些人站在姑奶奶家門口, 不時指點着,低聲說着什麽。
“綿綿,你可回來了!”
羅素梅一看到秦綿綿,立馬拉住她說。
“嬸子, 怎麽了?我姑奶奶呢?”
秦綿綿四下張望,但看到街房四鄰的表情, 心下就是一凜。
“你快進去看看吧,你大伯大娘他們來了!老太太都好長時間沒說話了!他們...”
秦綿綿沒聽完她說話, 就立馬往家裏沖, 門簾一挑,裏面的說話聲就傳了出來。
這是一個男人的、低沉的聲音,語氣裏就透着所謂的“見過很多世面”的油腔滑調。
“小姑,我剛才說的話您考慮一下。您是看着我長大的, 我怎麽會害您呢?”
“以您現在的年紀和身體,手裏攥着那工作一點用都沒有,倒不如給了合适的小輩, 回頭有人孝敬您,您也有個靠。”
秦老太太聲音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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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人孝敬, 我也有靠。你們就甭惦記我這工作了,我自己有打算。”
秦守得輕呵一聲,露出些嘲諷來,
“小姑,您說的不會是綿綿那小丫頭片子吧?她還上着學呢,要您那工作也沒用!”
“而且呀,”他微一停頓,語氣裏的驕傲自矜掩都掩不住,
“說是把工作給小輩,誰還能指着那麽大的孩子幹啥?其實呀,這份情給的就是這家的大人。”
“要是工作給了麗麗,我就是您後半輩子的靠,将來您有個萬一,我都會給您料理得妥妥帖帖!”
“可您要是有依仗秦綿綿的想頭,”秦守得笑了,
“難道您是想下半輩子靠着守業?哈哈,這不是開玩笑嘛!”
秦老太太氣血翻湧,不止一次想拍桌子,可又想到綿綿每天都叮囑她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她閉了閉眼,啞着聲音道,
“靠誰不靠誰的都是命,你打定了主意想靠誰,沒準誰也靠不上。有時候你沒想靠誰吧,沒準就靠上了也說不定!”
“我的工作我做主,我願意留着就留着,願意給誰就給誰,別跟我在這廢話。”
秦守得一直笑着的臉僵住了,再不是剛才拿腔拿調的斯文樣兒了,
“您是打定了主意不把工作給麗麗了?那您可得想好後果了,就守業那吊兒郎當的樣兒,如果我不管的話,等您死的那天,可沒人給您準備後事,摔罐扛旗!”
秦守業重重地說,一手拍在桌子角上,發出“嘭”的一聲響。
秦老太太被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枯槁的手指着秦守業,呼吸聲越來越重,滿屋子裏只能聽見她喘粗氣的聲音,十分滲人。
“呦!大伯這是威脅誰呢?”
脆生生的聲音打破了屋裏的冷凝,秦老太太本來被氣到通紅、已經不似健康人的臉色,在聽到這聲音後,竟然奇異地慢慢緩和了。
只是人還氣得厲害,胸口劇烈起伏着,不停地喘着粗氣。
秦守得兩口子聽到動靜轉頭望向門外,只見門簾被掀開,逆着光走進一個人。
她個子雖不很高,但行走之間帶着雷厲,憑添了一股氣勢。
秦守得眯眼去看,饒是他平常見過的人夠多了,也極少遇到敢直接對他嗆聲的。
且這丫頭白白淨淨的,一雙大眼尤其靈動,總覺得眼熟,可又不敢認。
秦守得不認識,高秀蘭認識啊!
剛才她一直沒怎麽說話,是因為爺們兒說話她不好插嘴,現在看到秦綿綿來了,立馬就開罵,
“綿綿你這丫頭怎麽跟大人說話呢?有沒有教養?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一點也不如小時候聽話!”
原來的秦綿綿半點動靜都沒有,哪像現在這樣說話陰陽怪氣的?
要不是上次她在裏面搓亂,她能被秦守業拿着大菜刀攆嗎?
秦守得一愣,再想到她剛才叫得“大伯”,帶着驚訝脫口而出,
“綿綿?你是綿綿?”
不怪秀蘭和麗麗說秦綿綿現在不一樣了,就這跟他平打平上、直要頂嘴的架勢,也不是原來那個老實巴交的丫頭能做出來的啊!
秦守得的臉冷了下來,沖着秦綿綿板着臉說:
“大人說話小孩子別在裏面攙和,你爸媽怎麽教你的?趕快回家去!”
跟秀蘭和麗麗賽臉也就那麽地了,跟他還想得瑟?純是慣的!
“呵——”秦綿綿冷笑,
“教養這東西不是對着人才有的東西嗎?對着那不是人的東西,我為啥要有教養這東西?”
這繞口令一般的話給高秀蘭繞暈了,雖然一下沒弄懂,但她知道不是好話,
“有話你給我好好說,別繞來繞去的聽不懂!”又小聲問秦守得,
“她說得啥意思?”
秦守得也給繞暈了,還沒咂麽明白呢,秦綿綿直接略過他們兩口子了,根本沒給他們一個眼神。
她趕快走到秦老太太身邊,從床頭立櫃的抽屜裏拿出一小瓶藥來。
“都和您說了別生氣別生氣,跟這些人不值當!因為這些壞心眼的再把您氣出個好歹來,我可上哪兒哭去!”
說着倒出一粒速效救心丸,幫着秦老太太含在舌頭下面。
秦老太太這回才算是緩過來點,抓着秦綿綿的手撫着胸口道,
“對對,狗咬我一口,我還能再咬狗一口咋地?我不生氣!”
她現在可不像以前了,她現在有乖孫女了,可不能為了這些癟犢子氣出個好歹。
她還得看着乖孫女出嫁呢!
秦綿綿看秦老太太情緒平穩點了,又拿出血壓計給測了一下,見血壓沒高出太多,才放下了心,又是拿藥又是拍背地忙了一大氣。
秦守得兩口子...
你們還記得屋裏還有兩個人不?
高秀蘭推了秦守得一下,猛給他使眼色。
給麗麗開的病假時間馬上就要到了,要是再不解決工作的事,麗麗就要下鄉了!
所以今天兩口子才着急過來找老太太談話,別讓這個秦綿綿又攪和了。
秦守得被這麽一打斷都忘了自己說到哪了,讓高秀蘭一捅咕才找回思路。
“反正吧,小姑,你可得想好了,就依靠這麽個小丫頭片子你晚年能有靠?還是那句話,別死了那天沒摔盆扛旗的!”
“啪”的一聲,秦綿綿手裏的搪瓷杯子扔出去了,正好砸在秦守業腳邊,水濺了秦守得一身。
“你放什麽屁呢?這也是你一個小輩該跟我姑奶奶說的話?我看沒教養的是你!”
秦綿綿翹腳指着秦守得罵,給秦守得造愣了。
他萬沒想到秦綿綿敢這麽跟自己說話,連她爸都不敢在他面前多說一個字,她哪來的膽子?
“你們兩口子見天的算計我姑奶奶的工作,連生啊死啊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你們是拿無親無後這件事來威脅我姑奶奶嗎?你們好壞的心!”
原本屋裏沒什麽動靜,門口的鄰居也就偷偷地聽,現在聽到秦綿綿這麽大的斥罵聲,全都圍到門口看是怎麽回事。
都是多少年的老鄰居,誰不知道誰家怎麽回事,羅素梅先擠進來說話了,
“我說秦老大啊,你還是幹部呢,咋也能幹出這樣欺負小孩兒老太太的事呢?我幫着照顧秦嬸子這些年,你來看嬸子的次數一個手都數得過來,咋好意思上來就管人要工作的?”
“就是說,還說什麽砸罐扛旗的,這話可過了,這不是逼老太太死嗎?”
秦守得被這麽多人圍觀,本來蠢蠢欲動想要動手,現在硬生生止住了。
他是幹部,得注意身份!
就是怕有這種情況,所以他特意關上門小聲說,想把這事悄麽聲地解決了。
誰想到這死丫頭竟然就這麽嚷嚷出來了,現在鬧得這麽多人看,可不那麽好辦了!
秦綿綿見擠進屋子的人越來越多,握着秦老太太的手,眼淚含在眼圈裏,
“但凡你這些年要是對我姑奶奶好點,而不是需要工作的時候逼上門來,我姑奶奶也不會這麽不信任你!”
“我姑奶奶孤獨了一輩子,也就希望晚年平平靜靜的,你還來這麽逼她,你還是人嗎?”
圍觀的人紛紛點頭,就是說呢,都說秦老太太脾氣怪,誰都不親近,可綿綿不是跟她處得挺好嗎?
所以說,根本不是秦老太太脾氣大的問題,而是他們沒用心啊!
“姑奶奶您別怕,您也別受威脅,綿綿在這兒呢。”
秦綿綿的聲音凄凄涼涼的,還帶着哭腔,任誰聽了都于心不忍,
“沒人在乎您,綿綿在乎您!沒人關心您,綿綿關心您!您沒有孩子,可您有綿綿!”
“就算是他說得,說得...”
秦綿綿說不下去了,依在秦老太太身上。
秦老太太枯槁的手摸着她的頭,一下又一下,暖和又溫柔。
秦綿綿一咬牙,堅定說道,
“就算是他說得等您百年以後沒人管,也有綿綿為您安頓身後事,為您...摔罐扛旗!”
秦綿綿哭了,是發自內心的傷心。
秦老太太太可憐了,這麽多人逼她,太可憐了!
秦老太太也哭了,一向剛強的老太太,從不在外人面前示弱的老太太也哭了,嘴裏說着,
“好好好,我有孫女兒了,就再也不愁了!”
看到這抱頭痛哭的祖孫倆,誰能不掬一把同情淚?也都跟着抹眼淚兒。
挺好,老太太孤獨了這一輩子,老了老了也算有個依靠了!
秦守得和高秀蘭兩口子面對着衆人譴責的目光,都有些下不來臺,高秀蘭硬撐着臉皮吶吶地說:
“笑話!人砸罐扛旗的都是男人,你個丫頭片子,潑出去的水,能給你個哭的地方就不錯了!”
“把你那個給我臭嘴閉上!”秦老太太狠勁一拍桌子,這時候才真正顯出威風來。
她家丫頭在這兒,她有後有靠,她有什麽怕的?
秦老太太目光如炬,伸手直指高秀蘭兩口子,氣勢十足道,
“我告訴你們,我那個工作就是賣了、扔了也不會給你家,你們就死了這個心吧!”
“在場的所有老鄰老居給我作證,等我秦愛華死之後,也不用什麽男丁給我摔盆扛旗,我秦愛華用不着!”
她的手摸着秦綿綿的腦袋,內心都是堅定,
“我秦愛華死之後,就由我孫女兒秦綿綿給我摔盆扛旗,要不然我死不瞑目!”
什麽丈夫兒子的,她這輩子就不趁那個,沒得等要死了找個湊數的來礙眼!
她就看中這個孫女兒了,以後就靠她了!
“好!”
人群裏有人帶頭鼓起掌來,不愧是秦老太太,太有魄力了!
要是擱一般人可能就屈服了,也就秦老太太這麽剛的人才能說出這種話來。
你說我孫女兒是女的,不能替我砸罐扛旗?我非讓她都給我幹了!
什麽說道講究的,人死如燈滅,把眼前過痛快了得了!
秦守得的臉沉了下來,老太太的決心他看出來了,這是肯定不想把工作給他家了。
他也被所有人的目光刺激到了,他們都在看他的熱鬧!
秦守得徹底繃不住了。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秦老太太他不敢動,但教訓個晚輩還是沒人能說出什麽的。
秦綿綿果然學壞了,這是要反天啊!
“秦綿綿你給我過來!你爸今天不在這,我就替她好好教訓教訓你,有你這麽跟長輩說話的嗎?”
“我爸就是在這兒,他也教訓不到我,別拿着雞毛當令箭了!”
秦綿綿翻了個白眼嗆聲道,她咋這麽煩這些中年油膩老男人呢,仗着自己那點身份,就裝得人模狗樣的,yue——
周圍人爆發出哄笑來,秦守業徹底被激怒了,四下尋摸着一看,撿起剛才秦綿綿扔過來的茶缸子就扔了過去。
秦綿綿一側身,恰好躲開了。
正趕上秦為民下班送師傅回來,看到那麽多人在姑奶奶家門口圍着,趕快跑過來問是怎麽回事。
他現在雖然也不敢經常過來,但總聽爸媽說姑奶奶對他們家有多好,要感恩戴德,早都在心裏把姑奶奶當成一家人了。
見這種情況他趕快上來問,
“怎麽了?怎麽了?我姑奶奶怎麽了?”
李淮山看這情況也跟了過來,那丫頭可經常在這邊,別有什麽事吧?
秦綿綿聽到這動靜,趕快一聲大喊,
“哥哥,有人打我!”
秦為民聽這話還了得?立馬扒拉開人群沖了進去。
“誰?誰打我妹?”
李淮山也不願意了,好歹也是管他叫過爸爸的幹閨女,誰敢欺負她?
秦綿綿捂着肚子,邊哎喲哎喲地叫,邊小聲抽泣。
“哥哥他打我,大伯拿茶缸子砸我!”
秦為民看到秦守得頓了一下,可想到上次高秀蘭在他們家鬧那出事,對夫妻倆的印象已經大打折扣了。
再說了,現在誰管什麽大伯大伯娘的?就是天王老子,也別敢動他妹一下!
他立馬上前把秦綿綿和秦老太太護在身後,對秦守得和高秀蘭說:
“大伯,大伯娘。我妹妹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對,你可以告訴我。你們動手打她,是長輩應該做的事嗎?”
秦守得立馬來了精神,也忘了解釋自己根本就沒有打到秦綿綿的事了,指着秦綿綿說:
“你來的正好,這丫頭得好好管管了!一點沒有大小,跟我平打平上的!”
秦為民聽了這話震驚地轉頭看了一眼,見秦綿綿小聲抽泣着哭唧唧,連問都沒問,立馬轉回來,
“不可能!”
秦守得…
你剛才還說她有不對的地方告訴你,我告訴你了,你又說不可能,告訴你有個屁用!
“怎麽了?誰打我幹閨女?”
李淮山也急匆匆地走進來,看到秦綿綿在那吸溜鼻子,眉頭一挑,就把袖子撸起來了。
“誰打的?打一個孩子算什麽本事?有種跟我打一仗!”
胳膊上雄壯的肌肉跳動着,青筋隐隐,駭人的很。
秦守得…這誰能打得過?
這兩口子是被李淮山和秦為民推搡着出去的。
秦為民說了,不管怎麽着也不能打人,有什麽事去跟他爸他媽說去吧。
李淮山有力的胳膊一提溜,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就薅着兩口子的脖領子扔出去了。
兩口子不是不想還手,實在是掰不動李淮山的大胳膊呀。
等把秦老太太安頓好,秦綿綿才跟着秦為民回了家。
一到家也不說話,就是抽抽噎噎地淌眼淚。
秦為民把聽說的、還有自己親眼見到的,添油加醋滴跟他爸他媽一說。
氣的劉玉珍直罵人。
“也太過分了!怎麽就能幹這事,要是把小姑逼死了,他們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順的接了工作了?心眼兒太壞!”
秦守業聽了這話,臉色更是陰沉。
女兒被打,他本來就生氣,沒想到大哥大嫂又對小姑說出那樣的話來,就是他脾氣再好也受不了!
“嗚嗚…我沒想到大伯能打我…我也沒幹什麽呀,我就是讓大伯不要那麽跟姑奶奶說話,我好難過…嗚嗚”
秦綿綿恰到好處地又哭了一哭,又把氣氛推向了另一個小高潮。
“我去找大哥!”
秦守業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劉玉珍知道他一根筋,見到秦守得準又被忽悠了去。
她現在也不像從前那樣傻了,她也會講策略了,于是攔住他說:
“這事大哥确實做得有些太過,你現在去無非也就是兄弟倆吵一架,他還是意識不到自己的錯誤。”
“這回關系到小姑,咱們怎麽也得站住了立場,等他知道錯了,小姑也原諒他了,咱們再表态!”
不管怎麽着,先把容易心軟的孩子爸穩住了再說!
秦守業一想也是,小姑還沒原諒大哥呢,他家綿綿還這麽委屈呢,不能這麽算了!
一定要讓大哥認識到錯誤,否則他再不去他家了!
劉玉珍松了口氣,連拖帶拽地把秦守業拉到屋子裏,交代秦綿綿兩兄妹也早點睡,然後才回屋。
秦為民剛想讓妹妹早點歇着,就見他妹騰地站起來,哪裏還有剛才的一臉悲怆,而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哥哥,走呀,去廚房!”
“去廚房幹啥?”
不是剛吃完飯嗎?
“去燒火呀!”秦綿綿高興地說。
她還得學會燒火的技術,跟金主爸爸一起當值日生呢!
看着興沖沖往廚房颠兒、說要去燒火的秦綿綿,秦為民…
她妹是不是被大伯一家氣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