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
一夜幾乎難以成眠,不只是因想着風承安要離開的事,還是想着如何與寂瑤解釋關于光烈帝之事。挽風香一事雖然順利解決,可總不能去看過對方記憶之後告訴她:“你的男人喜歡上了另一個女人,所以早早投胎去了,你也趕快忘了他去投胎開始新生。”諸如此類的話,雖說不能指望一個男人一輩子為一人守身,只是換做是我,而對方是風承安的話,我哪怕思想上能夠理解,情感上卻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于是想到此處,整個人又開始犯難。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淅瀝瀝的。我本就失眠,此時更是難眠。輾轉難眠之際一時忽然被一聲輕響驚起,爬起來一看才發現是只濕漉漉的麻雀撞進窗棂,記得禽鳥到了夜裏大多是夜盲,這小家夥許是碰巧撞了夜雨,想尋個避雨處,才誤打誤撞闖了進來。
對于禽鳥,我本身并沒有太多慈悲之心,到底阿青的吃食裏,大多便是鼠類和鳥類。它若殺生,我作為飼主,便是幫兇。本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可是如今阿青并不在身邊,況且今日才給它喂了鼠,既如此,放它一命又如何。
我随手點了燈,将它擺在燭火旁由它取暖。只默默的盯着在火光旁撲棱着翅膀抖水的麻雀發呆。呆着呆着,竟也就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
……
第二日在日光透窗之時被阿青在身上的攀行弄醒,睜眼便朝着昨夜放置麻雀的地方看去,鳥兒已然不在,案上餘下的只有幾支羽毛,不曉得是飛走了還是又被阿青給吃了。
抓着阿青塞入袖中推門而出,晚夏的景致其實是頗為沉悶的,烈日當空,燥熱依舊,花色已殘,連草葉都是層層疊疊的深綠色,不如嫩色生機盎然,只是讓人覺得夏意闌珊而已。然後再一轉頭便看見門口圍了好些人,迪卡依,羅白檀,沈佑平,接着是站在最外面的風承安,迷迷糊糊意識到今日風承安就要離開我一段時日。也顧不得收拾仔細,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他跟前,張了張口,卻又不曉得該說些什麽,最後只落了句:“記得帶吃的回來。”
風承安先是一愣,旋即擡手揉了揉我來不及整理好的發頂,微微笑道:“好。”
我想了下又道:“你要往哪去?如果經過有桂花糕的地方,幫我買一些回來,這裏的不好吃。”
他點頭:“好。”
衆人在側,還是一群不懂得讀氣氛的,我便是舍不得他,露骨的話卻也說不出來,一時也沒什麽能送別的物件,于是覺得最不突兀的便是提及食物。覺得這樣他必定會記得要回來見我,雖說這東西不靠譜,比如白素,那樣重的承諾,卻還是照樣一去不複返。
從前不惦記他的時候,分別短期卻總能遇上;如今明明說好再見,心裏反倒不踏實起來。其實真要說起來,這委實是一件令人沒有想法的事。
因承襲同一個老爹的喜好,羅白檀自己也是吃貨,對此對話尚能保持鎮定,迪卡依也要夫唱婦随,雖覺詫異卻還是強忍着不笑出來,只剩下一個沈佑平,一開始還忍着,忍着忍着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羅姑娘,送別怎麽也是折柳送別,你這是……怎麽拼命叫人帶吃的回來?”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本來與沈佑平不甚相熟,是以從不曉得他原來是個嘴欠的,被他這樣一打岔,頓時一點依依惜別的氛圍都沒有,只能等着風承安走了之後再收拾他。終于他們意識到該識相走開,我只能拽着風承安的手道:“我剛才說的都是廢話,你別上心,只管安心辦好事回來便是。我也會盡快将紫金爐一事解決,那樣只剩下最後一樣七葉蓮,找完東西我們便一起回青衫見我爹娘,好不好?”
他唇邊浮出一抹溫和的笑意,輕輕将我攬進懷裏抱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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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前前後後,他說的句子統不過一個“好”字。可他的好素來最有份量。我對此深信不疑,又覺得按說應當先去拜訪他的父母,可是所知其父為風蘊華,現今不知所蹤,其妹洛挽華,眼下也是時常得見之外,他的家事我一概不了解。其實知曉他這樣穿梭于異界的異能師必定全身都是秘密,說不關心不好奇是假的,但我可以等到他願意告訴我的時候。
送走風承安,我才挪回到衆人中間。迪卡依一直糖豆一般黏着羅白檀,因西域民風豪放,她也從不在意周圍的目光,反倒是沈佑平在一旁看得不好意思。我過去拉開凳子坐下,想着這邊居然這樣安靜,便随意掃了羅白檀二人一眼,目光游移,又見沈佑平今日竟是一身戎裝,腰佩長刀,嘴裏便問:“世子這副模樣,是要去哪操練麽?”
沈佑平擡眸看着我爽朗一笑:“皇上下了聖旨,這段日子我便要入皇城去為羽林軍操練。是以……”話說了一半,便被迪卡依十分感興趣的截了話頭:“羽林軍?是皇城裏的守衛嗎?據說這支軍隊現在掌權在萬封皇帝手裏,怎麽又轉到你手下去了?”
沈佑平道:“其實也不算是移權,我不過是奉旨行事,此事決斷,軍令大權仍是掌握在皇上手裏。如今雖是四海升平,近十餘年來沒有戰事。可是內外并不能松懈。父親為此還常年居于漠北邊關,我只随同去過兩年。陛下委以重任,我必定全力以赴。”
迪卡依奇道:“鎮武侯還在邬嶺?平北一戰早已結束,堂堂侯爺何必長年累月親自鎮守?就連我們西林也不曾……”說着又思慮了會,像是不知該如何組織語言。可見她真是嬌生慣養的公主,并不曉得天下事又該如何。我拍了拍她的頭道:“十餘年前戰事終結,西林受創實際比北燭更甚。北燭當年雖是折損多名大将,又因內亂致使國內動蕩,傷了元氣。可到底自然條件并不惡劣,這些年下來糧食儲備已到了一定程度,所謂手中有糧,心中不慌,可萬封人是必定要防着的了。而西林……”我考慮了下當時與老爹探讨的關于西林的狀況,知道這國如今雖能強撐,但已然撐不過幾代,百年之內水土必然枯竭,若不考慮遷徙或是被漢化,便只有死路一條。無論如何,這個文明要被保留,怕是很難。
我想着這個實情若是同迪卡依說了,她必定無法接受。而且各國之間立場不同,國與國的事情,一時半會也很難說清楚。再一看羅白檀現在與迪卡依日益親近的模樣,一時也不知到底是福是禍。想着只能嘆了口氣轉了話題:“皇宮內院不比沙場,只要統治者還不算太過昏庸,惹得民不聊生,群雄奮起。單憑內亂覆國絕非易事,所以羽林軍要能戰,卻也不必太過善戰,畢竟他們的守衛範圍只是一個皇城,只要布置得當,便是易守難攻之所。”
迪卡依聽得似懂非懂,只是茫然的點着頭。羅白檀的臉色卻是比往時都要凝重許多。這麽多年耳濡目染,他雖醉心武學,可其中道理他自然明白一二。一口氣說完,我又覺得口幹舌燥,伸手要去倒茶,卻發現一杯茶已經被推了過來,沈佑平只是若有所思的看我,半晌才道:“生做女兒,委實可惜了。”
我曉得他在可惜些什麽,但與我而言這并非可惜不可惜的問題,端起杯子一口氣喝幹裏頭的水拍了拍手道:“天下君王,從沒有哪一個能容臣下兵權獨握。鎮武侯平北燭,平內亂,如今墨家已亡,鎮安王伏誅,當年三權分兵只剩沈家一枝獨秀,更該當心。”說完便見沈佑平一臉愠色,反倒不再多說,起身道:“昨夜沒睡好,方才說了些胡話,世子莫要往心裏去。朱槿精神不好,還是回去補補眠,各位請自便。”說着便往房中走去。
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哪些才是胡話,我想他自己需有個考量。然後又驚覺自己其實變了這樣多,若換做半年前,我必然無法平靜說出這樣的話來。
到底是看得太多。有些東西,原并非需要自己親身經歷只是見的多了,心也會冷。
我看着天色,想着今夜子時,又該叫另一人心冷了罷?
……
……
到了約定的時辰,我依然由着阿青帶領摸黑進了宮。此次沒有記憶作亂,加上沁香殿在宮中那樣特殊的地位,反倒使我這一趟是難得的安全。
穿過陰氣森森的大殿,一路來到後院,月光下影影綽綽的樹蔭之中,寂瑤便站在月下,難得并不吟唱,只是看到我,唇邊彎出一抹歡喜的笑意。
我走到她面前,淡淡看着她道:“苓妃娘娘,朱槿很願意聽你的故事與心願,只是如今時間緊迫,你可願意讓朱槿進入記憶看到全程?這之後我們可以做一筆交易,只是願意與否,全在娘娘決定,朱槿必定不會強求。”
作者有話要說:晚到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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