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随手扔了個3d打印的球過去,“……
雷聲不知是何時歇止的, 烏雲漸漸散開,雲層恢複白日的光亮,照着雨後的樹木, 清新潔淨。
姜聽玫身上蓋着溫暖的羽絨被,窗戶的窗簾被拉開了, 一盆開得正盛的軟白茉莉花半沐在微風中, 在緩緩搖動花瓣。
世界被雨清洗了一遍,空氣中淡淡的泥土氣息, 她想到蚯蚓翻弄巢穴,一切都在雨後生長。
額頭上貼着退燒貼,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記得自己是在紀忘舟的副座睡着的。那時她很冷, 渾身上下都是濕的,頭頂暖氣開到最大也抵擋不了那種徹骨的冷。
她緊抱着身上唯一一件紀忘舟的風衣, 縮成一團,她貪戀那點溫暖, 像溺水之人渴望稻草。
現在回想起來, 她約莫當時已經有發燒跡象了,燒得糊塗,還弄濕了他一件衣服。
他那麽講究,應該是不會再穿吧。看來她的賬單上又得多一筆。
喉嚨發啞, 連着肺腑,她咳嗽出聲。不一會保姆阿姨便來敲門進入,那阿姨端了碗粥和中藥進來, 柔聲道:“姜小姐,您先喝粥再喝藥吧。”
姜聽玫喉嚨發澀,咳得肺也疼, 她勉強開口:“杉杉呢?”
“紀先生派人送她去醫院了。”保姆恭敬回。
細眉微蹙,姜聽玫擔憂開口:“她怎麽了?她沒事吧,紀先生呢,他在哪裏,我想見他。”
伸手掀開被子,她準備下床,卻被保姆摁住手腕,惶恐道:“使不得使不得,姜小姐您的病還沒好,先好好修養吧。”
姜聽玫渾身無力,軟靠着枕被,點點頭:“你幫我問問雨杉的情況好嗎?”
“我要知道她的消息才吃東西。”
閉上眼睫,她腦海裏最後的印象就是陶雨杉臉色慘白,手腕還帶着血痕,軟倒在她身上,問她她們會不會死。
保姆有些為難地端着粥,勸慰:“姜小姐,您先喝點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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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聽玫喉嚨痛得說話都費力,她不想再争辯,只是拒絕地閉上了眼睛。
大概過了兩分鐘,她聽見一陣靠近的腳步聲,鼻尖隐隐約約聞到那股熟悉清冷的佛香味。
保姆還聽着吩咐站在一旁。姜聽玫一睜開眼,便看見了他,黑衣黑褲,左手腕骨處是一串古褐色佛珠,還有那雙清明的桃花眼。
碎發黑瞳,鼻梁挺直,他皮膚很白,冷淡俊朗。
看見他的那瞬間,唇角便彎上了,她輕輕開口:“謝謝你,忘舟。”
紀忘舟語氣卻很自持冷淡:“不用謝。”
“我讓阿縱送你朋友去醫院了,她高燒不退可能是肺炎。”他站在窗邊,個頭很高,看人的時候垂着眼:“你也發燒了,先在這裏休息,明天回去,張阿姨會照顧你。”
“杉杉如果好點了就請告訴我好嗎?”姜聽玫擔憂道:“我想知道她沒事。”
紀忘舟擡眸看了眼窗外,應答:“嗯。”
似是為劃分距離,他道:“我在樓下睡,不會上來,放心。”
姜聽玫看着他的側臉,突然間覺得自己一點也看不懂他,紳士疏離,明明對你很好可态度還是冷淡,像塊冰,令人捉摸不透。她都快要疑心他到底把不把她當朋友看。
還是,從來沒有人能走進他的心裏?
“今天真的很謝謝你,忘舟,如果你以後需要我幫什麽忙,我都願意。”她真誠道。
紀忘舟一手從旁邊桌櫃上拿玻璃杯倒了杯熱水,推到她面前,“先喝粥,睡一覺。”
說這話的時候,他眼睛沒看她,聲音也很克制,聽不出一絲情緒,就像機械設定的程序一樣。
一手按着胸口,姜聽玫擡眸看他眼睛,狹長漂亮,睫毛纖長,墨黑色瞳仁就像書畫作品裏留白的山石,意有了,境有了,就是沒什麽心。
“好,我會的。”
伸手接過他的水杯,指尖觸碰到他的手背,幾乎是瞬間他收回了手,直起腰,一手插兜,淡淡開口:“嗯,有什麽事電話。”
他轉身離開,關上門,背影也沒了。
姜聽玫莫名心裏一陣失落,她總覺得這次的紀忘舟有點不一樣,有點……別扭,對她說話都冷聲冷氣的,安慰的話也聽着很冷淡,像在……刻意保持距離。
風鈴搖晃,窗外日光漸漸被吞沒,群山也落入黑夜懷抱,夜幕降臨了。
……
只是今晚沒有星星。
樓下別墅裏。
羅鑫林抱個抱枕坐沙發上,看着窗外月光,有點憂心:“今天雨下得太大,林中被劈死了好幾顆大樹,上山的路被擋了兩條。”
回想起今天大雨中他紀哥撐傘出門去車庫取車的場景,真是有點發怵,雷鳴電閃,天空一陣亮接一陣,像電影《2012》裏的末日場景。
而他紀哥親自出去,在這末日天氣中接回來了一個姑娘,上樓時都是自己抱着,請醫生,讓阿姨幫她換洗衣服,換床被,折騰一大中午才算完事。
他想起今天中午姜聽玫那臉色慘白的樣子,有點擔心:“哥,聽玫好些了嗎?你要不讓她下來散散心。”
丁蔚聽見,有點詫異:“她在這?”
紀忘舟今晚就一直抱着筆電在建模,寫程序,聽見他們讨論也懶得分一個眼神。
“在,今天經歷有點驚險,淋雨生病了,在樓上,你們都別上去啊。”羅鑫林回。
想起來還後怕:“不過說今天這天氣真夠危險的,後山西坡都滑坡了,還好那片沒人,沒傷到。”
蘇均晨也跟着嘆氣:“是啊,天災躲不了。”
“明天讓蒲儀箐在山路邊隔兩百米建一座避雨亭。”一直低頭敲鍵盤的男人此刻開始說話了,語氣聽不出什麽起伏,但是不容商量的口吻。
蘇均晨:“……,不至于吧哥,反正你們下周就離開了,這建亭子的話我表叔又得多花多少錢啊?”
羅鑫林也贊同:“這種極端天氣還是少的,沒必要。”
長指敲了敲筆記本,紀忘舟擡頭看着他笑了笑,眉目間有些戾氣,說話也不耐煩:“要等死人了才建是吧?”
“不建就叫蒲儀箐來和我說。”冷冷一聲,像鋒利刀刃。
蘇均晨都吓一跳,額角出汗:“怎麽了哥?”小心翼翼開口:“建建建一定建,我明早不今晚就去聯系工人。”
“就是圖紙和具體方案沒……”
手機“叮”了一聲,蘇均晨一看,多了封郵件,from:F.S。
[避雨亭建築規劃圖紙]
……蘇均晨認栽,揮手:“得嘞紀哥,我明天就去監工行不?”
紀忘舟閉眼,長指捏了捏眉骨,“把倒了的樹和垮掉的山面都清理了。”
這次機器人大賽,主資方就是紀家,要是在這期間發生安全問題,那影響的也會是紀家的聲譽。
羅鑫林想通了,自告奮勇:“我也去吧紀哥,我挺想看看被雷劈的樹長什麽樣。”
趙文曲他們倒是興致缺缺,“我們不去,想在家玩會游戲。”
紀忘舟眼也沒擡,直接扔了把鑰匙過去,“都去。”
趙文曲讪讪道:“好嘞,一定去,為景區做貢獻。”
“沒事別來這裏晃,回去把實驗報告都整理好發我。”扣下筆記本,他補充:“二樓這幾天不準去。”
“明白了二哥,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了,你好好照顧姜姑娘啊。”羅鑫林放下手上游戲機就開始收拾背包,“有事叫我們,随叫随到,保證不當你們的電燈泡!”
”
唇角翹起,紀忘舟這才笑了,随手扔了個3d打印的球過去,“別胡說。”
“她有男朋友。”
衆人慨嘆唏噓,又開始玩鬧起來,“害,枉我們紀哥一片癡心啊。”
“還是莺莺妹妹好,一直想着你,念着你呢。”
挑了挑眉,紀忘舟拿起鬧鐘,把時針調到五,不鹹不淡開口:“明天早上五點集合吧。”
登時起哄的一群人戴上了痛苦面具,掙紮求生:“紀哥別……五點天沒亮鳥都沒起呢,我們清理路障哪看得清啊。”
紀忘舟不想廢話,把鬧鐘重新放回桌面,“不想就現在爬回房間,別讓我再聽見一句廢話。”
實驗室衆人連忙放下手中正在玩的東西,立刻以最快速度逃離了那棟別墅。
不過一分鐘,客廳裏鴉雀無聲。
紀忘舟靠躺着椅背,一手撈出手機給私人醫生打了個電話,叫她搬去樓上住,好好照看一下她的情況。
做完這些,去浴室沖澡,換了睡衣才重新躺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彎起唇角有些自嘲地笑。
——
陶雨杉是第二天上午回來的,柏縱開車送回來,她氣色已經好了許多,就是還有點沒力氣。
她戴着假發,及頸的學生頭乖巧得過分。
姜聽玫燒已經完全退了,穿着深藍色長裙,外面是昨天那件牛仔外套。紀忘舟派人今早送來的,清洗了也烘幹了。
她踩着拖鞋下樓,走到門口就看見陶雨杉,“杉杉,病好了嗎?”
陶雨杉連忙跑過來抱住她,笑着開口:“我沒事啦,我還遇上了柏大哥這麽溫柔這麽好的人,真的很謝謝他。”
柏縱站一旁,他身材高挑,穿着類似學士服的襯衫,戴銀絲眼睛,斯文紳士。
“沒事。”他微笑回答。
“謝謝你阿縱。”姜聽玫感激地看着他。
回過神來還是要教育陶雨杉,“想的什麽?一個人去森林裏采蘑菇?”
陶雨杉委屈:“我只是看新聞裏說嘛,說這種山林裏松茸最多,而且很好吃,我想做給你嘗嘗嘛……”
…
“被劈的那些樹真的應該直接燒了,反正都有一大部分焦黑成炭。”
“還用卡車運下山銷毀,真麻煩。”
“不過經過今天這麽一役我算是知道體力工作者的辛苦了,我發誓以後絕不和他們制造麻煩。”
“得了吧,讓你蒲叔多發點工資給他們比什麽都強。”
實驗室幾人打打鬧鬧回來,姜聽玫看着他們,覺得他們還像群大小孩一樣,稚氣無畏。
忍不住笑了,她去拿水杯給他們倒水,一杯一杯擺放在大理石桌上面。
羅鑫林看見她下樓,“聽玫?身體好些了沒。”
“嗯,已經好了。”她笑笑,梨渦浮現,“就是不知道你二哥他在哪,杉杉也回來了,我們應該走了。”
“二哥?”羅鑫林詫異:“他能去哪,他又沒去清理樹木。”
“晨哥你問問他,打下他手機。”
蘇均晨點頭,“行,我看看。”他打了幾個電話,對面都沒人接。
“興許有事吧。”
“別管了,我們先吃飯。”收拾樹木實在餓得不行。
姜聽玫把水杯端過去給他們,随後讓保姆在餐桌上菜。
陶雨杉也來幫忙,柏縱就在一旁微笑擺了擺手,“我吃過了,你們吃。”
之後他便一個人往一邊的走廊去了。
又過了兩分鐘,菜上得差不多齊了,幾人走找了座位坐。
姜聽玫也帶着陶雨杉坐一旁,和她商量:“吃完飯就回去,打擾他們這麽久也不好。”
陶雨杉點點頭,“好的,我聽你的姜姜。”
手拿着面包,姜聽玫咬了口,目光卻被客廳的一副畫吸引了注意力,黑底配色,上面是一朵紅色的曼陀羅,花瓣殷紅,神秘而危險。
而不及片刻,那紅色曼陀羅動了,朝裏開,那是一扇門,柏縱和紀忘舟從那裏面走出來。
他穿着簡單白T恤,袖口仍是那幾個英文字母logo:fake。
不過他似乎剛進行了某項劇烈運動,額角有汗,發絲耷成一束一束的,冷白皮膚上也聚集着汗珠,汗流得還不少。
那T恤顯然是剛出門的時候換的,幹淨整潔,沒沾一點汗。
而他半垂着眼,額間有根黑色發帶,手掌上也纏着一圈又一圈的絲帶,似乎是拳擊?
羅鑫林驚訝:“哥,你大早上怎麽了?”
柏縱擡頭向他笑笑:“沒什麽,你們先吃飯吧。”
他陪着紀忘舟走,從那間房走過來路過寬敞的客廳,到了他們面前。
紀忘舟眉間有些不耐煩,一手纏着另一手的絲帶,低頭咬住線條扯着解開。
衣領一拉,袖口一擡就露出結實的肌肉和突起的喉結,透出濃濃的男性的荷爾蒙。
與平時襯衫紐扣系緊一絲不茍的禁欲模樣完全是兩副面孔。
姜聽玫放下面包,看着他的脖頸,鎖骨向上努力想聚焦在他眼睛上。
可那眼睛一直向下,在他手掌的拳帶上,似乎苦惱有點難解開。
姜聽玫不知自己那一刻中了什麽邪,放下碗筷,走到他面前在一大屋子的人的注視下,伸手觸碰到他的手掌,輕輕開口:“我來幫你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