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V]
湖邊的風，不疾不徐。
暖陽照在湖面，波光粼粼。
最主要的是，沈硯之溫柔說話的樣子，像是帶着魔力。
南嫣莫名感覺心神寧靜，這一瞬間，她覺得前些天的糾結，似乎都不翼而飛。
她突然就沒有那麽恐慌了。
事情總要說清楚，即便他知道之後，對她生氣、和她斷絕來往，她也不能再自私地，為了自己而将他繼續蒙騙在曾經的謊言裏。
她深呼了一口氣，看向沈硯之說：“沈硯之，我和你說一件事吧，你聽完之後，如果不想理我了，就直接從這裏離開。”
沈硯之眉頭微蹙，卻沒有阻攔，手裏捏着一片樹葉，靜靜等着她說。
“我當初和你告白，其實不是因為我真的喜歡你，只是因為當時喝多了，和孫漫漫開的玩笑。”
她以極快的速度說完這句話，而後蜷縮着身子坐在石頭上，雙手環抱着膝蓋，将頭埋在臂彎中，不敢看他的反應。
就像一個因詐騙入獄的犯人，等着法官的審判。
帝大還沒開學，周遭除了偶爾的鳥鳴，沒有任何其他聲響。
她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離開。
又不敢擡頭。
眼眶微濕，水光沾在外套上，南嫣感覺到了涼意。
旁邊傳來嘆氣的聲音，沈硯之說：“南嫣，如果不是知道這件事，這四年多，我不會不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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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嫣驚訝擡頭，臉上帶着淚，還有滿滿的不可置信。
“你……”
沈硯之笑了笑，右手撫上她臉側，抹去了她臉上的水光。
他看似有些抱歉：“同樣的，如果不是知道這件事，在劇組遇到之後，我也不會……那樣對你。”
情侶分手，本就是正常的事情。
他不至于卑劣到，別人姑娘提分手，就恨對方。
這也是為什麽，他當初又去找了她的原因。
那時候，他想着的是再争取一次，如果在這樁戀情裏，他做的不夠好、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那他可以盡力做到最好。
如果她說簽公司不允許戀愛，那他也可以等，等待她可以戀愛的那天。
只要，不做陌生人就好。
可惜……
南嫣恍然大悟，原來他在劇組時的冷言冷語，根本不是因為分手。
而是他早就知道，她當初“玩弄”了他一遭。
南嫣想起當時自己還心裏暗暗罵過他，不由羞愧起來，在這種前提下，他當時的态度，明明已經算好的了。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去找你遇到孫漫漫那天。”
“她不是和你說我去約會了？”
“是，但也不完全。”沈硯之說起那天，神色出乎意料的平靜，“那天，她還和我說，你跟我告白，是因為你倆打的賭，分手，也是因為三個月到期了。還給我看了你倆的聊天記錄。”
聊天記錄裏，孫漫漫問她分了沒有。
南嫣回：【還沒有。】
孫漫漫又問：【你不會真喜歡上他了吧？】
【南嫣：沒有。】
兩個“沒有”，瞬間否定了過去三個月的一切。
于是沈硯之走了，沒有回頭。
那時候的他，有怨、有氣、有絕望，是真的以為，倆人不會再有聯系了。
南嫣沒想起是什麽聊天記錄，畢竟那時候她和孫漫漫還是閨蜜，聊天很頻繁。
但想來，也不是什麽好話。
南嫣這才明白，為什麽重逢之後，他從來沒問過她，當初的分手原因是真是假，只問當年，她到底發生了什麽。
因為他早就什麽都知道，并用了四年去消化。
也難怪那天孫漫漫用這件事威脅她的時候，會那般打量她。
因為其實孫漫漫心裏也沒底，她早在四年多前，就出于嫉妒心，把能和南嫣對峙的底牌抛了。
直到她從南嫣的反應，确定了沈硯之沒和她說過這件事，才覺得自己又有了資本。
畢竟，她只要忽悠南嫣發了微博就行，即便之後南嫣發現受騙又删博，在網友面前，信服力也就大打折扣了。
有一片樹葉落在了南嫣頭發上，沈硯之正想松開撫在她臉側的手幫她摘下。
南嫣卻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她突然像只粘人的小貓一樣，用臉蹭了蹭的手掌。
“對不起。”
南嫣不是愛撒嬌的個性。
這是沈硯之第一次，見她那麽明目張膽地撒嬌。
看上去，是真的怕他生氣，連這種自己不習慣的方式都用上了。
“你……真的不介意嗎？”
“我氣過，氣你既然騙我，為什麽不能索性騙我一輩子。”沈硯之看着遠處湖面上的波紋，釋然地笑了一下，“但是最近，好像想明白了，那三個月，或許也算你給我的一個機會，沒有讓你喜歡上我，是我還不夠好。”
“不是！”南嫣立刻打斷了他的話，“沈硯之，你很好很好，我和你分手，也不是像和孫漫漫說的那樣，一直到分手還不喜歡你。我很清楚，我對你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的。”
“我一直是個很任性自我的人，那時候……我覺得把自己玩進去了，再加上家裏發生了一些事，讓我的情緒很崩潰。而且我想着，反正你之後知道了真相也會和我分手，與其那時候撕破臉，不如我先提了，起碼還算好聚好散。”
沈硯之第一次聽她說那時候的心路歷程，這才明白，她曾經也如此糾結、如此難受過。
“那你……還氣我嗎？”說着，她又湊過身，繼續蹭他的手。
沈硯之任她蹭，末了才說：“南嫣，如果沒有放下，重逢之後，我不會再和你有任何糾葛。”
南嫣的心跳得飛快，直到此刻才終于漸漸平穩下來。
按照現在的趨勢，南嫣就該乘勝追擊，把他拿下。
可是說實話，即便驅散了心裏最大的陰霾，對于和沈硯之确認關系這件事，她還是有擔憂的。
因為，倆人當初交往的時間太短，只有三個月。
分開的時間，是交往時間的太多太多倍。
倆人之間存在着太多對彼此的未知。
而且她的工作決定了，如果和她交往，就會時刻頂着隐私被暴露在網絡的風險。
她不确定，貿然和他複合，是不是一種好選擇，會不會因為這種沖動，導致再次不歡而散。
心裏，她是想和他走完一輩子的。
這麽二十幾年，她也就對沈硯之有過所謂“愛”的感覺。
南嫣想了想，慎重開口：“沈硯之，那這次，我們慢慢來好不好？我給你一點确定的時間，确定，現在的我還是不是你想要的。”
曾經開始的太急，但現在，他們有了更多的時間。
“好。”沈硯之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即便心裏早已有了答案，但他沒有否決她的提議。
因為他知道，她同樣需要這個時間。
跨越六年的隔閡，去重新認識他、接受他。
陽光正好，沈硯之眼裏的溫柔，足以令南嫣沉溺其中。
她卸下一切包袱後，才想起問：“我們都在這兒坐這麽久了，你都沒和我說，這湖叫什麽湖啊。”
沈硯之緩緩吐出了三個字：“情人湖。”
南嫣：“……”
心裏的大石頭被放下，南嫣整個人都輕松了。
這才有心思認真欣賞校園裏美麗的風景。
微風吹拂，她将臉側微亂的頭發梳理至而後，興沖沖地掏出手機，準備留下幾張在帝都大學的游客照。
将手機塞進沈硯之手裏，她盤坐在石頭上，手肘抵着大腿，做了個雙手托臉的姿勢。
“幫我拍照。”
沈硯之配合地點開照相機，即便過了六年，動作卻依舊如以前那般熟練。
笑容綻放，少女的容顏，也一如往昔。
咔嚓幾聲後，南嫣接過手機，湊到他身邊，好奇地問：“你覺得哪張好？我想發朋友圈。”
沈硯之沒有急着回答，眼見着她把照片一張張左滑。
“這……”
沈硯之剛想說“這張吧”，南嫣卻已經滑到了下一張，而那一張，瞬間讓沈硯之眯起了眼睛。
因為，那是一張他的大頭娃娃照，應該是對着電腦屏幕拍的。
看穿着，應該是他第一次去《畫中情》劇組，離開的那天。
南嫣意識到失策，立刻暗滅了手機，心裏懊惱着自己怎麽就在昨晚清了一波照片，以至于那幾張居然成了相冊裏最新的。
沈硯之無奈地笑：“南嫣，你幾歲啊？”
南嫣理不直氣也壯地挺直脊背：“一歲半，怎麽了？”
“沒怎麽。”
見他不像要追究的樣子，南嫣暗暗松了口氣。
倆人又坐了會兒，見太陽漸漸變得猛烈，也到了午餐時間，便準備回去。
南嫣右手撐着石頭，正準備起身，腿剛動，就沒忍住“嘶”了一聲。
沈硯之回頭，問：“怎麽了？”
“腿麻。”
見南嫣眉頭緊皺，沈硯之輕笑了一聲，突然伸手穿過她身下，将她一把從石頭上抱了下來。
南嫣驚呼一聲，雙手揪住了他的衣服，眼神左右亂飄。
“你怎麽突然……”
金絲眼鏡後，沈硯之眼睛裏蘊滿了笑意。
他俯身湊到南嫣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一歲半的寶寶，是需要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