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好多鴨!
林二丫哭着找林悠然, 是為了一個賣小鴨的老漢。
地動發生之後,她的小鴨有三只跑丢了,剩下的三只受了傷跑不動才留了下來。二丫舍不得它們疼, 于是抱着受傷的小鴨去禦城莊找賣鴨的曲老漢幫忙,卻發現曲老漢家也遭了災。
曲老漢年僅六歲的孫子曲小寶為了救鴨子, 被倒塌的鴨棚砸到, 胳膊骨折,發起了高燒。
村裏人心善,籌錢幫曲小寶請了大夫。大夫不僅沒收診金, 還搭上兩副藥草。只是, 曲小寶喝了藥不僅沒見好,還昏迷不醒。
因着買小鴨的關系, 林二丫和林四郎幾個孩子和曲小寶成了朋友。如今看他病得仿佛要死的樣子, 這才哭着去找林悠然。
林悠然帶着軍醫匆匆趕到, 遠遠便看見曲老漢衣衫褴褛, 滿腿泥漿, 緊緊抱着曲小寶老淚縱橫。
“老頭子後悔啊!早知道就不該撿你, 指不定你就能去個富裕人家, 總好過跟着老頭子吃不飽、穿不暖, 還要遭受此等大罪!”
林悠然忍住心內酸澀,省去寒暄客套, 直接說明來意。
曲老漢對她十分信任,連忙依着軍醫的囑咐把曲小寶放到馬車上。
軍醫號脈的時候周遭一片安靜, 就連鴨群都沒嘎嘎亂叫。
“看脈象沒有大礙, 骨折處理得也很周全, 想來是過度驚懼引起的高燒昏迷。”軍醫龍飛鳳舞地寫下藥方, “盡快熬上一劑, 輔以針灸,今晚或可退燒。”
“多謝大夫,多謝大夫……”曲老頭誠惶誠恐地将藥方捧到手裏。
旁邊,一個穿着補丁衣裳的半大小子接過,飛奔着去縣裏抓藥了。
軍醫解開曲小寶浸着泥水的衣裳,用藥酒反複将他瘦弱的小身板擦拭幹淨,然後取出銀針開始針灸。
随着銀針一根根刺入穴道,曲小寶急促的呼吸漸漸平穩,燒紅的臉蛋也稍稍恢複正常。
衆人紛紛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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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然這才有心情觀察周圍。
曲老漢雖養着幾百只鴨子,卻實在稱不上富裕。當年他兒子販賣私鹽,不僅自己丢了性命,還欠下村裏許多人的錢。這些年,曲老漢掙的每一個銅板都拿來替兒子還債了。
如今他連個落腳的房子都沒有,一年到頭帶着曲小寶住在鴨舍旁的草船上。
曲小寶不是他親生的,而是五年前上游發大水順着府河漂過來的,曲老漢心善,把他當成親孫子疼愛。
祖孫倆守着祖祖輩輩留下的鴨舍,兢兢業業繁育雛鴨,雖清貧,卻知足。
然而,一場地動掀翻了單薄的草船,震散了破舊的鴨舍,徹底擊垮了曲老漢本就困窘的生活。
此時,河岸邊擺着一只只鴨子,有的還沒咽氣,肢體扭曲着,啞聲哀鳴。河裏還零零散散飄着一些,不知生死。
枯黃的蘆葦叢,原本是孵化小鴨的場所,然而此刻一個個小窩中蛋殼破碎,蛋液沾染得到處都是,有的還混雜着已然成型的毛鴨。
這番景象,叫人不忍多看。
“阿姐,幫幫他們。”林二丫晃了晃林悠然的手,小臉上挂着兩道淚痕。
林悠然溫聲道:“二丫說說,怎麽幫?”
“買下鴨子,做菜。用我的錢,我以後多幹活。”林二丫努力機會着。
“我的錢也算上,阿姐給的零用我一文都沒花!”林四郎大聲宣布。
“還有我的,雖然不多。”顧大郎悶聲道。
“我沒有錢,但是可以向阿娘支一些。”文靜怯懦的小花也連忙表示。
林悠然挨個摸摸小家夥們的頭,接受了他們的善意,“那咱們就把這些鴨子全買下,錢不夠阿姐來補。”
曲老漢自是感恩戴德,一個勁兒向林悠然作揖。有了這些錢,曲小寶就不愁買藥了。
沒想到,更大的驚喜還在後面。
“南山上有三間木屋,可供老伯和小寶居住。還有一片小池塘,可以用來養鴨子。煩請曲伯幫我看守果園,每日包兩餐,除了工錢一季還有兩身新衣。您可願意?”
曲老漢沒有立即回應,戰戰兢兢地确認道:“小娘子的意思是,讓老頭子和小寶賣身為奴?”
林悠然笑着解釋:“只是雇傭,就像酒樓裏的廚子或賬房,若有了更好的去處,随時可以離開。”
“不不不。”曲老漢連連搖頭。
林悠然以為他拒絕了。
沒想到,緊接着曲老漢便哽咽道:“有房住,管飯,還能養鴨子,這樣的神仙差事,趕老頭子老頭子都不走!”
林四郎笑嘻嘻補充:“曲小寶還能跟我們一道讀書識字,将來給阿姐做賬房,賺大錢!”
“好,好,等小寶好了,讓他給東家磕頭!”曲老漢雙目含淚,朝着林悠然深深一揖。
“曲伯折煞晚輩了。”林悠然側身避開,回了一禮。
曲老漢是個爽快人,當即向幾個老鄰居一一道別,說明去處,還承諾得了閑便帶着曲小寶回來看他們。
禦城村的人聽說林悠然收留了祖孫二人,紛紛誇她心善。
林悠然直言,這是曲老漢的福報。她不會什麽人都收留,只因曲老漢值得。
許氏不止一次跟她說過,當年許氏帶着幼小的林二丫趕集賣豆腐,二丫幾次走丢,都是曲老漢并幾位相熟的攤販幫忙找回來。這是熱心。
林二丫買不起小鴨子,卻每逢集市都要到曲老漢的攤子看,曲老漢不僅不嫌棄,還常常帶些小零嘴給她解饞。這是善心。
最打動林悠然的還是他替兒子還債的事。這是擔當和誠信。
這樣的人,林悠然求之不得。
一行人駕着馬車,趕着鴨子,浩浩蕩蕩地回了南山村。
灰白夾雜的胖鴨子,挨挨擠擠地占滿了村中小路,一旦有一只“嘎嘎”地叫上兩聲,周圍立即響起一片附和,熱鬧極了。
尤其過橋的時候,有的鴨子驚慌失措,撲騰着翅膀跳進了清水溪。這下可好,一群鴨子都不肯過橋了,仿佛下餃子似的,一只接一只全都撲騰進水裏。
清淺的溪水被密密麻麻的鴨群覆蓋,遠遠看去仿佛多了一條“鴨絨被”。
剛好,将将過了農忙時候,村裏人閑着沒事,三五成群地過來圍觀。
然後,就被林悠然抓了壯丁。
幾百只鴨子,幾乎半個村子的老少爺們都出動了,才一只不落地趕上山。原本的鴨舍不夠用,大夥幹脆砍下竹竿和荊條,當場擴建。
死去的鴨子也要盡快處理。
對于林悠然來說,可謂是意外之喜。她正發愁下月的流水席搞點什麽新花樣呢,這不,靈感來了。
鴨腸、鴨掌、辣鴨頭,醬鴨、烤鴨、鹽水鴨……只要做得好,沒幾兩肉的鴨脖都能讓人回味無窮!
就連鴨毛也不會浪費,做成羽絨服和羽絨被,到時候拉到榷場八成能賣個大價錢,說不定還能出口遼國!
此刻,林悠然看着滿車的鴨子,仿佛瞧見一串串閃閃發光的銅錢朝自己飛過來。
上百只鴨子處理起來需要大量人手。不用她去請,孫婆子就主動帶着全村的婦人過來幫忙了。
以往,孫婆子幫林悠然完全是出于對她的偏愛,如今又多出些報恩的心思。
那日孫淳情況危急,若非林悠然極力阻止,他那條腿鐵定得截了,且不說斷送了将來的前程,單是他那條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這兩日,孫淳的狀态已然穩住了。尤其有了柳福娘的照顧,他精神頭極好,隔着三丈遠都能聽到倆人熱熱鬧鬧在拌嘴。
孫家敬重林悠然,也感激柳福娘。
比如眼下,盧氏特意端着水盆湊到劉娘子身邊,親親熱熱地同她說着将來的打算,變相讨好着未來親家。
林悠然如今俨然是南山村的首富了,她家炕底下掏空了一大片,藏的全是錢。
即便如此,許氏依舊随和低調,和婦人們做一樣的活,穿着尋常布衣,絲毫沒有半點顯擺冒尖的樣子。
有人湊到她旁邊,酸溜溜地搭話:“昨日我家柴禾用完了,今日一早想着去山上砍一些,走到半路才想起來,那倆山頭已經歸你家了。”
另一人附和:“柴禾倒還好,主要是這一年四季的果子。從前擡腳上山就能摘上一筐,以後若再想吃只能去你家買了。”
孫婆子嗆聲道:“說的好像那些果子本該歸你似的,白吃了這些年,衙門還沒說找你要錢呢!”
對方讪讪一笑,不敢反駁。
許氏遞給孫婆子一個感激的眼神,不軟不硬地說:“悠然買山原不是為了那些果子,收多收少暫不确定,就不承諾讓大夥随便吃了。不過,将來摘果子、撿鴨蛋少不得麻煩諸位。”
這意思就是,山上随時需要人手,付錢的那種。
婦人們一聽,心裏那點兒不滿立即散了,轉而熱情地同許氏攀談起來。氣氛頓時變得融洽無比。
倒不是說這些人多勢利,畢竟老百姓過日子,可不就是整日圍着柴米油鹽做打算麽!
後院,林悠然正帶着孩子們壘烤爐。
地動損壞了不少房子,好在朝廷撥了補助款,這兩日村民們都在曬土坯,準備把草屋翻修成瓦房。
林悠然原想花錢買幾塊,沒成想,孩子們拉着翻鬥車在河邊轉了一圈,這家給兩塊,那家給兩塊,一個銅板沒花就得了滿滿一車!
林悠然頓時財大氣粗起來,決定仿着挂爐烤鴨的爐子做一個大的!
圓柱形的爐膛,敞口的拱形門,底下鋪着柴禾架,再下面還有一個略小的空腔,用來存爐灰。
在此基礎上,林悠然又做了改良。
她在大烤爐頂上加了個圓拱形的小烤爐,下面烤鴨子或羊腿的時候,上面還能烤餡餅、鍋貼和馕!
造型還十分別致,她特意用泥巴捏出耳朵,用鵝卵石做眼睛,還用竹條做了幾根胡須,俨然是個可愛的小貓頭!
不僅孩子們歡喜,就連趙惟謹都看直了眼。
他沖動之下過來找林悠然,原想着向她表明心意,話到嘴邊卻變成了——
“今晚吃什麽?“
作者有話說:
這幾天大概都是一更了,年後承諾雙更或粗長!
寶寶們可以多攢幾章再過來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