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先走。”
李詩情說,“于是我在等候室門外等,還和馬國強的兒子聊了會兒天。緊接着我又被帶了回去,這次直接進了審訊室——聽他們說,是盧笛的家長鬧到了市局,說……”
她頓了頓,露出點哭笑不得的神情:“說盧笛的日記有問題。”
“但是他們全程沒提到過你。”肖鶴雲說。
“提了那不就是提醒我們「串供」麽。”宿鷺笑了一下,又問:“所以這回,驗馬國強?”
“好。”
肖鶴雲站起來:“我去驗他。”
說着,他拉着車頂的吊環走到馬國強身邊,作勢看站牌。
如果袋子裏是炸彈的話,直接上腳踩的他絕對是痛苦翻倍的那一個。
但是肖鶴雲不知從何而生的勇氣,猛地朝袋子裏的一個凸起踩了下去。
啪嚓。
淡紅的瓜汁從蛇皮袋縫隙裏滲出來,在車廂裏蔓延開。
——
宿鷺醒來的時候,下意識摸了摸眼角。
沒有哭。但她特別想哭。
馬國強憨厚的笑容還未從她眼前褪去。這一車人原本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要追尋的事。然而所有的期望與遺憾,都在一點四十五分徹底停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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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力感油然而生。
宿鷺不再想和警員周旋。她再次将腦袋埋進手臂環成的圈裏。杜局從監控裏注視着這一切,從耳麥裏對葉倩說:“用強光吧。”
葉倩點點頭,正要打開桌前的強光燈,卻聽見耳麥那頭,江楓急切地說:“杜局!”
她撫在開關上的手頓住了。
無線電的另一邊,江楓帶着點懇求地說:“她身體不好,您再讓她睡一會吧。”
作者有話要說:
作業快趕完了,趕完就加更。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13、十三
宿鷺在公交車上醒來。
車子晃動着,發動機的嗡嗡聲吵得她頭暈,李詩情坐在她身邊講着什麽。
她閉上眼又睜開,焦距拉遠再收近,緩了幾秒,才從那種漫無目的的神游狀态中脫出。
“時間提前到……站了。”她聽見李詩情說。
“什麽站?”宿鷺撐着座椅邊緣,直起身子。
“港務新村站。”李詩情回答道。
宿鷺仍覺得頭暈,捂着額角盯着窗外發了好一會兒呆,鏽蝕的大腦才重新開始運轉:“有哪些人上車?”
“那個灰色衣服的大嬸,和帶着行李箱的大叔。”不敢指得太明顯,李詩情只是用手指悄悄點明方向。
竟然是剩下兩個沒驗過的人。
“所以。”宿鷺問,“打算先驗哪個?”
肖鶴雲一直在前座注視着兩人,見狀移動到她們前面,緊抓座椅靠背的扶手,下巴擱在手背上,認真聽李詩情的計劃。
李詩情想了想,說:“行李箱不好驗,先驗那個大嬸吧。”
作為同性,李詩情和宿鷺找大嬸搭讪自然比肖鶴雲來得方便。
這其中又屬李詩情親和力最強。女孩子在搖晃的車廂裏緩慢挪動到大嬸身後,赧然地開口:“阿姨,你有沒有帶……衛生巾?我那個來了……”
阿姨側頭看了她一眼。
倒數第二排太遠,宿鷺看不清阿姨的眼神:“沒有。”
眼看機會就要溜走,李詩情不死心地追問,一邊緩緩蹲下:“真的沒有嗎……可是我看到您這裏——”
說着,她出其不意地去拽阿姨腳下的紅色塑料袋。對方反應迅速,猛地按住她的手,也不說話,只是漠然地看着她。
明明對方眼裏毫無波瀾,但李詩情就是下意識地打了個寒戰——正是因為對方太冷靜了,就像……就像沒有任何情緒一樣,所以才令人感到恐懼。
同樣是平靜,這個阿姨給人的感覺和宿鷺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極端。
李詩情的聲音弱了下去:“對不起啊,我可能是把您這個塑料袋看成了衛生巾的外包裝。對不起啊。”
關節像是鏽死了一般,難以支撐她起身離開。李詩情本能地想要遠離這個大嬸,然而對解除循環的迫切渴望戰勝了她的恐懼,她試探着問:“您這袋子裏裝的是什麽啊,看起來很重的樣子。”
“高壓鍋。”
“鍋?這鍋裏裝的是……”
“肉。”大嬸言簡意赅。
說完這句話,她偏過頭,不再理睬李詩情。
“哦,哦,肉啊。”眼見無法挖出更多信息,李詩情只得回到宿鷺身邊坐下。
“高壓鍋裝肉。”趴在前座靠背上,她嘟哝:“誰家會拿高壓鍋裝肉啊,這個大嬸有點奇怪。”
“我家就拿高壓鍋裝肉。”肖鶴雲就事論事地糾正,“我上大學的時候,我媽經常炖一鍋肉,就拿鍋裝着,帶到宿舍給我們吃。”
“是有這種做法,但詩情,你有聞到肉味嗎。”沉默許久的宿鷺開口。
“好像有味道,但說不上來。”李詩情抽抽鼻子,努力挖掘氣味記憶,“也許是高壓鍋密封得太好了。”
宿鷺卻忽然輕輕地啊了一聲:“聽過高壓鍋炸彈嗎。”
“什麽?”
“炸彈被放在高壓鍋裏,由于高壓鍋的阻礙,火藥爆炸後不會立刻炸開,鍋內的氣壓會累積到一個相當高的程度,爆炸的威力遠超普通的炸彈。”肖鶴雲答道,面色不虞。
李詩情聯想到網上各種高壓鍋炸廚房的帖子。
她不由打了個寒戰,磕磕巴巴地說:“難道那個大嬸……”
宿鷺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不管怎麽說,先驗完最後一個人。”
最後一個沒有被驗證過的乘客,焦向榮,男性,五十二歲,在工地幹活。
他無疑是最難驗的一個人,三人找不到任何理由讓他打開行李箱,同時行李箱與蛇皮袋不同,直接上腳驗證的方法顯然不成立。
所以只有……
三個人腦電波同頻,同時想到了一個最為強硬的辦法。
肖鶴雲扶扶眼鏡:“後門一打開,你們倆就把行李箱搬下去,我來攔住他。”
聞言,李詩情瞅瞅焦向榮。後者一身體力活練出來的腱子肉,力氣顯然不算小,情急之下下狠手是必然的事,肖鶴雲免不了挨揍。
李詩情:“……”
李詩情:“加油!”
此時車輛已經快要到站,窗外樹木飛掠的速度漸緩,逐漸能看清健康步道上的細節。
李詩情和肖鶴雲走到後門邊,一左一右站定,宿鷺跟在他們身後,抓住了焦向榮身邊的欄杆。
三人呈半包圍之勢,張開一個由人組成的網兜,就等着公交車停下,搶了行李箱便跑。
李詩情的衣角忽然被拉住了。
她茫然地回過頭,目光掃過肖鶴雲、掃過宿鷺,最終落在揪着她衣角的那只手上。
是焦向榮。
李詩情的心懸到了嗓子眼。
焦向榮松開手,動作迅速地把行李箱反過來,拉開拉鏈,埋頭翻找起來。
幾人一頭霧水,神經緊繃,全車人的目光都落在焦向榮身上。他穩穩地挪開箱體表層的物件,拿出一包東西來。
李詩情短暫地被箱子裏陳舊的獎狀吸引了注意力。
緊接着,她手裏被塞進一張淺粉色外包裝的衛生巾。
“呃……”這是始料未及的展開。
她愣愣地捏着那張衛生巾,像是捏住了一個中年人落魄卻溫暖的善心。
而後,在司機的催促聲中,她被肖鶴雲推下了車。
“跑!”對方沉聲說。
李詩情明白他要做什麽,自然不肯讓同伴獨自赴險,拉着車門上的把手回身。
同樣被推下來的還有宿鷺,姐姐順手拉了她一把,兩人一起朝肖鶴雲奔去……焦向榮的嫌疑排除了,嫌疑人名額鎖定在最為可疑的大嬸身上!
大嬸從兜裏掏出一把刀。
她的動作太快,離得最近的肖鶴雲來不及反應,就被連捅三四刀,随即倒在地上。
刀尖戳入腹腔時并沒有痛感,這瞬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受了傷,只是感覺腹部的皮膚有些腫脹,力氣莫名消融得一幹二淨。
但兩名同伴正明晃晃暴露在危險之下,他顧不上自己的傷,拼命掙紮着,腳在地面亂蹬,卻無論如何也站不起來。
焦向榮撲過來扶他,肖鶴雲亂揮的手觸到他的衣角,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
“去幫幫她!”他懇求道,“幫幫她們!”
所有人都被急劇的驚吓釘在了原地,沒有人反應過來。
高壓鍋非常沉,宿鷺将它拖開幾丈遠,外面套的兩層塑料袋已經剮破了,鍋底與地面相接,發出令人牙酸的嗤嗤聲。
她沒用對勁,平時又疏于鍛煉,手臂一下卸了力。
大嬸近乎瘋狂,李詩情沖向前門求救,被她薅住頭發扯了回來。
刀尖雪亮,肖鶴雲的血跡沒能掩住兇器半分寒芒,李詩情甚至看見刀身的刻度在午後陽光中發亮,刀刃有很明顯的打磨痕跡。
她的刀,是鋼尺磨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