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把心殺死了
沒有人能壓中生活出的題,它總會用現實教會世人什麽叫措手不及。
齊致辰在送走周繼良後再就沒有了男人的消息,那邊的電話始終沒人接。失去聯系的兩周裏他并沒過分在意,因以前有過類似失聯的經歷,他以為男人又是突然去忙什麽事無法與他取得聯系。
每晚他都會嘗試着撥電話過去,都是無人接。他開始有些惦念,卻找不到辦法。從始至終他能做的似乎都是等待。
聯系不上男人的第十七天,有電話打進來。正在洗手間洗衣服的齊致辰幾乎是聽到第一聲電話就狂奔到卧室。
陌生的號碼,他邊往褲子上蹭着還濕着的手邊快速在腦海裏核對是不是哪個大兵哥哥打來的。
記憶裏這個號碼沒見過,在又響了兩聲後他接了起來。
“喂?”
電話那邊很安靜,沒人應答。
“喂你好?”
依然沒有回應。
越是這樣齊致辰越覺得電話那邊的人無比熟悉,他試探着輕聲問:“是你嗎?”
對方傳來鼻音很重的聲音:“嗯。”
齊致辰瞬間松緩,坐在了床邊。兩周多沒聽到男人的聲音了,一時竟不知該怎麽說下去。他有很多事想告訴男人。
想告訴男人明珠飯店開業了,生意很紅火。
想告訴男人他找到了實習單位,年後就可以去。
想告訴男人回家過年時要記得打家裏電話才找得到他。
Advertisement
想告訴男人程亮婚禮定在年後希望到時男人有空回來。
……
可他一個也沒說,先是問:“最近很忙吧,聽你的聲音是感冒了嗎。”
電話裏男人沉默。
“喂?”少年輕笑,:“你在聽嗎?”
男人終于開口,聲音雖是沙啞卻字字清晰,他說:“別等我回去了。”
齊致辰下意識的皺眉:“嗯?你怎麽了?”
又是一陣沉默後,傳來聲音:“我結婚了,別等我了。”
齊致辰的心被狠狠的錘了一下,他嘴唇有些不太聽使喚:“怎……怎麽……”
“齊致辰,”男人聲音有些抖,“好好生活。”
齊致辰沒來得及再開口,電話就直接挂斷了,他握着話筒僵在那,嘟嘟的聲響刺耳,快速撥回去,卻無法接通。
他顫着手一次次撥,結果都不變。不知按了多少遍,最後松開了話筒,任其下落扯着電話線挂在床頭桌邊緣搖擺着。
齊致辰有些喘不上氣,嗓子很緊,不是生氣也不是難過,無法歸類的情緒,他扯扯領口深呼吸。屋裏的燈亮着,他坐在那像個迷失方向的孩子,卻沒哭也沒鬧,靜靜的呼吸,凝視,好久好久都不動。
最後坐的累了将腿收于床上蜷成一團,瞪着眼看沒拉窗簾的窗外。暗藍色的夜幕暈染了路燈的暖黃,他覺得天好像不會再亮了。
一夜無眠,淩晨三點多爬起來又開始撥打昨晚的那電話,還是無人接聽。齊致辰才開始怕了,原來他和男人的關系脆弱的可憐,無法撥通的電話成了千萬座山隔擋中間。
我結婚了,別等我了。
周繼良的那句話無比真實反複回響在齊致辰腦中,一天,兩天,三天……
男人真的消失了,從他的世界裏面消失了,很幹淨利落,沒有留戀。
多少次齊致辰變得神經兮兮,以為電話還會響起,男人還會出現,可他所期盼的都不見。以前不管等多久,他都充滿力量與信念,這次卻像是熬不過這個冬天。
過年前一天邸嘯休了假過來叫齊致辰一起回了家,路上明顯察覺出好哥們的沉默寡,當即判斷為是齊致辰考研沒考好。
“你先別上火,”邸嘯平和道,“成績不是還沒出麽,萬一考上了呢,我對你可是有信心的,再說就算考不上,也可以幹別的啊,你別壓力那麽大,咱這可是回家過年,樂呵點。”
齊致辰始終望着窗外,他也想開心,可這大半個多月每次勾起的嘴角都快速僵硬,他的心裏有塊病,他卻無法根治病源。
所有發了瘋的想念都化作對現狀無法改觀的讨厭。太陽依然東升西落,節氣依然規律流轉,可他想見男人的心思卻無法實現。
那真是個冷透了的年,食之無味夜不能眠,所有歡樂的表面都是對外界的敷衍。齊致辰才發現男人離開後,他并不是站在路口不知往哪走,而是腳下沒有了路。
家人的陪伴也并沒帶走他的郁郁寡歡,年後他以回去實習為緣由早早離開家回到了省城,就像那個出租房裏有人等在裏面。
他沒去實習,開始窩在屋裏。哪怕一動不動的發呆也覺得踏實點。只因這裏是他和男人一起生活過的地方,閉上眼都能聞到男人的味道,看到男人的笑。
程亮的婚禮定在二月最後一天,在艾雲輝的飯店辦的酒席。沒大範圍操辦,只請了幾桌新郎新娘的直系親屬和好友。碰面後所有人都看出齊致辰瘦了,整個人沒什麽精氣神。
艾雲輝把人摟過來:“我說小齊,你這身板還減肥呢?自己一人就不好好吃飯,營長回來看你這樣我們幾個當哥的怎麽交代,他可不止一次囑咐過我們多照應你,以後不願做飯就過來小艾哥這吃,能供你一輩子你小子信不信。”
齊致辰笑着點頭:“信,我信。”
周繼良的事齊致辰并沒跟大兵哥哥們說過,他還期待着他能等到男人站在他面前告訴他一切都是謊。他還在麻痹自己,欺騙自己,等待着自己崩潰的期限。
婚禮主持是大彪找來的,能說會道把氣氛炒的很熱,齊致辰坐在席間擡頭看着前面。他程亮哥穿的很精神,胸前戴着有新郎标簽的紅花側頭對漂亮的新娘笑着。
心中猛地抽痛,眼圈一紅眉頭一皺身子一顫。他想到了周繼良的婚禮畫面,男人穿西裝一定很帥吧,他的新娘一定很美吧。
“小齊?”顧禮彬拍拍齊致辰的肩,“是身體哪裏不舒服嗎?”
齊致辰回避性的輕微扭過頭,眼睛上看後笑着搖頭:“沒事。”
曲昊隔着兩個人看到這邊,總覺得心裏不踏實,吵鬧中他用胳膊肘怼怼身邊不停叫好的大彪:“我怎麽覺得小齊這孩子不太對勁兒呢。”
大彪瞟了瞟後哼道:“哪不對勁兒了。”
曲昊蹙眉,嘟囔:“說不出來的奇怪。”
齊致辰是他們幾個中年紀最小的,是年輕的代,從他身上總能看到朝氣和活力,每次相聚少年都是紅光滿面,可這次卻截然不同,很靜,很悶。曲昊感受到了少年那種發自內心的哀愁。所以晚上散場前他湊到了齊致辰身邊,沒過多語先是遞了根煙。站在窗前點燃了煙,好半天曲他才吐口煙霧:“怎麽了,跟哥說說,是不是遇到啥事了。”
齊致辰夾着煙的手指一緊,撣了撣并沒生成的煙灰:“沒有什麽事,哪來的事。”
曲昊審視的眼光盯過來:“真沒有?”
“真沒有,”齊致辰盯回去,“曲昊哥你能不跟看嫌疑犯似的看我嗎?”
“你還知道我是幹什麽的呢,”曲昊用手指點了點少年肩胛骨,“你小子肯定有事,人說謊時什麽姿态我看的準着呢。”
齊致辰有些心虛沒出聲,默默的抽煙。
“但是你選擇不說,肯定有你的原因,”曲昊繼續道,“出于關心才問的,我并不是非要聽到答案,而是想讓你知道,不管遇到什麽事,你身後站着人呢,別自己扛着,太累了就放心的倒下,會接住你的。”
這麽多天都沒屈服的淚腺在瞬間淪陷,少年将煙按滅在了煙灰缸裏的同時,淚滴落下來砸在了鞋面上。
曲昊微驚,而後什麽也沒說的拍拍少年的後背,半個身子作掩護不想衆目睽睽之下讓少年太丢面。
“走吧,說出來會好點,”他拽齊致辰衣服,“你程亮哥這邊也沒什麽事了,我去打個招呼告訴他先走,你去外面等,我馬上出來。”
齊致辰胡亂的抹掉眼淚頭也沒回的往出走,他甚至有些不想等曲昊,直奔路邊去打車。
拽住他的是顧禮彬,而後小跑着出來的曲昊也到了跟前。
誰也沒說話,坐上顧禮彬的車也不知是開去哪。曲昊坐在副駕駛,時不時回頭看看後座的人。
車子最後停在顧禮彬市中心的總店門口,店裏正忙着的員工見老板突降都紛紛問好。
三人一前兩後的上了樓,進了安靜休息室顧禮彬帶上了門:“坐。”
齊致辰坐去沙發,低頭不。
曲昊端了杯水推到齊致辰身邊:“想說就說,不想說陪你坐會兒,累了你出聲,送你回去。”
齊致辰雙肘搭在腿上,坐了好半天,待到紅了眼圈,鼓動喉結,也吐出了話。
“他結婚了,不讓我再等他了。”
顧禮彬與曲昊聽後對視,又紛紛看回少年。齊致辰話裏的主語是誰再明顯不過,難就難在倆人誰也不知該怎麽接話下去。
本以為說出來悲傷會減半,卻翻了倍,齊致辰坐在那心裏更難受了。就像小時候大哭,放着不管還好,越是有人上來哄越是哭的厲害。這麽多天他自己扛的挺好的,有人要承擔重量讓他心慌,他突然不想聽到屋裏其他倆人的任何話,猛地站起身:“我先走了。”
“小齊!”顧禮彬邁出兩步把人拽住,“你去哪。”
“回家,”少年轉身,“我知道我特丢人。”
曲昊愣住:“你說什麽呢小齊。”
齊致辰低下頭然後又擡起,故作輕松道:“其實沒什麽的,我想我只是還需要适應。”
是顧禮彬把齊致辰送回來的,一路上他們誰也沒說話,安靜對于齊致辰來說反倒是好的。
“你回去吧禮彬哥。”到了小區附近後齊致辰叫停了車,“放我在這就行。”
顧禮彬點點頭,目送着少年走遠,掉轉了車頭。
又路過那個每次送周繼良走的路口,齊致辰的腳步變得沉重,直到不自主的停下來。沒想到上次在這裏送男人走竟是最後一次,如果重來,知道既定結局後會不會竭盡全力讓離別變得隆重點,不枉他曾不顧一切的癡癡等。
還要多真實他才甘願相信那個人不會回來了,還要多痛苦他才願接受那個人不屬于他了。
顧禮彬并沒走遠,将車停去一邊後就下車站在少年身後十幾米遠,他看那人直直站在那不走,他也沒動。這夜晚的街頭,仿佛都因少年的靜立變得凝重。
又過了兩分鐘,齊致辰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聲音。
“回去吧,外面冷。”
“你沒走啊。”齊致辰聞聲側回身,是蒙了霧氣的一雙眼。
顧禮彬站到少年跟前:“想等你進小區再走來着,沒想到你停在這不走。”
齊致辰點點頭:“那我這就走了。”
顧禮彬叫住走出兩步遠的人:“小齊,之前周繼良來找我那次。”
齊致辰停住。
顧禮彬繼續道:“你知道他說了什麽嗎?”
齊致辰始終沒回頭。
“他說他視你為生命,”顧禮彬深吸一口氣,“誰也不能不經過允許動他的命。不管為什麽會走到這裏,都有個人曾那麽在乎過你,現在只有你自己能說服你自己。”
齊致辰快步向前,拐進小區大步跑向單元門前,進了樓道後背靠在牆上終是沒忍住斷斷續續哭出了聲。放下了所有的假裝堅強,沒有委屈,沒有失望,只是想哭。他懂,他都懂。沒有誰對誰錯,他和周繼良只能走到這了就是結果。殘忍的莫過于結果是用來接受的,不得不接受的。
折磨了他将近兩個月的噬骨的痛,抛開一切痛哭過這一場後該了斷了。
之後的整整三天,齊致辰把自己關在家裏面,不吃不喝毫無情緒,不是坐着就是躺着。
中途艾雲輝和顧禮彬多次登門查看,他都沒開門,隔着門板回答說他沒事,電話不是值班的曲昊就是大彪打來的,後來他都懶得接了,直接拽掉了電話線。
昏天暗地的七十二個小時過後,他終是出了門,餓的腿腳發軟,到樓下面館點了面後幾大口就吃完。艾雲輝和顧禮彬擔心的眼神還在飄來飄去。
少年用紙巾擦擦嘴,而後一笑:“看,我說了我沒事的。”
“你都要吓死我了你知道嗎?”艾雲輝敲着桌子,“還有啊,就不能讓你嫂子知道點什麽事,她真是時刻叨咕着讓我過來看你。”
齊致辰喝了口水,嘴角一扯:“現在看到這樣的我,這回可都放心了?”
艾雲輝嘆氣:“你禮彬哥這三天就沒動過地,一直坐在你門口,還好樓道裏暖和,不然我看你可能就看不到他了。”
齊致辰看看對面吃面的男人,擡手又點了碗面後,笑道:“謝禮彬哥了。”
艾雲輝用筷子攪拌着碗裏的面,唠家常似的詢問:“你小子這三天都憋在家幹啥了,胡子都沒時間刮?”
齊致辰挑眉:“真想知道我幹啥了?”
艾雲輝果斷點頭,顧禮彬也擡起了頭。
齊致辰短暫沉默後将右手握拳砸向胸口,很結實的兩下,他似笑非笑半閉半睜的眼神卻極度認真,一字一頓道:“我把心,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