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

其後幾日,我都呆在客棧裏養傷。只是不想這一次竟連皇上都被驚動,派了人來準文清公主一同尋找。連着我臉上的傷也叫太醫瞧了幾次,光是藥草藥膏便換了好幾次,還連着叮囑不許大哭大鬧抽臉做誇張表情,不能用力咀嚼只能吃流質食物,最後連我微笑都要管,巴不得我吃完就睡,萬不能扯動傷口,比老媽子還要羅嗦。是以這半月來我除了差點被養成發福的面癱之外,就是再一次切身體會到女子的臉面真是比性命都重要。

只是如此雖然痛苦,但成效顯然不錯,眼見落了痂只生出些細嫩皮肉顏色略淡之外,其餘也沒留下什麽疤痕,文清公主看得也愈發歡喜:“好了好了,這新生的皮肉,過陣子顏色也能與本身的皮膚相合,應無大礙。”

我很是扭曲的勾了勾唇,斜眼看到房內堆着的一房補品,人參燕窩雪蛤……什麽養顏來什麽,連解禁後吃飯都是豬腳豬皮,不由眼角一抽,道:“公主……這些東西還是帶回去罷,民女受用不起。”

文清公主抿唇淺笑道:“姐姐這可是冤枉我了,宮裏帶的東西,平素便已放入藥食中一并作用,這些養顏聖品可是鎮武侯世子遣人送來的,至于那豬蹄豬皮嘛……令弟說吃哪補哪,特地每日清早在李屠夫門口守着,搶也要搶來的東西。”

我聞言嘴角抽的更厲害,羅白檀這話聽着還真是耳熟,總覺得家裏的老頭子似乎也在什麽時候叨念過幾次。而那幾次還是因娘親不小心受了傷,老爹心疼娘親,不忍她負傷下廚,于是那幾日……

我閉了閉眼,實在不忍想起那是如何悲慘的場面。娘一生病,爹爹下廚,真是叫全家都不能活。

許是太久沒看到我海游大幅度些的表情,文清公主含着笑道:“這臉好的差不多,承哥哥回來看到,也必定是要歡喜好一陣子的。”

“……”

聽她突然提及風承安,我一時也不知道該用什麽話來回。那日之後,死生一線,其實我想得很清楚,我是喜歡風承安的。即便當時還有猶豫,到底還是鼓起了勇氣。可是恰是那麽一點點鼓起來的勇氣覺得自己應該跟他說,這半個月來,他卻連影子都沒有,我要下榻去找又被羅白檀等人死死按在榻上,千叮咛萬囑咐千萬不能扯了傷口,此後便不了了之。

這樣不能趁熱打鐵,我都不曉得自己是否也該就此不了了之,還是只能嘆一聲我們沒這緣分。

一雙冰涼細膩的手忽然捧起我的臉,我先是一愣,然後看到文清公主含笑的眉眼,那般溫柔,本就是水一般的姑娘,此刻看着便像是要融化。她先是叫我看着她,然後笑道:“朱槿姐姐是不知道,那日你不見了,承哥哥有多緊張。為了尋你,連父皇都被驚動。我見慣承哥哥冷靜談笑的樣子,那日他面上雖沒太大表現,可那樣緊張的指尖都在發白,還是第一次。若不是阿青及時回來引路,我真不知道哥哥會變成什麽樣子。”

我垂頭看了眼這些日子一直被忽略了許久的青蛇,伸手輕輕拍了拍它的腦袋。

這樣拐彎抹角的暗示我,我并不蠢笨,也曉得她想說什麽。只是當事人不在,這樣的話竟還要從別人嘴裏聽聞,委實糾結了些。我沉默了會,方要張口,便聽到身後一聲熟悉的低嘆:“華兒,你先出去罷。”

感覺太久沒聽到他的聲音,前一刻還在聊着關于他的話題,我一下子緊張的坐直了身子。文清公主只掩唇笑了笑,也不多說什麽,慢慢踱步便出去了,還順手将門給帶上。

此時此地,頓時只剩我與他二人。

我緊張的盯着地面他一雙腳,衣擺是文雅至極的墨竹,随着他的腳步搖晃着,越來越近,一直到榻沿,然後是被褥被壓坐的聲音。我不敢看他的臉,仍是低頭盯着他的雪白的鞋面,也不知道到底自己在緊張個什麽勁:“……好、好久不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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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就在頭頂,仍舊是清潤好聽:“傷還疼嗎?”

“不、不疼了……”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然後又發覺他的鞋面并不如想象中那樣幹淨,像是蒙了層灰,在雪白的料子上有些紮眼,嘴裏卻風牛馬不相及的道了句:“今天的豬腳很好吃……小白親自下的廚,你既回來,也去嘗嘗他的手藝……”而且還睜着眼睛說瞎話。

“阿槿。”他忽然喚我,感覺有一雙手從身前環過來,将我抱在懷裏,我一時全身僵硬,口齒不清道:“你你你……”耳邊便是他低聲嘆息:“我解決好了一切,才回來見你。”

我一時不能明白他在說什麽,急急忙忙從他懷裏掙出來,茫然的擡眼看他。真是太久不見他的臉,怎麽就同記憶中差的這樣大?他的眼睛裏什麽時候有這樣密的血絲?眼下何時有這樣濃的烏青?還有下巴……居然有胡渣?

我認識的風承安,何時這樣憔悴過?

我一時也忘了自己方才還在緊張,此時心裏只有不安和心疼,手方擡起來,卻轉眼被他握住,放在唇邊:“我一生精于算計,覺得一輩子沒有什麽是算不來,又沒有什麽是算不準。甚至是你,我只覺得對你好,又覺得自己處處算計你,想從你身上讨出些好處,可最後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你的什麽。”

我看着他,想将手抽出來,卻不能夠。他将我的手握的更緊些,擡眸看我:“我自以為處事謹慎,就能護住身邊所有人,所以無懼。只是那日看到你吊在山崖,我只覺得怕。”

他說:“阿槿,我很怕。”

他說這段話的時候很平靜,不曾有過半分慌亂恐懼的樣子。可我知道他是真的怕,怕得那麽用力,便是不忍将我弄疼,可指尖卻在發涼。我試着用另一只手去蓋着他的手,便聽他繼續道:“我說過必不會令你出事,可你還是差點出事。那一刻我只覺得,便是殺光了所有人,那些要害你的人,我也要将你救起來。我從不知道自己原來也有這樣的時候,可我也終于曉得自己一直想從你身上要什麽。”

“阿槿,我喜歡你。”

這句話終于從他嘴裏說了出來。我閉了閉眼,朝着天花板望了一眼,低聲道:“我……風承安,我也……喜歡你。”

我到底也還是說了出來。這句話出口的瞬間,便覺得臉頰被濕潤了,便是仰着頭也不能阻止我落淚。随後整個人便被包圍進一股竹香之中,那是我最喜歡,也最令自己安心的氣味。

他靜靜的将我的手拉開,在我手心裏放下一枚碧玉,通透的翡翠,流光溢彩,正是被我還回去的冷翠凝。我楞楞的攤着手看着那玉石,風承安的唇已經在我眼角處落下一吻,道:“家傳的冷翠凝,卻是風家男兒傳給自己未來的伴侶的。阿槿,先前我一直借着借你的名義,希望你能在身上多帶一會,如今我将它正式交給你,以我風承安魂魄立誓,此生必定只娶羅朱槿一人為妻。”

這樣的承諾,委實太過貴重。我捧着手裏的玉怔了半晌才将它捂在胸前,眼淚更是不受控制噼裏啪啦的往下掉。我知道此刻自己一定是哭得一塌糊塗,樣子也必定是我最醜的時候。可便是覺得醜,哭給這個人看,又有什麽打緊的?

在他的唇落下來觸到我的唇時,我便覺得,若是這個人,便是一輩子,又有什麽打緊的?

……

……

在榻上養了半個多月,等到風承安回來,又連帶着心結給一起解開,整個人看起來也氣色極佳,牙口好,心情好,連羅白檀的豬蹄都能面不改色的吃進去。沈佑平期間也來看過幾次,只是這大公子比看起來要狡猾得多,每每到了用膳時刻,便尋着各種借口開溜,死都不留下來吃羅白檀做的東西。而我既無大礙,文清公主也只能重回宮中,也難得再出來。

因着先前我這件事連皇上都被驚動,如今傷好了,照理是要入宮謝恩。但因我實在只是無名小卒,此事能請動皇上,也不過是因文清公主心焦,于是此次進宮,也只是去謝謝文清公主而已。

我與風承安一道進入皇城,還想着上次是偷偷摸摸闖進來,這次卻是在內監引路下堂堂正正進來,這樣的感覺當真不同凡響。

作者有話要說:堅持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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