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在花懶為自己的沒出息懊惱不已的時候,眼睛卻不經意瞥見了屋內的的場靜司,男孩不知何時已經坐了起來,靠着身後的牆壁,靜靜注視着她。

“小靜,你怎麽不躺……”

“你真的不介意嗎?”的場靜司開口打斷了他,語調帶着一股奇異的感情,這話問的很突兀,若是外人一定會覺得莫名其妙,但花懶卻心知肚明。

她頓了頓,似乎認真斟酌了一番,沒有轉身,只是背對着他,淡淡道:“我介不介意,一點都不重要哦。”

“重要的是,最後那一刻,你已經決定收手了吧。”花懶輕輕側頭,從的場靜司的角度,只能看見她微微上挑的眼角,從那只眼角,能想象出她微笑的樣子。

“你應該為自己的理智感到慶幸。”花懶低聲說道,“以前我有一個弟弟,也大概就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想要殺了我……雖然沒有成功,但最後,他還是死了。”

不知為何,的場靜司覺得那道伫立在門口的背影,顯得有些落寞和懷念。

他突然想起,少女第一次讓他喚她“姐姐”時,眼中出現的,也是這樣的色彩……像是透過他,在看另外一個人。

心裏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的場靜司暫時将這些奇怪的想法抛之腦後,頓了頓,還是開口問道:“……是誰殺了他?”

“是春木之裏最強的妖怪,木族的族長……我的外婆。”

花懶慢慢說道,抓着門框的手微微泛白,忽然她轉過頭,盯着的場靜司,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嚴肅:“小靜,你記住,外婆她非常痛恨人類,如果見到那個人,不要和她交談,想盡一切辦法,無論如何也不要讓她注意到你。”

的場靜司皺了皺眉,他總感覺花懶的樣子有些奇怪,似乎在恐懼着什麽。

“被注意到會怎樣?”

“……生不如死。”

作者有話要說: 留言多起來的時候,就是咱們小靜長大成人的時候啦~~

☆、天才·第一美人·右眼

今天的天氣算得上晴朗,的場靜司靠在窗邊的陰影裏看書,他盯着手上的書本,也不知道在那一頁停留了多久。

的場靜司無趣的打了個哈欠,看了看牆上的時鐘,這個時間,她也該回來了。

早上花懶出門去了對面的城鎮,她經常會為那裏的一些中級妖怪療傷,以此換取一些生活上的幫助,比如人類的食材和生活必需品,偶爾也能得到一些錢,不過這次,她好像拿了很多髒衣服去,估計又要逼着那群小妖們幫她洗衣服。

“小靜看的是什麽書啊?”花懶一進門,就看到小孩和往常一樣在窗邊看書,有點不同的是,今天的他好像沒什麽興致。她手上抱着一個大盆子走進去,裏面是已經洗好的衣服。

“不是什麽有意思的東西,打發時間而已。”往常還算感興趣的書,現在卻怎麽也看不進去,的場靜司“啪”的一聲合上書本,心不在焉的把目光投向窗外,自始至終也沒有看少女一眼。

“恩?我看看。”花懶放下手裏的衣服,把小孩随手放下的書拿過來,草草翻了幾頁就沒耐心的扔在一邊,懶洋洋的在他身邊坐下,“我受打擊了,小靜用來打發時間的東西我完全看不懂。”

的場靜司的頭随意倚在窗框上,聞言斜着眼睛瞥了她一眼,嗤笑一聲:“我可沒看出你那是受打擊的樣子。”

事實上他覺得她根本看都沒看。

說完又收回視線,漫無目的看着外面的風景。

花懶眯了眯眼,盯着的場看了一會,忽然勾了勾嘴角:“我的小靜是天才呢。”

的場靜司已經習慣她這種不負責任的說話方式了,自動忽略掉開頭那兩個字,漫不經心的回答:“只是一本書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就算你恭維我,也得不到什麽好處。”

“還真是毫不留情的說話方式。”花懶笑了笑,眼角若有所指的瞥向那本書,“原來‘古代契約陣法和古代種妖怪的封印’……是沒什麽大不了的東西呢,那些上了年紀的大除妖師聽到這種話,是不是該回家面壁去了?”

外婆說過,現世的除妖師也是分等級的,而這種關系到“古代種”的書,普通的除妖師也收藏不起,只有像的場這樣的名門家族,才有可能接觸到極少才一部分。

想到這裏,花懶不禁微微眯起眼睛,雖然只有一次偶然提及,但她的确跟的場靜司說過,春木之裏的木族是接近古代種的存在——那其中,也包括她。

“不是說完全看不懂嗎?”的場靜司絲毫沒有被拆穿的尴尬,似笑非笑的睨了花懶一眼,“看樣子好像不是這樣呢。”

他早都發現了,這個女人嘴裏沒有一句真話,信她,還不如相信路邊快渴死的河童。

花懶被諷刺的徹底,倒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看見的場一臉厭倦的表情,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笑道:“說起來,小靜和哥哥很像呢。”

“……像?”的場靜司詫異的掀了掀眉毛,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她口中的“哥哥”,就是那朵男水仙花吧?……他們很像?

“恩,這麽看,真的很像。”花懶一手握成拳支着下巴,饒有興致打量着的場靜司,好一會才注意到他表情不對,微微一愣,表情立馬變成了一個囧字,“你想什麽呢,我是說性格像啦……”

花懶擺了擺手,又看了看的場靜司那豆丁似的小身板,好笑的捂住臉說:“……怎麽可能是長相嘛,木族是所有妖怪中最漂亮的一族,哥哥大人可是整個木族公認的第一美人。”

“……”的場靜司的臉瞬間黑了下來,他握了握拳,按捺住額角暴起的青筋。

說實話,有時會忍不住懷疑花懶是不是故意的,總能若無其事的說出一堆乍一聽很正常,仔細想想就非常火大的話。

還有那個被花懶天天挂在嘴邊的什麽水仙花哥哥,一聽就覺得超不爽,肯定是個讨人厭的家夥。

不得不說,的場靜司的直覺真的非常準,因為很多年後,當他終于見到那個傳說中的男人時,差點開始後悔沒從這一刻就着手準備封印他的陣法和符咒。

“所以呢,這樣‘其貌不揚’的我,和你那個‘第一美人’的哥哥大人,到底有什麽地方相像?”的場靜司別過頭,冷着臉說道,尤其加重‘其貌不揚’和‘第一美人’幾個音節,聽起來特別咬牙切齒。

花懶明顯也發現了這點,驚訝的看着的場靜司,身體一下彈了起來,端坐在男孩面前,咬着嘴唇眨了眨眼睛,碧色的眼珠像是放出了綠光:“小靜靜在吃哥哥大人的醋嗎?哦~姐姐我真是太高興了!”

的場靜司被她誇張的反應下了一跳,條件反射的轉過來瞪她,剛要說話,就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又把臉別了回去:“……我……我才沒有吃醋,別自作多情了,妖怪。”

很快又恢複了以往的鎮定,面無表情的看着窗外,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

“啧啧,”花懶撇了撇嘴,委委屈屈的坐回角落裏對手指,“河對面那家的小牛蛋六歲就會撒嬌賣萌了,就我家小靜一點都不坦率,不可愛,太不可愛了!”

“……”的場靜司已經連抽嘴角的力氣都沒有了,那個“小牛蛋”又是什麽玩意兒?她這幾天出門都認識了些什麽人啊。

“不要以為自己可以幻化出人形就亂來。”的場靜司皺了皺眉,看着花懶冷聲道,“現世的除妖師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簡單。”

她的确不同于現世的妖怪,可以很輕易的幻化成人,普通人類都能看見她,除了這身過于出挑的綠色,混跡到人群中也有絲毫的違和感。

“啊,我知道,除妖師也不都是正大光明的對不對。”花懶想了想,眯起眼睛說道,“有些人用其他職業掩飾身份,其實暗地裏進行除妖師的工作。”

像有些人表面上是演員,醫生,或者普通的上班族,實際上卻出身于龐大的除妖師家族,這些外婆也都跟她說過。

“真讨厭,我最不擅長應付偷偷摸摸的家夥了。”花懶嫌棄的撇撇嘴,又笑眯眯的捏了捏的場靜司的臉,“所以說還是我家小靜最好了,就算要殺我,也會堂堂正正的站在我面前吧?”

她的笑容還是那樣明朗純粹,像是單純的植物一樣帶着幹淨的氣息,和她口中殘酷的詞彙對比起來,讓的場靜司形成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

現在他可以确定,花懶的身上,一定也發生過什麽。他們生下來就注定和平靜安寧的生活無緣,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提及的禁忌。

的場靜司淡淡一笑,迎上少女亮晶晶的雙眸,卻避開了她的問題:“你之前不是說有事想問我嗎?”

自從那日花懶醒來過後,兩人就好像形成了一種默契,誰都沒有再提那天的事,花懶不問的場靜司那天夜裏想要做什麽,的場也不問她口中的“弟弟”和“外婆”到底是怎麽回事。

花懶身上有很多謎團,比如說她為什麽能毫不猶豫的用那種‘自殺’的方式自救,比如說她為什麽那麽恐懼‘外婆’這個詞,又比如說她為什麽從那樣排斥人類的春木之裏來到現世……

的場靜司眯了眯眼,不知為何,到現在回憶起來,他還是覺得那天花懶在被藤蔓包圍,閉上眼睛時,比起自救時的冷靜,更像是……期待死亡的降臨。

更何況,他剛才是故意拿出那本‘封印古代種’的書的,她既然看懂了,卻什麽都沒有說,還想繼續若無其事的呆在他身邊,這是什麽,找死?

他不會問她的,因為他知道,不論他問什麽,花懶都能用嘻嘻哈哈的态度敷衍過去,而他所得到的也不過是一些沒意義的答案,與其那樣浪費時間,還不如自己去查。

只是既然她不說,他也可以不回答她的問題,不是嗎?

——堂堂正正的殺死她?對不起,從那夜收手的那一刻起,他已經改變主意了。

“啊,小靜,你不說我差點就忘了。”花懶一下想起什麽,神情嚴肅起來,看着的場,“這件事很重要,也許會觸及到你們的場家的秘密,但希望你盡可能的能如實回答。”

“什麽事?”的場靜司也收斂了心思,他很少見到這樣的花懶,她向來都給人一種什麽都不在乎的感覺,可是現在眼中卻是揮之不去的擔憂。

“之前,我是說那天夜裏。”花懶頓了一下,抿了抿嘴唇,複又看向的場,“你身上和臉上出現的那個刻印……是詛咒吧?”

的場靜司微微一愣,詫異的挑了挑眉梢,他還以為花懶不會問這件事。

花懶仔細觀察了的場靜司片刻,看見他眼中的驚訝,卻沒發現什麽生氣的跡象,稍稍安心:“我也是不得已才問的——”

花懶的情緒不是很高,說話的時候也似乎在猶豫着什麽,她斟酌半天,才又開口:“你還記得丁丁嗎……就是那只很胖很胖的鳥,實話告訴你,他去調查你們的場本家的事情了,但是卻一直沒有消息。”

至于為什麽調查,那和丁丁身上的封印有關,她不會告訴的場。

的場靜司也知道她隐瞞了什麽,但是他也沒指望過花懶對他毫無保留。

“所以呢?這和我的詛咒有什麽關系?”

“丁丁說感覺你的氣息很熟悉,他可能第一眼就看出你身上的詛咒了,所以我在想,他也許和的場家的初代家主有什麽淵源,是不是去調查和詛咒有關的……”

“你說什麽?!”花懶還沒有說完,的場就打斷了她,眼神冷到了冰點。

“怎麽了?那個詛咒有什麽問題嗎?”花懶也顧不上的場的心情了,現在丁丁的情況明顯更讓人焦急。

的場靜司沉默半晌,拿起茶幾上的水杯,雖然臉色仍不太好,卻總算冷靜了下來。

他沉吟片刻,指尖緩緩摩挲着杯口,說道:“的場家的初代家主曾用右眼和妖怪做交易,最後卻沒有獻出右眼,因此那個妖怪會奪取每一代的場首領的右眼,而現任家主,和被選定為下一代家主的人,會被那個妖怪詛咒,夜夜遭受詛咒之力的折磨,直到右眼被奪走,詛咒才會消失。”

“……”

的場靜司說完,等了很久,對方都沒有出聲。空氣靜的針落可聞,有一種令人不快的氛圍漸漸彌漫開來。

他奇怪的擡頭,發現少女已經臉色煞白的坐在那裏,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

“你說……右眼?”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的的場還沒有被妖怪奪取眼睛,臉上也沒有傷痕,

關于花懶和的場之間的潛在聯系,大家有沒有猜到什麽呢→_→

喜歡這篇文就留言吧,作者會非常非常高興的!

☆、真實·謊言·決定

在花懶的記憶裏,外婆是春木之裏最奇怪的妖。

哥哥大人即使娶了嫂子,也依舊沒有改變妖怪冷血薄情的本質,而外婆卻不同,比起妖怪,她更像哥哥口中的人類。

她喜歡坐在二樓的欄杆上獨自喝酒,也是唯一一個微笑着用非常親切的語氣對下屬說話的妖怪首領。身為一個視綠色為神聖之色的木族,卻總喜歡穿着一身如火似的紅衣。

明明很多習慣都像極了人類,卻又對人類懷着極大的憎恨。也正是這一點,最令人覺得毛骨悚然。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花懶并不希望記起那個人的事,但是……

“花懶,你這樣弱,真的很讓我困擾啊。”

姿容豔麗的女子一身紅衣,她站在飛檐鬥拱的屋頂,居高臨下的望着下方狼狽不堪倒在地上的少女。

“因為自己是‘祭品’就懈怠了嗎?哎呀呀,這可不行呢。”

女子飄下屋檐,精致的眉眼像一朵開到荼蘼的罂粟,眼中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冷:“我親愛的外孫,你還要接替我完成那項儀式呢——那個人的後代,必須讓他們不得安寧才行……啊拉,為什麽要露出那種表情呢?不用擔心,儀式的內容很簡單哦,只要奪走他們的右眼……對,奪走他們的右眼……”

她的身後,是春木之裏那長年下着雨的天空,大片大片的雨幕,模糊了女子身上鮮豔的紅。

……

“你怎麽了?”

男孩疑惑的聲音,讓花懶猛然從回憶中驚醒。

“小靜,你知不知道,”花懶咬了咬嘴唇,心中不安越發強烈,“那個下詛咒的妖怪……是什麽樣子?”

從口中而出的聲音,竟然有一絲的顫抖。

“聽父親說,那應該不是現世的妖怪,因為她只有在每二十年一次的家主繼承儀式上才會出現。”

的場靜司其實很排斥這個話題,但又覺得花懶的樣子有些怪,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據說是一個喜歡穿紅衣的妖怪,一頭白發,長相極其妖豔,總是在左手腕上纏一根黑色皮鞭……”

“……不,不用說了……”花懶的聲音比平時都要微弱,卻成功的讓的場靜司停了下來。

他驚訝的擡頭,剛想說話,卻看見花懶的表情,竟然像是在哀求他一般,不禁愣了一下。

“你不用這麽擔心。”大概從沒有說過這樣的話,的場靜司看起來稍微有些別扭,“那只胖鳥應該沒什麽事,因為它看起來完全沒有妖力,如果不說話,連我也不一定能發現他是妖怪。”

連的場靜司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莫名的就是不想看到花懶露出這樣的表情,無助又哀傷,就好像被所有人抛棄了一樣。

男孩的聲音盡管依舊冷淡,但花懶還是能從其中聽出一絲安慰,雖然笨拙,卻是真的在為她擔憂。

花懶知道,她的小靜已經無法像以前那樣對自己視若無睹了,她那麽努力的靠近這個孩子,現在他終于想要開始回應,哪怕只是一點點而已。

如果在以前,如果在沒有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她會有多開心呀。

花懶看着男孩那雙漂亮的暗紅色眼睛,忽然有點想哭的感覺,現在她終于能理解,自己為什麽第一眼就會迷戀上它們了。

一身紅衣,黑色皮鞭,白色的長發,長相妖豔……這樣裝束奇特的妖怪,除了外婆,還會有誰呢?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的場靜司就坐在那裏看着她,就在他終于忍不住想開口問些什麽的時候,花懶卻突然從地上站起來。

她低着頭,長長的發絲順着肩膀從她的頸側垂落下來,半掩住她細長的眼角。

的場靜司下意識坐直身體,想要看清楚她的表情,少女卻已經轉過了身,背對着她。

“你到底怎麽了,為什麽突然……”

“小靜。”花懶似乎完全沒有聽到的場靜司的話,直接打斷他,“……對不起,今天的話,你都忘了吧。”

的場靜司不明就裏,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花懶卻又說了一遍。

“對不起……的場靜司。”

屋內的陽光是一片金色的燦爛,少女纖瘦的身體融進了光線中,讓的場靜司産生一種虛幻的錯覺。

再回神,少女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扉深處。

那之後的幾天裏,花懶都早出晚歸,似乎突然就忙碌起來。雖然晚上兩人還是一起睡覺,但每天的場靜司起來的時候,桌上只有一份冷透的早餐。

就算回來了,也只是匆匆和的場靜司囑托兩句,就把自己關進閣樓裏閉門不見。

雖然覺得這種想法很荒唐可笑,但的場靜司還是有種感覺,花懶在躲着他。

于是那天晚上,的場靜司沒有睡覺,他閉上眼睛,實際上卻沒有一點睡意。過了一會,他聽見身邊人起床的聲音,她幫他蓋好被角,然後很久很久再沒有聲音。

的場靜司放在被子裏的手不禁握了起來,掌心滲出些汗液,因為他能感到少女的目光,仿佛帶了溫度一樣,一直停留在臉上。

一向淡定的的場靜司也有點緊張了,不知道是因為怕被發現裝睡,還是一直被看着的緣故。

“小靜……”少女的聲音讓的場心裏一跳,他第一次聽見有人這樣喚他的名字,輕柔平靜的,卻好像又有種說不出傷感。

他下意識的就要睜眼,但很快又覺得花懶不像是在叫他,反而像在自言自語,最終決定靜觀其變。

“今天我收到丁丁的聯絡了,和你說的一樣,他叫我不要擔心,他現在要去幾個地方調查一些事,暫時不能來找我。之前之所以沒有聯絡,只是因為隐藏在的場本家,怕洩露了妖氣。”

那不是應該高興的嗎?

就像回答的場心裏的疑問一樣,花懶自顧自的開口:“是啊,我明明應該感到高興的,可是現在卻只感到後悔呢。”

花懶看着在面前熟睡的小孩,想要撥開他額前的發絲,只是手伸到一半,又放棄似的收了回來。

她的手指很涼,如果弄醒小靜就糟糕了啊,現在的她,沒有自信能夠繼續這樣,若無其事的留在他身邊了。

“如果沒有問你就好了。”花懶喃喃說道,“如果我什麽都不知道……”

“雖然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但是,你似乎打算離開?”

花懶一驚,詫異地看着不知何時醒來的小孩,被那雙不帶絲毫感情的眸子注視着,花懶的心跳都快了起來。

啊啊……又是這樣,這種□□控一樣的感覺,還真是讓人煩躁。

“為什麽這樣問?”花懶故作鎮定地露出一個微笑,眨了眨眼睛,“小靜靜難道已經開始舍不得姐姐了嗎?”

“……你想太多了。”的場靜司面無表情的說,他從被子裏爬出來,坐到花懶面前。

“聽好了,妖怪。”的場靜司看着她,頓了頓,說道,“我不管你有什麽秘密,但是,既然已經擾亂我到這一步了,就不能再随随便便的離開。”

那一瞬間,男孩那雙暗紅色的眼睛仿佛真的染上了鮮血,如同被巨大黑暗吞噬,湧動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偏執。

“小……”

“如果——”的場靜司無視花懶的沒說完的話,看着她的眼睛,用近乎逼迫的認真語氣,一字一頓,“如果你背叛我的話,我不會原諒你,絕對不會。”

“……”

花懶沉默許久,多日來被陰霾覆蓋的雙眼逐漸明亮起來,她微微牽起嘴角,輕輕吐出一個字:“好。”

的場靜司聽見她的回答,看到花懶恢複了往日的樣子,才微微松開了握緊的拳頭,心中竟然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朦胧的天光從遠處的森林邊緣掙紮着湧出,不知不覺亮起的光線,讓花懶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那一刻,她心裏有了決定。

是啊,她在猶豫些什麽呢。

就算對手是外婆也好,她一定會從她手中奪走他,保護他安然無恙。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這兩天有點卡文……留言也不多了TVT

☆、等春天花開的時候

四年後——

“小靜,進來吃飯了。”花懶将幾樣簡單的飯菜在小矮桌上擺好,一邊伸頭去看窗外的樹下。

的場靜司的身形已經不像四年前那樣單薄,如今的他站在樹下,俨然已是一個俊俏的少年,甚至隐約可見未來的他是怎樣的出挑。

他今天穿了墨色的武士服,黑發被束在腦後,手裏拿着一把長弓,正拉弓對準樹下的标靶。

聽見花懶的聲音,他松開剛剛拉開的弓,卻沒有放下,轉頭道:“我再練一會。”

“不行。”花懶将手中的筷子拍在桌上,兩手撐住桌面,故意板起臉,“你已經一上午沒休息了。”

說完她站起來拍拍手,又恢複了懶散的樣子:“而且,我教過你什麽?學習這種東西要循序漸進,急功近利只會一事無成的哦。”

小靜身體好一些了之後,她就開始教他弓道,這是以前在春木之裏外婆教給她的,外婆對人類有很大的研究,那時她雖然不了解人類,卻很了解他們的各種武器和格鬥術。

的場靜司在原地停頓片刻,将弓箭挂在旁邊的樹上,三兩步從窗口翻了進來。

說實話,他還想再練一會,但是花懶的話無從反駁,而且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違抗她,那樣她會不高興。

四年的朝夕相處,就算是敵人之間也會産生一種微妙的羁絆,更不要說是充當“保姆兼醫生”的少女,和被照顧的少年了。

的場靜司撐着窗沿跳進來,三兩步走到桌邊,看起來十分輕松。

看見盤子裏的東西,瞬間瞬間皺起了眉頭。

“今天又是玉子燒?”

金黃的玉子在光線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誘人,就連單調的白色磁盤好像都泛着讓人垂涎三尺的光澤。

“對啊,這次的雞蛋煎得恰到好處呢,完全沒有黑色的部分。”花懶雙手叉腰,滿意的看着自己的傑作挑眉,這時卻恰好瞥見的場的神色,眉毛瞬間就抽搐了起來。

“我說……你那是什麽表情?!”

“今天是第九天了吧……你在拿我做實驗嗎?”的場靜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雖然只是很平常的表情,但花懶就是覺得他在鄙視自己。

好吧……他說的也沒錯,雖然已經兩年了,她的廚藝卻一直沒有提高。前幾天的玉子燒幾乎是慘不忍睹,的場靜司自然就成了受害者。

心裏這樣想,但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做出來的東西被嫌棄,花懶還是很不爽。

“哼,本小姐屈尊降貴給你做飯還不知道感激,不想吃就不要吃了!”花懶冷哼一聲,毫不猶豫的就要去端盤子,手伸到一半卻被一只白皙的手按住。

“吃飯的時候安靜點,這是最基本的禮儀。”的場靜司一手按回她的手,另一只手拿起了筷子,有些無奈的在桌前坐下,“那麽……我開動了。”

少年嘴上雖然冷淡,眼中卻沒有絲毫不耐,小心的夾起一塊玉子燒,好好的吃完。

看着認認真真吃飯的的場,花懶禁不住愣了愣,在對面坐下,手肘撐住桌面支着下巴,翹起嘴角:“小靜,最近很努力呢。”

的場靜司拿筷子的手停在半空,頓了頓,他将筷子放下,一只手放在桌子邊緣,微微低頭,道:“因為……時間已經不多了吧。”

花懶僵了一瞬,在的場靜司看不到的地方,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握緊,臉上卻挂起了笑容:“是啊,你的內傷和外傷都痊愈了,妖力恢複的也不錯,等春天到來的時候,療傷就可以結束了呢。”

的場靜司垂下眼睫,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意味,低聲輕喃着重複:“……春天嗎?”

春天的時候,也是他将要回到本家,好好“報答”家族養育之恩的時候了。

想到這裏,的場靜司眸底一深,只是,那時候,花懶的決定會是怎樣呢?她大概不會和自己回家。

花懶忽然覺得周圍的空氣有些陰沉,她沒看到的場發絲遮掩下的表情,視線停留在遠處的一點,像是在想象着什麽。

“春天的話,櫻花一定都開了呢。”花懶趴在桌子上微微側着頭,懶洋洋的道,“到時候去箱根吧,我之前在雜志上看到過,那裏的櫻花真的很漂亮。”

“小靜必須要帶我去箱根哦。”花懶雙手交疊着放在桌上,下巴尖抵住手臂,沖他笑得很快樂,“這是我們的交易,你沒有忘了吧。”

在聽到“交易”二字的時候,的場靜司眸光一暗,周身的氣息變得陰沉起來。

她當真還以為他們之間只是交易?

的場靜司微不可查的眯了眯眼,“交易”兩個字從她口中說出來,真的很讨厭呢。

然而,很快少年就恢複波瀾不驚的模樣,重新拿起筷子,微微一笑:“這麽着急向我要報酬,是想在我回到本家之前結束交易嗎?”

“怎麽會?”花懶不在意的笑笑,渾然未覺少年那一瞬間的異樣,畢竟太快了。

“我花了那麽大的力氣才治好你,不榨幹你是不會罷休的。”花懶漫不經心的哼哼,說着她支起身體,随手抓了一塊玉子燒扔進嘴裏,繼續道,“就算我無法和你住在本家,也會找機會把你偶爾偷出來陪我玩……噗——”

“咳咳咳……”

花懶一口吐出嘴裏的東西,驚疑不定的看着地上的不明物體,一臉惡心:“……這,這是什麽味道?!”

沒聽到回應的花懶轉頭看向的場靜司,恰好對方正将一塊玉子燒放進嘴裏,面不改色的吃下,整套動作不帶絲毫猶豫,從頭到尾都表現的非常自然。

“……”這回輪到花懶說不出話了,她一動不動,驚恐的看着的場靜司,沒錯,就是驚恐。

“小靜小靜,快告訴姐姐你是不是失去味覺了?!”花懶激動的撲過去,雙手抓住他的肩膀,大驚失色的盯着他,“難道說我的治療産生了副作用?!”

“……你先冷靜點。”的場靜司費了好大努力才按捺住額頭的青筋,把花懶從他身上扒下來扔回原位。

“我很好,沒有任何異常的地方,吃東西只是攝取營養而已,沒必要那麽講究。”的場靜司淡淡說道,看見呆在原地沒一點反應的花懶,輕輕的勾了勾嘴角,“所以你不用擔心。”

連他自己也沒注意到,眼底那不自覺柔和下來的淺光。

花懶聽完拍拍胸口,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呼……那就好,副作用可關系到我的口碑啊,如果出現這種問題,以後還怎麽跟那些妖怪們做生意。”

潛臺詞就是你想太多了,我擔心的不是你。

“……”

的場靜司的嘴角僵住,眯了眯眼,發現少女眼中一閃即逝的幸災樂禍……真可惡,這個妖怪,她是故意的吧?

的場靜司收回目光,冷着臉不看她,默不作聲的倒了杯水,盤子裏剩下的還很多,他似乎打算全部吃完。

花懶看着他将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玉子燒一個一個吞下,雖然面無表情,卻絲毫沒有嫌棄的樣子。

想到剛才那種連自己都想吐的味道,她張了張口,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小靜……停下吧。”花懶看了一會,終于忍不住說道,“不要吃了。”

的場靜司停了停,卻沒有聽話,若無其事的去夾另一塊。

花懶愣了一下,那是她放下妖怪的自尊去學習人類,努力很久才做出來的——即使它們真的很難吃很難吃。

那一瞬間,她看着少年将它們毫不猶豫咽下,竟然恍惚了起來。

“聽話,小靜。”花懶抿住嘴角,抓住衣角的手微微收緊,“強迫自己吃下去,對身體不好。”

的場靜司繼續置若罔聞。

“……夠了。”花懶閉了閉眼,語氣平淡到聽不出情緒,“小靜,再吃我就生氣了。”

的場靜司這才停住,看了她一眼,猶豫了一下,終于放下筷子,低聲問道:“你……生氣了?”

花懶沉默片刻,擡起雙眸,目不轉睛的看着他,聲音輕輕的,似乎對什麽有着迷茫。

“不……我很高興。”

就是因為太高興了……所以,才感到悲傷啊。

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這種短暫的安寧就會被全部收走。

丁丁調查完的場家之後就去了山裏,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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