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競争對手

林悠然只當趙惟謹在哄她開心, 轉而将紙筆擺到他面前,反将一軍:“郡公請寫,我迫不及待想搬進大宅子了。”

“想嫁給我?”

“想看你輸。”

趙惟謹笑笑, 當着她的面給趙惟憲寫信。

林悠然原本坐在他對面,然而見他寫下“此女貌醜, 必不會為堂兄所喜”時, 忍不住挪到他旁邊,搶過筆把那一列劃掉,換成“窈窕淑女, 知書達理, 還會做飯”。

趙惟謹看着她一筆一劃十分賣力的模樣,眼中笑意漸濃。

彼此都知道, 這是只屬于他們之間的玩笑, 并沒有想着真把這樣一封信寄出去, 讓第三個人瞧了笑話。

寫完信, 兩個人又喝起了酒, 三杯兩盞下肚, 林悠然醉了。醉酒的林悠然十分乖巧, 只是睡覺, 叫也叫不醒。

這一次,趙惟謹沒把她丢在食肆, 而是親自抱起,打算就這麽送回豆腐坊。

十一好心地沒有提醒他, 馬就拴在食肆後院。

趙惟謹沿着清水溪慢慢走着, 只覺得平日曲曲折折的路今日格外短, 恨不能再長一些, 好多走幾步, 多抱一會兒。

夜風微涼,林悠然睫毛翕動,似是睜開眼看了一下抱着自己的人,不僅沒掙紮,還擡手圈住他的脖子,往他懷裏拱了拱。

動作瞧着還挺熟練。

趙惟謹反倒不滿了,酸溜溜道:“知道我是誰麽?”

林悠然像是想了一下,嗓音難得軟糯:“你是……傲嬌鬼。”

“什麽鬼?”趙惟謹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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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嬌鬼,趙惟謹。”林悠然眉眼彎彎,笑得很甜。

趙惟謹緊皺的眉頭倏然放松,語氣愉悅:“鬼能抱你嗎?”

林悠然睡着了,唇角微微上揚,很是安心。

趙惟謹腳步更慢了。

夜色漸濃,許氏見林悠然久不歸家出門來尋,剛好看到趙惟謹抱着她進門。

許氏連忙緊走兩步,想接過林悠然,卻被趙惟謹巧妙地避開了。

“她醉了,腳步沉。”趙惟謹謙恭有禮。

許氏是過來人,怎麽可能看不出他對林悠然的心意?然而,她絲毫沒有攀上高枝的喜悅,反倒滿心擔憂。

趙惟謹走後,許氏一夜未睡,就那麽守着林悠然,一直到第二天清晨。

林悠然飽飽地睡了一夜,清晨醒來神清氣爽,絲毫沒有宿醉的疲憊。許氏卻頂着兩個大黑眼圈。

林悠然詫異道:“阿娘這是怎麽了?”

許氏開門見山:“昨晚的事,你可還記得?”

林悠然頓了片刻,點了點頭。

她雖醉了,但并非記憶全無,當時半睡半醒,頭腦混沌,分不清是做夢還是現實。此刻回憶起來,卻很清楚發生了什麽。

許氏輕嘆一聲,問:“你可明白博陵郡公的心意?”

林悠然再次點了點頭。就算之前不确定,經過昨晚那一抱也清楚了。

許氏問得小心翼翼:“你如何打算?”

“沒有打算。”林悠然俏皮地眨了眨眼,話裏帶着安慰的意思,“阿娘放心,我不會和郡公有什麽牽扯。”

許氏神情微訝,“你不喜歡他?”

喜歡呀!

那樣一個既有英俊的皮囊,又有有趣的靈魂的人,她怎麽會不喜歡呢?

然而,這不代表她願意嫁給他。

這世上有很多人和物,藏在心裏是遺失的美好,真正擁有了往往會變成一地雞毛。

和趙惟謹無關,她只是不相信自己有能力好好經營婚姻,也不願意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家庭瑣事上。對她來說,賺夠一百萬可比整日防着伴侶出軌、和婆婆小姑勾心鬥角有趣多了。

“阿娘只要不嫌棄,我就一直賴在家裏,做個老姑娘。”

許氏被她逗笑,嘆道:“先前瞧見孫淳那孩子,我确實覺得那是門好親事,誰知世事難料……如今我只想着你能平平安安就好,其他的随緣吧!”

林悠然感激她的支持,抱住她撒嬌:“阿娘瞧着吧,我早晚要做全保州最富有的女子,讓阿娘吃香喝辣,比那些有十個女婿孝敬的老婆婆還滋潤!”

許氏撲哧一笑,道:“那我就多多磨豆腐,讓你做更多豆皮、腐乳、臭豆腐,盡快成為女首富。”

林二丫興奮地舉起小手,“我要養好多好多只鴨子,養得又大又肥,全給阿姐做成烤鴨!”

母女三人抱到一起,只覺得将來的日子一片光明。

***

做流水席的競争對手,是許氏打聽出來的。

即便現在有錢了,許氏還是每逢集市都要推着翻鬥車去賣豆腐。她做生意向來和氣,人緣也好,稍稍一問就有人願意告訴她根底。

那家流水席代辦出自東安村,主廚姓蔣,曾在保州一家極富盛名的酒樓掌勺,卻嗜賭成性,欠下許多賭債,為了還債在食材進貨上做手腳,因而丢了飯碗。

這位蔣廚子雖然人品不好,但手藝确實不錯,還極有眼光。林悠然在東安村辦第一場流水席的時候他就嗅到了商機,自那之後,次次想方設法赴宴,偷學林悠然的手藝。

光是這樣,還不至于一下子搶了河沿兒食肆的買賣。說到底是因為禦城莊那場婚宴。

由于林二娘的失誤,松鼠鳜魚做壞了。雖然林悠然漂亮地救了場,卻讓翟郎君的繼母翟韓氏懷恨在心,逢人便說河沿兒食肆浪得虛名。

蔣廚子抓住機會,許給翟韓氏好處,讓她更加肆無忌憚地抹黑河沿兒食肆。謠言聽多了,不明真相的鄉民信以為真。

趁着這個當口,蔣廚子大張旗鼓地辦起“東安村流水席”,故意把價錢定得極低,就這麽搶了林悠然的生意。

食肆衆人聽完,氣憤不已。

崔娘子當即就撸起袖子,怒氣沖沖道:“我去找姓蔣的,既然他不要臉,老娘就讓他長長臉!”

許氏連忙攔着她,勸道:“能做出這種事,必然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你這麽一去指不定就入了他的套。屆時他趁機倒打一耙,反倒讓咱們有理變沒理。”

崔娘子頹喪地坐在臺階上,悶聲道:“我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林悠然比她更生氣。

沒有版權保護的古代,“正版”在“山寨”面前并沒有多少底氣,百姓們不重視品牌,只圖便宜,要想把口碑做起來,需要付出比“品牌注冊”更多的努力。

正一籌莫展,趙蘭蕙再次伸出橄榄枝。

趙蘭蕙是趙惟謹的堂妹,也是第一個找河沿兒食肆辦流水席的。

這次,正逢劉家當家婆婆八十大壽,趙蘭蕙說服劉家訂了東安村流水席,還給河沿兒食肆送了八副請帖,六位幫廚再加上林悠然和柳福娘,剛好一人一副。

這次,就連向來寬厚的林阿姑都皺起眉頭,“趙小娘子這是何意?不用咱們的流水席就算了,還邀請咱們赴宴,這不是明晃晃打咱們的臉嗎?”

“不,”林悠然搖搖頭,“她是想給咱們一個機會,讓咱們打姓蔣的臉。”

“這是何意?”衆人紛紛不解。

“去了就知道了。”林悠然賣了個關子,轉而道,“只是能不能打成并不确定,搞不好真會變成咱們丢臉,姐姐們可有勇氣随我一道赴宴?”

婦人們果斷表示:“去!為何不去?抄襲的都不怕丢臉,咱們怕什麽!”

林悠然笑了,她沒看錯人。

趙蘭蕙也沒看錯人。她就知道,林悠然有足夠的勇氣和魄力赴這場前途未蔔的壽宴。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必不叫你铩羽而歸。”趙蘭蕙親昵地挽住林悠然的手,小聲說。

林悠然怔了一下,問:“蕙娘可是要在席面上做手腳?”

趙蘭蕙嫣然一笑:“果然瞞不過悠然。”

林悠然搖了搖頭,果斷道:“蕙娘,我知道你是為我好,能收到你的帖子我很是感激。只是,陰謀詭計總有現形的時候,兜兜轉轉還是會報應到自己身上。今日我想看到真實的情況,這樣才能找到最有效的解決方案。”

趙蘭蕙聽她一席話,臉色幾經變換,最後感慨道:“直到此刻我才明白了阿兄的話,他說要想跟你做朋友,不需要花任何心思,只需做到一點——以誠相待。”

林悠然詫異,“郡公居然誇我?”

“都誇成花了。”趙蘭蕙調侃一句,轉而苦笑道,“悠然,你是真君子,我确實配不上。”

這話就有點翻舊賬的意思了。

林悠然不想繼續這個不愉快的話題,玩笑道:“怎麽,若配得上我,你難不成還想改嫁?”

趙蘭蕙撲哧一笑,重新展露笑顏,“悠然放心,我已知曉你的意思,必不會做多餘的事。”

林悠然自是感激,同時,也稍稍理解了趙蘭蕙。

她在娘家時頂着皇室遠親的名頭,族中沒有多少資財,卻要處處撐起皇親的體面,男丁被逼着光宗耀祖,女兒一律用來資源置換。嫁入劉家後,又是五世同堂,一大家子媳婦小姑,若沒有幾分心機早被人啃得渣都不剩了。

想通了這一點,林悠然對趙蘭蕙先前的利用反倒沒那麽在意了。她沖趙蘭蕙笑笑,少了一些客套,多了幾分熟稔。

“蕙娘,感謝的話我就不多說了,改日帶着妮妮到食肆,我定好好給你擺上一桌。”

趙蘭蕙頓時喜笑顏開。

宴席開始,林悠然陪同老壽星坐在主席,柳福娘等七人各自分散在不同等級的席面——這裏的“等級”不是按照賓客的身份劃分的,指的是按照遠近親疏安置在不同的地方。

比如,老壽星這一桌坐的大抵是上了年紀的長輩,需要特別照顧,算是一等席面。

其餘幾間屋子裏是外姓親戚,比如老壽星的娘家人,劉家四代媳婦的娘家至親,以及出嫁女兒的婆家姑爺、公婆等,歸為“親家”一類,須得顧及體面多多關照,因此算作二等席面。

再有就是屋裏放不下,擺在院中的酒席,坐的都是姓劉的自家人,吃喝随意,沒人見外,權當三等席面。

雖說席面分為三等,河沿兒食肆向來一視同仁,頂多按照客人的喜好和忌口稍作調整。比如,男席那邊素菜量小,下酒菜多一些;女客桌上沒有酒,便多加了一例甜湯。

今日過來,林悠然特意把食肆衆人安排到不同的席面,就是想看看蔣廚子如何處理。

只是,她還沒抓住對方的把柄,倒先被認出來了。

說來也巧,給主桌這邊上菜的剛好是趙氏——就是林悠然先前的“二嬸”,被休回家的那位。

趙氏本就恨毒了林悠然,在這裏見到她,長了個心眼,匆匆報給蔣廚子。

放在從前,她絕對會當場冷嘲熱諷,甚至大鬧一場。然而,自從被休回家,趙氏吃夠了苦頭,再也不敢像從前那般跋扈了。

沒想到,蔣廚子聽說林悠然來了,不僅不心虛,還想着借此機會徹底擊垮河沿兒食肆,讓東安村流水席一家獨大。

作者有話說:

謝謝【洛菱】【酒野生】兩位寶寶的好多、好多、好多個霸王票啊!

太破費了,不要再扔了!!!過完年作者菌會多更感謝噠!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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