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

攬芳華仍是一如既往的幹淨淡雅。文清公主早就差人溫好茶等着我們過來。仍是園中小亭,文清公主就在亭中拿帕子細細擦拭一把烏木古琴,,見我們來,笑着将琴交到一旁的依依手裏:“過來了?依依,将琴拿下去,吩咐端茶上來。”

我此時已能将冷翠凝光明正大的系在腰間,一時有些不好意思。風承安在旁側握了握我的手,然後笑着入座:“華兒此處的茶最是香醇,不愧為禦茶,此番一走,也不知何時才能再喝上了,是不是,阿槿?”

好端端的說話忽然指到我頭上,一時間有些不能适應,不由吓了一跳:“诶?嗯……嗯。”只覺得自己嘴笨的很,也不曉得話該怎麽說。風承安卻只伸手覆在我的手上,含笑道:“華兒,可以改口叫嫂嫂了。”

不想他就這樣直截了當的将事實說出來,我整個人被他驚得一跳,臉騰一下燒起來,連話都說不利索:“這個……不急不急,這不還沒成親呢,爹娘如今也還不曉得,哪有這樣快就改口的?”忽然想起來,又看向風承安:“爹娘都還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私定終身?這下可好,萬一我爹娘不喜歡你,那……”

風承安眼角一跳:“你爹娘會嫌棄我?”

我思索了下:“我娘倒不會,只是你是男人嘛,是男人的話我爹肯定是要挑毛病的。”這麽一想又覺得不對,照這邏輯是我嫁或是娶一個女人我爹才會沒意見?

風承安默了默,唇邊染出一抹笑:“無妨,日後有的是時間去了解。”

我想着他算計起人來一套一套的,讨人歡心自也是一套一套的,而家裏的老爹算起人來同樣一套一套的,偏生能叫娘親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與風承安也算是一類人,不知這老狐貍和青年狐貍遇上了,又是怎樣一個光景?

正暗自腦補着,忽然聽到耳邊一聲輕笑,便見文清公主接過依依放下的茶盞,忍俊不禁道:“承哥哥說話素來說到做到,朱槿姐姐你便是翻悔不想嫁,他也只能非你不娶了。冷翠凝就随身配着,如何能不曉得?只是這口的确得改,卻還有一個條件。”她眨眨眼,比平素多出兩分俏皮來:“不過相對的,姐姐也要改口別叫我公主……就和承哥哥一樣喚我‘華兒’怎麽樣?”

她此時眉目彎彎,像是篤定我會妥協一般,那個表情倒是與風承安像了個十足十,真不愧是血緣相親的兄妹……仔細較着其實她也與我有血緣關系,論輩分我還是她小姨,這麽叫起來其實也沒有太過分。

這樣想着,自然而然的便也叫了:“華兒。”一出口雖是有些赧然,卻也并沒有想象中那樣別扭。她聞言唇邊漾出一個更歡喜的笑容來:“嫂子!”

我此時只擡起茶盞佯作喝茶遮臉,知道自己此刻臉上燒得厲害,視覺沖擊自然也不小,擋一擋總歸有個心理安慰。小的時候只覺得自己膽子要比旁的姑娘大許多,在這一方面本也覺得是不會退縮的,可有些東西,特別是感情這事,真是不好說,自己想着是一回事,等真的面臨時又是另一回事了,那時又怎會想到我會這樣膽小,又怎會想到自己竟能因此覺得害臊。然後偷偷擡眼瞄了眼身側的那個人,卻發現他正好揶揄的笑着看我,本來想躲,可覺得不免太沒骨氣,便裝腔作勢的一眼瞪回去,只覺得喜歡上一個自己喜歡又喜歡自己的人,真好。可又想到寒淩霄與白素後來又何嘗不是喜歡上一個也喜歡自己的人,那些結局卻還是令人惋惜。當下暗自下了決心,他們的老路,我比不能叫自己再走一遍。既是喜歡上了,就是拼着性命也要好好的維護這一份來之不易的緣分。

這樣其樂融融的聊到黃昏,我們便向華兒請辭。她雖有意留我們下來用膳,但宮裏還是有宮裏的規矩,她自覺身份尴尬,從來不敢逾矩行事,那次向皇帝求人尋我已是破天荒頭一遭。只能站在攬芳華門口,頗有些依依不舍道:“承哥哥,嫂子,華兒不能遠送,只請依依将你們送到宮門口了。”

我曉得她心底裏對自由和親情的向往,心中更是多生出幾分憐惜來,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寬慰:“華兒別難過,這一去又不是不來了。我們在帝都還有事要辦,少不得要多留幾日,日後要有機會,多來看看你就好了。”

她乖順的點點頭,唇邊含着一絲笑:“嗯,華兒等着你們來。”眼裏卻像是要哭的表情,想來也知道深宮重地,并非我們想來便來的地方。如此隐忍,也難怪風承安如此疼她。

一路在依依的帶領下穿過禦花園向着宮門走去,風承安先是笑道:“這皇宮就是比外頭壯麗許多,只是比不得外頭自由。等手頭上的事解決了,我們就向你父母學習,在僻靜的地方搭一個小廬,自在的過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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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嗤他一聲:“不要,一輩子都在這靜靜的山溝溝裏呆着悶得慌。沒聽過大隐隐于市麽?我們可以尋一處熱鬧些的鎮子,挑那安靜的位置置一處小院,以你的生意頭腦,不必做得腰纏萬貫,只做些小本生意過得自在些,然後逢年過節可以一起去看廟會,賞花燈,這樣的日子是不是很好?”

他溫柔的笑了笑:“好。”

在前頭的依依忍不住咳嗽了聲,回過頭來眉角眼梢俱是笑意,道:“風公子這是要羨煞旁人?不過奴婢若是能陪在公主身邊一輩子,也是歡喜的。”

我道:“能在自己想在的人身邊便好,只是莫要看我現在這樣,先前我可是逃他像是躲鬼。依依姑娘,若是日後遇到了自己喜歡的,只要有可能,便不要畏畏縮縮。”

依依點頭笑道:“奴婢省的。”

一直覺得風承安只是笑着走在一旁,走着走着他卻忽然頓住步子,皺了皺眉朝宮中東南方看了眼,将我們叫住:“等等。”

“怎麽了?”我一時間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只站在原地閉眼沉吟了會,忽然睜眼丢下一句:“在這裏等我。”然後轉身便躍了出去。我與依依俱是一愣,我還沒什麽,依依卻是一急:“诶……風公子皇宮不能亂闖的!”只是人已經躍出很遠,約是聽不見的。

我在原地站了會,眼前忽然蒙了蒙,耳畔又是那個熟悉的歌聲,似近似遠,似夢似幻:“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 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不好,這不是上次那虛幻海妖般的聲音嗎?上次就是被她的歌聲迷住才不小心着了皎月的道的。思及此我心中一驚,也匆匆對依依道:“依依姑娘在這等我一陣,我去去就回。”然後也是一輕身就騰了出去,背後是依依氣急的叫喊聲,具體卻已經聽不清楚了。

……

……

其實以我現在的本事,還不能很好的确認這聲音的來處。只是心裏覺得風承安方才必定也是沖着這聲音過來的。尋鬼我還沒這本事,但尋人這事……我雖也沒有,阿青有就可以了。

憑借着阿青,我很快就朝着風承安方才離開的方向掠去,只是靠得越近,那歌聲便越是清晰。眼前的景象也開始越發模糊,這樣的感覺很熟悉,必又是誰的執念和記憶灌輸進來,迫使我不得不停下腳步,去阻止那些又要進入腦子的畫面,可眼前一陣白光,然後是仍是宮中景象,朱牆碧瓦,花梨木雕镂出游龍戲鳳的支柱,擡眼一看,門上卻是“沁香殿”的檀木牌匾。

而此時我只是跪坐在院中,手持香爐,細細搗研香末,然後焚香,同樣是行雲流水的動作,較之風承安卻多了幾分女兒家的柔美溫婉。耳邊是淙淙流水一般的琴聲,我擡眼含笑看過去,對面的男子一身暗紋九龍白袍,墨如鴉羽的長發被碧玉冠束起,垂首撫琴,長而翹的睫扇在面上投下小片陰翳。偶一擡眸看見我,唇邊滑出一抹笑意,也是驚為天人的姿态。

意識裏清楚的感知,他是“我”的夫君,也是這萬封國的國君。

這樣琴瑟相諧,歲月靜好的場面,令真正的我都有一瞬間的恍惚。可這樣的畫面終究還是逐漸散去,等身體掌控權再度落回自己手裏,我還是站在原地發怔。然後慢慢擡手捂着心口,那樣溫馨的場面,可方才心中殘留下來的悵然依舊盤旋着,難以消散。

……又是誰的遺憾吧。

我嘆了口氣,喚了阿青準備繼續找人,甫一擡頭,便見已然陳舊的朱牆碧瓦,門上牌匾赫然便是“沁香殿”。心中一時覺得驚悚,還沒驚悚完,又聽到身後一聲尖細的訓斥:“是誰那麽大膽,見了皇上也不請安?!”腦子裏只蹦出一個詞:慘、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卷終于準備進入正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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