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心有靈犀一點通
半個小時後的事實證明,薄弦他真的明白了。
當他端着碗紅燒牛肉面上來時,路遙的舌頭生津了般吞咽了下。那上面大塊的牛肉飽滿誘人,雞蛋煎得金燦燦的卧在一旁,噴香撲鼻,幾片蔥花綠油油的點綴其間。
薄弦先将托盤放下,扶着路遙坐靠起來,先給她喂了口溫水,再将一張小桌擺到床上,把面端上去。
路遙餓得肚子咕嚕咕嚕叫,迫不及待地伸手要去拿筷子,但是手卻發軟握不住。
薄弦輕笑了笑,坐到她的對面,拿過筷子,夾起來吹了吹喂她。
早上還被當着外人的面喂過早餐,這會兒路遙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張口就咬進去,肉汁鮮美的溢滿口齒間。
“慢點吃。”薄弦覺得這樣的路遙有點可愛,一副恨不得把舌頭都吞進去的樣子。
連續有東西下肚之後,路遙的力氣也恢複了一點點,從薄弦手上拿過碗筷,自己開始吃。
沒一會兒,連湯帶面都吃的幹幹淨淨,路遙滿足地放下碗。
薄弦笑着将碗筷和小桌都收起來,路遙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異常的安心。可能是剛經歷了那種饑寒交迫的感覺,現在躺在床上,淡黃燈光,溫軟的被褥,還有薄弦寬闊的肩膀,她都覺得十分珍貴。
“你身上肯定不舒服吧,但剛吃飽不宜洗澡,要我抱你去擦一下嗎?”薄弦柔聲問。
路遙一碗面下肚,稍微消化了一會兒,便有力氣了,只是聲音還有點發燒過後的啞澀:“我自己可以。”
說着她便自己撐着手,腿從床上挪下來,還沒站起來,膝蓋就發軟地差點摔回去。
薄弦沒有再和她商量,直接彎腰将她抱起往浴室走,把她放坐到矮凳了,給她脫衣服。
“我真的可以了。”路遙阻止了薄弦繼續。雖然這幾天該看的不該看的都被他看了,還來來回回被摸了個透,但現在狀況不一樣,她還來着大姨媽,怎麽好意思讓他脫光了擦澡,何況早上又剛争執過。
薄弦看了眼路遙,似乎知道她在顧慮什麽,便也沒堅持,出去給她拿了睡衣睡褲,讓她自己小心點,有事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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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遙慢慢吞吞地擦完澡,力氣好似又多了些,過了會兒,可以站起來自己走了。
出了浴室,沒看見薄弦在卧室,等她上了床,才見他進房門,已經是洗過一番的樣子,整個人透着清新又清爽的感覺。
床的另外一邊陷下去,薄弦伸手将燈關掉,屋內頓時陷入黑暗。
已經淩晨三點多了,路遙已經過了最困的時候,又是剛剛吃飽,就有點睡不着。
可是睡不着,她又能對薄弦說什麽,雖然他們間的氣氛比早上和緩了,但似乎并沒有真正達到和好,薄弦也沒再提,她也不想提。
“怎麽了,還有哪裏不舒服?”薄弦感覺得到路遙還沒有睡着,翻了個身,面向她問道。
“沒。”路遙的聲音有點沙啞。
“那快點睡吧。”薄弦拉了拉被子,又翻身回去。
“嗯。”路遙輕應了一聲,過了很久,她的眼睛還是睜着的,今天發生的事讓她的腦子有點亂。
其實她在打退燒針的時候,已經恢複了意識,只是眼睛還睜不開而已,所以她清楚是江紹承先找到了她,把她送到醫院。她在那片刻心頭五味雜陳,不禁回憶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她和他相識的那天就是外婆去世的那天,那時候,她才剛剛高考完,在打暑期工,外婆突發心髒病,是鄰居打來電話通知她去醫院,可惜她還是沒有來得及見外婆最後一面。
那天晚上她買了一打啤酒在江堤岸吹風喝酒,不知道喝了多少,反正是醉了,看着茫茫的江水,身形有些搖晃地走近,倒并非是她有意尋死,腳下沒有留神便踩到酒瓶一滑,人就這樣一頭栽進江水裏去了。
她并不會游泳,又喝了個爛醉,幾乎是沒有任何抵抗的,身子就慢慢沉進去了。是江紹承跳進去救了她,她在醫院醒來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後來大學開學,新生報道,她又再度見到了他,有救命之恩的好感後,接下來的一切似乎就那麽順利成章了。
那一天,她失去了外婆這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她覺得冥冥中可能是外婆在天上安排,讓她認識了江紹承,交往後,她一心認為他會是她接下來生命裏最重要的人,卻不曾這樣一個人傷害她最深。
她好恨,恨了他很久,比愛上他的時間還要長。
可是今天,當她聽到江紹承在她沉睡時候的道歉,又有點釋然,仿佛過往的一切随着他那句話,就這樣煙消雲散了。
五年多來,埋藏在心底的愛恨,如墨汁在湖心滴了一滴,慢慢地暈開,消散在浩瀚的湖泊中。
原來對一個人再也沒有愛恨,這才是真正的忘記。
路遙翻了個身,嘴角彎起淡淡的笑意,有種前所未有的輕松感,當看到薄弦寬闊的背,笑意裏又抹了層憂慮。今天他從醫院出現,再一路把她接回來,表現的都溫柔又體貼,可是她說不出就是感覺哪裏怪怪的。
他好像沒有問過她為什麽去青化山,也沒有問過江紹承為什麽會先找到她。
“還睡不着嗎?”薄弦其實也沒睡,他也在想今天的一些事。
路遙被微驚了一下,沒想到沉默了那麽許久,薄弦居然也還沒有睡,她輕輕嗯了一聲。
薄弦翻過身,挪到路遙的身邊,伸臂抱住她,将她的頭埋到自己的胸前,聲音帶了點調笑的味道:“這樣會不會好睡一點。”
路遙的耳朵緊緊貼着他心髒的位置,那一聲聲節奏有力的心跳聲,讓人安定,她不自居将腦袋在他懷中磨蹭了幾下。
過了一會兒,她有點忐忑地開口:“今天的事你別誤會,我去了青化山,錯過了最後一班公交,又沒有信號,所以被困在那邊小屋,我沒有通知江紹承。”
路遙想了許久,還是覺得有必要稍微解釋一下,必須讓薄弦知道自己不曾聯系過江紹承來救她,否則他會怎麽想。
“我明白,其實我也去了青化山,不過晚了一步。”薄弦知道路遙想和他說是她沒有主動與江紹承瓜葛過,他今晚在想的也不是這件事,他是覺得自己對路遙的了解遠遠不夠,才會讓江紹承先他一步,而且因為早上鬧脾氣的緣故,一天都沒有給她打過電話,如果他早點打了電話讓她回家,也許就不會發生這件事了。
“你也去了?你怎麽知道我去那了?”路遙詫異,她是到醫院之後才清醒的,還以為是途中江紹承通知過薄弦,薄弦才會那麽晚趕到醫院。
“醫院路口的監控攝像。”薄弦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路遙楞了楞,她一個成年人失蹤未足二十四小時,要去交警大隊調監控不容易吧?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路遙有點歉疚,手臂環住薄弦的腰。
薄弦揉了揉她的腦袋,低聲問:“怎麽忽然想起去那?”
路遙抿唇,靜默了一會兒,才道:“回國這麽久了,突然想去看看外公外婆和媽媽。”
這是薄弦第一次聽到她提到家人,五年多前,她剛跑了那會兒,他用靳路遙這個名字查過她,可是很奇怪并沒有查到任何有用的資料,這才讓他一直找不到她。
“下次你想去看他們的時候,可以帶上我嗎?”薄弦覺得他們應該循序漸進地互相了解,她已經被自己帶回去見過家人,他也想見一見她的家人。只是似乎路遙剛剛所說的家人都是母親這一邊,絲毫沒有提起父親。
“你想去嗎?那等清明時候吧,我今天還跟他們說了你呢。”
“好。”薄弦沒想到她這麽輕易就答應,又抿唇笑了笑:“你是跟他們告狀了嗎?”
“才沒有。”路遙撅了下嘴。
薄弦低頭親了親她的唇,兩人安靜的相擁着。
半響之後,路遙低低地說:“今天他的那些話,你不用放在心上。”她指得是關于江紹承指責他不了解她,讓她在獨自在風雪裏待那麽久的話。
薄弦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這也是他今晚在想的問題,江紹承比他認識她更早,有着天然的優勢,他要如何補足晚到的那些年。
“其實他也并沒有說錯。”薄弦輕嘆了一聲。
“誰說不了解!”路遙從他懷裏掙出來,微仰着頭,理直氣壯:“你看剛才我什麽都沒有說,你就知道我想吃味道重一些的東西。”
薄弦被她說得不禁笑了。
路遙被笑得有點不好意思,覺得這個例子似乎也不太妥當,就補救說:“其實他也不見得有多了解。”
“嗯?”薄弦饒有興味地挑了眉梢,仿佛在等待她說江紹承的壞話。
“他不知道我從來不喜歡回收利用這件事,一旦舍棄絕對不可能再從頭來過。”路遙說得無比認真,這話也間接告訴了薄弦,江紹承在醫院那句會讓她回到他身邊的話,是絕無可能的。
薄弦會意過來,嘴角彎起,把路遙圈進懷裏,揉了又揉。
“睡吧,再不睡天就要亮了。”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路遙在他的懷裏點了點頭,安靜地閉眼。
一夜無夢,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