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才反應過來:“啊?”
“沒。”宿鷺果斷吞下後半句話。
既然選擇關機,就只能在抗拒調查這條路上走到黑——至少在警方找到他們之前。
三人穿過小西湖公園,登上山海健康步道。這條健康步道是嘉林特色,依山螺旋而上,站在上面可以觀賞到順着山麓流淌的車水馬龍。
“我們來捋一下思路。”男生從背包裏掏出一沓A4紙,拔開筆蓋,簡要地畫上十字路口與跨江大橋之間,又把每次循環的時間與結果寫在旁邊。
他思路清晰,邏輯缜密,很快根據現有信息推測出「每次循環,醒來的時間都會提前一分鐘」的結論。
但三人算是剛剛結盟,磨合得非常不到位,男生本就有苗頭的煩躁更是被「信息不足」帶來的挫敗感點燃,乃至于認為女孩對他有所隐瞞,撒氣般地随手将紙張捅咕進垃圾箱。
“你扔它幹什麽啊?”女孩着急,“我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告訴你了——”
身為開局自帶殘血效果的玩家,宿鷺參與感十分不強。何況她的循環周期與兩人不同,因此只能在旁默默聽着。
好在大家都明白這時候吵架純屬浪費時間。于是很快止住話頭,趁着警方沒找來,開始信息共享。
身為盟友,對對方的身份一概不知着實不妥。女孩問:“還不知道你們的名字呢。”
宿鷺說:“我叫宿鷺,歸宿的宿,白鷺的鷺。在外地工作。”
男生道:“肖鶴雲,晴空一鶴排雲上的鶴雲。是一個游戲架構師。”
“我叫……”
“李詩情。”肖鶴雲道,“你打電話時說了。”
宿鷺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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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身份信息交換完畢,擺在他們面前的是個無法越過的難題:如何向警方解釋,他們是怎樣知道車上有炸彈的?
李詩情經歷過問詢,因此首先考慮的是隐瞞:“但他們實在是太敏銳了,我不知道有什麽理由可以合理解釋這一切。”
“那為什麽要隐瞞呢?”肖鶴雲不解,“正是因為他們敏銳,我們才要和盤托出啊。這種情況下,任何的謊言,都只會加深他們對我們的懷疑。”
“可是我上次試過了,他們根本不信……”李詩情求助地看向宿鷺,“姐姐,你也是經歷過問詢的人,你覺得呢?”
“我的第一次循環裏,下車的邏輯很完美,所以我沒有必要提及「循環」。”
宿鷺咬咬舌尖,“但是就眼下的情況而言,最佳的辦法,就是實話實說。”
她轉頭看了看,隐隐有些不安:“警察或許快來了,需要時間的話,我們得轉移了。”
“不走了。”肖鶴雲看了眼表,“有兩件事争取在這次循環中解決:一、公交車上炸彈的引爆方式;二、我們進入下一次循環的方法。宿鷺,你的時間比較充裕,回到你「原先的世界」之後,你盡量多獲取信息。好了,散會。”
他往後一靠,手肘支着欄杆,順勢揚起頭,認真感受初夏午後攪拌着明媚陽光的風。
嘉林的夏天來得早,陽光透過襯衫,帶着令人昏昏欲睡的溫度。
宿鷺又覺得有些困。
別睡過去!心裏一個聲音叫道。
電話似乎為了拯救她而來。李詩情被忽然響起的音樂吓了一跳,宿鷺抱歉地看了她一眼,按下接通鍵。
是閨蜜。
“宿鷺,到哪裏了,需要我來接你嗎?”
“呃……”宿鷺望向遠處,張成正帶着人走來。
“抱歉啊。”她答非所問,“得耽擱一些時間,估計沒那麽快見到你。”
4、四
警方上下兩路,四面包抄,堵死了所有的出路。
“我是市刑偵支隊的江楓。”江楓腳步帶風,亮出證件,問李詩情:“報警電話是你打的?”
“是我。”李詩情點點頭。
“跟我們走一趟吧。”江楓收起證件。
他工作兩年,早已褪去了實習時的青澀。但在隊裏閱讀面前幾人的資料時,同事們明顯感覺他過于激動了——好像他恨不得立刻沖到現場,揪起那幾人問個清楚。
然而不知出于什麽原因,真到了現場,他反倒一反常态地克制,動作略微僵硬,像是刻意躲避着什麽,連視線的轉動都莫名地受了阻。
來的人很多,三個人被分別圍住,在路人的注視下被帶到公園門口。
三輛車子停成一排,頗有威壓地等待着他們。
“哎——”眼看和同伴要被帶往不同的車子,肖鶴雲叫住警察,磕磕絆絆地說,“就、我們是一起的,能不能別分開坐。”
對方回答得斬釘截鐵:“不行。”
“小江,你帶那個女孩坐那輛。”張成說,腳下生風地來到車旁。宿鷺被護着頭塞進車裏,發現他坐在了自己旁邊。
車內被壓迫感填充得嚴嚴實實。
如果這時候睡過去,她會去哪條時間線?
會直接進入下一場循環嗎,還是回到最開始的那個世界。
這是宿鷺第一次在知曉車輛會爆炸的前提下成功下車,接下來的每一分鐘都是嶄新的,有着無法替代的重要性。
她浪費不起。
保持清醒!她惡狠狠地想。
車子運行發出的白噪音、車身輕微的晃動和窗外飛速退去的一成不變的樹木,都是催人入睡的良藥。普通人尚且難抵困倦,何況宿鷺。
巨大的困意從她身體裏生長出來,一寸一寸地掠奪意識。
将近十年,宿鷺都被這種病症所折磨。
不是源自睡眠不足,無論她睡多久,那種困倦都會不分場合地找上她,令她難以控制地跌入夢境。夢裏也永遠是陰人鬼風,極盡慘烈。
得知這個病無法根治,她将要和昏天黑地的現實和光怪陸離的夢境搭夥過一輩子時,宿鷺是崩潰的。
然而她崩潰也不敢歇斯底裏,因為過于激烈的情緒會帶來猝倒的可能性。
只能将滿心不甘與恐懼壓成一汪潭水,在風裏不起波瀾。
宿鷺沉浸在思緒中,半晌,覺得耳邊的聲音逐漸大了起來,漸漸有了熟悉的語言的輪廓。她循聲看去,這才發現張成在說話,而且似乎是在和她說話。
她竭盡全力地與倦意對抗,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甚至看不清對方的臉。
直到她雙手被一只溫暖幹燥的手按住,她也沒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
“張隊!怎麽回事?”副駕駛的警察問。
開車的人也緊張地看了幾眼後視鏡。
張成見狀道:“好好開車,這裏有我。小徐,把紙巾給我。”
小徐遞來一包紙巾,張成接過,連抽三四張,去擦身邊女孩的手。
後者手背、指節,乃至掌心,都淩亂地伏着粗糙的傷口。也不知道她究竟使了多大的勁,指甲陷進皮肉,傷口不大,但是怵人,血順着手指往下流,在她衣服上糊開亂七八糟的線條。
她坐在張成右邊。擦她手上的血,張警官自然用的是慣用手。
他早年右手受過傷,之後便一直使不上勁,哪怕對方沒有反抗,他的手也因為擡起時間過長,大臂至指尖,都不住地顫抖着。
“宿鷺。”觀察到對方毫無反應,張成沉聲道,“宿鷺!”
依舊沒有回應,宿鷺目光發直,眼神有些渙散。
“給江楓打電話。”張成一邊摸脈搏、掐人中,一邊對小徐說。
小徐連忙掏出手機,撥打電話時因為緊張險些把江楓的名字劃了過去。
電話打過去,對面很快接聽:“什麽事?”
小徐打開免提,把手機往後頭湊了湊,張成揚聲道:“江楓,宿鷺有沒有精神方面的病史?”
“沒有。”江楓回答得毫不猶豫。這之後他沉默了兩秒鐘,語速加快:“她是不是忽然睡過去了,還是試圖用自傷保持清醒?具體的回到隊裏再和您解釋,您先安撫一下她的情緒,告訴她別有壓力,不舒服時完全可以小睡一會兒,我們理解她。”
“聽見了嗎。”張成按住宿鷺肩膀,輕輕搖了搖,“我們了解你的情況,放輕松,不要把自己繃得太緊。”
若是時間退回到十五分鐘之前,副駕駛的小徐是絕對不會相信,一套大好的施壓方案,會毀滅在張隊溫聲細語的安慰中。
畢竟他從警時間尚短,做不到張成那樣閱人無數。精神多少有點問題的嫌疑人,他算是第一回見。
在張成的示意下,車窗緩緩打開,溫暖的風湧了進來。
這是宿鷺第十三次見到五月份的嘉林。
這個季節、這個時間的嘉林,天似乎永遠是钴藍的,白雲大團大團地綴在天幕上,陽光穿過枝葉縫隙在地面留下光斑,來往的車輛外表與人群着裝色彩鮮明,色調或暖或冷的色塊嵌入藍天白雲綠草如茵的大背景,卻界限分明。
是明亮的、美好的。
她時隔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