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愛
上次來送齊致辰是他們蹲在路邊說話的那晚,周繼良把人送上樓卻沒能進去門,他以為這次他依然會被拒之門外的。看着又再次敞開的門和那人漸行漸遠的背,有些意外的踏進屋裏。
室內布置很簡單,灰白主色調,視覺上幹淨清亮。周繼良沒發現多餘的拖鞋,便直接脫去皮鞋光腳踩上地板。
專注于往冰箱裏放着東西的齊致辰掃了眼站在客廳四周打量的人:“坐。”
沙發上随意扔着幾本半開的書本,周繼良坐下後去撿他碰到地上的那本,是本暗藍色陳舊塑膠封皮的筆記本,拿起時裏面有夾着的東西掉出來。在散落的泛黃車票機票和明信片裏,周繼良鎖定了一張合影。他拿在手裏看後擡頭對已從中廳走過來的人說:“九八年照的那張吧,在你這裏。”
齊致辰彎腰将淩亂的書本收起:“一直在我這裏。”
周繼良仔仔細細的去看照片上的每個面孔,輕嘆感慨:“好多年了。”
齊致辰伸手将男人手中的照片拿過直接夾回了筆記本後轉身放去落地書架上:“晚上吃過了麽。”
“在飛機上吃了點,”周繼良笑,“不過你這麽一問我倒是餓了,你晚上也沒吃多少吧,你每次喝酒就吃不多飯菜。”
齊致辰擺放書本的手停頓後動作繼續:“我很少起火,工作日在學校食堂吃,假期基本在隔壁吃,冰箱裏還有些食材,你要是想吃就自己去弄。”
周繼良站起身,邊解襯衫袖口邊說:“我也好久沒下廚了,不知還行不行,做的難吃不許抱怨。”
齊致辰不輕不重的嗯了聲。
周繼良在廚房忙,齊致辰一直站在原地,他閉上眼聽那熟悉的切菜聲,想起那些個他曾等待男人做好飯的時候。如果他們沒分開那麽多年,現在是否一如從前。到底是該感謝這命運還是該怨恨。
周繼良燒了開水打算煮面,空檔時從廚房出來就看到齊致辰直挺挺的站在那,他不忍心突然打斷靜默,便慢慢靠近上前。
齊致辰知道男人過來了,想回身,腰間卻環上來一雙手。慢慢收緊後他的背貼上一片結實胸膛。他低頭看那雙手,那雙喜歡抱他的手,喜歡摸他頭的手,盡管保養很好卻也還是留下了七年歲月的痕跡,沒變的大概是被觸碰時那種舊時光裏的溫柔。漂泊這麽久,還有一個地方可以停留,他鼻子發酸眼睛發熱。
周繼良知道懷裏的人哭了,就算悄無聲息,他也知道那淚落的有多傷心。以前在一起時,他沒讓少年哭過一次。原來親自感受這哭泣,心竟會這般的疼。他将人緊緊抱在懷裏,頭埋在那肩窩,聲音低沉沙啞,像是在說悄悄話,他說,別哭,別哭。
這男人說着別哭,自己卻沒忍不住。有濕熱的感覺浸透齊致辰肩頭衣服,棉布的衣料沾了濕意擴散開去,猶如悲傷心痛不明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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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站了幾分鐘,是齊致辰先擡手碰了碰男人的頭,臉上幹涸淚痕讓皮膚緊繃,他活動臉頰後開口:“廚房火沒關。”
周繼良站好身子,吸了聲鼻子轉身走,他擠出笑:“等着,面一會兒就好。”
熱湯面,荷包蛋,依然是夏天,愛的人就坐在對面,不該再有懷念。
齊致辰拿起筷子挑着面:“聽說你現在做生意了。”
“嗯,”周繼良倒了杯水推到齊致辰碗邊,“我也沒想到我能做生意,走着走着就走到這了。”
不再是軍人卻依然有軍魂的男人,坐姿還是那樣板正,吃面時眼神一直放在齊致辰身上。
一碗面吃的很滿足,期間倆人說了些話,都是很自然平常的話題,漸漸多了的笑臉驅散了很多之前的沉悶。
吃過後周繼良站在水池邊洗碗,齊致辰靠在旁邊櫥櫃上吸煙。這幾年在國外,高強度的腦力體力勞動讓他對兩樣東西有了依賴,煙和咖啡。像這手中的煙,越是到晚上越甚,不抽幾根就不舒服。
齊致辰點燃第二根時,周繼良正好收拾完,他匆匆擦了手,将身旁人嘴裏叼着的煙夾過來放進自己嘴裏,含糊不清道:“抽一根得了。”
齊致辰忍不住笑:“你就不能點根新的。”
周繼良笑着貼過來将煙霧噴吐到齊致辰臉上,趁着齊致辰閉眼躲避時,直接将唇印在了齊致辰唇上。
齊致辰身子一僵,眯着眼看面前放大的臉,嘴唇一動,吻加深,唇齒間有煙草的味道擴散。
周繼良邊吻邊将手伸去水池把煙滅掉,他收回的手撫上齊致辰後腦勺,将那顆頭固定後按向自己,十分用情的吻着他心尖上的人。
他們漸漸變急促的呼吸被門鈴聲打斷,随後是不耐煩的大力敲門。
齊致辰從吻中抽離,對視上周繼良深邃的眸子:“應該是邸嘯。”
他去門口時平靜着呼吸,剛打開門邸嘯就鑽進來半個身子。
“我跟我媳婦兒要去醫院看望病人,孩子先放你這,一會兒就讓他睡覺,把他自己放家裏不太放心。”
“嗯,”齊致辰應了下來,彎腰抱起了邸嘯腿邊的孩子:“你們要是回來的太晚就讓阿毛在這睡吧。”
邸嘯點頭後挑眉:“家裏有客人?”
齊致辰猶豫,立馬轉移話題:“你不是着急麽,快去辦事吧。”
邸嘯用審視的眼神看齊致辰,斜眼道:“嘛呢你,緊張兮兮的,藏女人啦?”
齊致辰哭笑不得,還沒等繼續說,邸嘯已進了門,看到從廚房出來的人後有一瞬發愣,随後不鹹不淡的對周繼良點點頭算是打招呼,而後轉身往出走聲音不大:“回來再說。”
等邸嘯一走,阿毛就開哭,哭聲大的吓人。齊致辰怎麽哄都哄不好,奇怪的是周繼良抱過去後孩子就不怎麽哭了,沒一會兒就哼哼唧唧的睡了。
怕把孩子弄醒,屋裏倆人誰也不敢大聲說話。齊致辰不想出差回來還沒好好休息的周繼良長時間抱着孩子,就小心翼翼把孩子接了過來。他看看時間說:“挺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周繼良點點頭,站起身在齊致辰額頭上親了一下:“那我先走了。”
齊致辰目送着男人三步兩回頭的穿鞋離開,屋裏只剩下他和熟睡的阿毛。他在沙發上坐了好久才把懷裏抱着的孩子安頓去了床上。去洗澡前查看了手機上二十多分鐘前的短信。
“我到家了,你早些睡。”
他把那串號碼存到電話薄,打了周繼良三個字後又删掉,換成了兩杠一星。
邸嘯兩口子是在半夜一點多回來的,齊致辰接到電話後來開門,睡眼惺忪的他連連打哈欠,看着門口的男人道:“不是說了太晚就別來接了麽,孩子睡着了,弄醒了怎麽辦。”
邸嘯:“我不接阿毛,我來跟你說說話。”
“啧,這麽晚了說什麽,”齊致辰扯了扯睡衣領口要推人走,“有什麽話明天再說。”
邸嘯側身躲開後走進了屋,小聲道:“別告訴我他還在。”
“在什麽在,早走了。”
“你倆咋回事啊?”
“什麽咋回事。”
“別在那給我揣着明白裝糊塗,”邸嘯隔空點了點齊致辰,“我就知道你小子算是栽在他周繼良那了,說吧,是又好上了還是怎麽着。”
如此直白的問題,齊致辰也是一懵,按照他跟周繼良做過的舉動,應該點頭才對,可他不想困的睜不開眼還要聽邸嘯廢話,他強行把人往出拽:“行了,你快回去睡覺吧。”
邸嘯一看也問不出來,便妥協着往出走,還不忘囑咐:“你別忘了我媳婦兒給你介紹那對象,我不管你跟姓周的好沒好,你也得給我去見一面,人家那姑娘可是很相中你,你就當給我媳婦兒個面子,不去不行你聽沒聽見……”
“我不都說過不去了麽,”齊致辰打斷道,“你老給我出什麽難題。”
“你不喜歡的話你親自跟人家姑娘說去,要不是你媽擔心長期在國外的你沒廣泛交際讓我們給你物色女朋友,誰會管你,操不完的心。”
“行,別墨跡了,你怎麽這麽絮叨了呢,走走走。”
齊致辰關上門後大松一口氣,再爬回床上卻怎麽也睡不着了。他雖早已不是什麽小年輕,卻還能有那種青春蕩漾的情緒,都來自于周繼良的那個吻。時隔七年的吻,依然炙熱如初。
床頭櫃上的手機急促震動讓他條件反射的去按掉,查看了小阿毛并未被吵醒,才拿起手機下了床。
是周繼良打來的。齊致辰關上卧室門去了陽臺,将電話撥回去。
“我猜你還沒睡着。”周繼良在輕笑。
齊致辰吹着窗口的風,神清氣爽道:“那你怎麽還不睡覺。”
“睡不着,翻來覆去睡不着,最後決定打給你。”
“就是為了看我睡沒睡着?”
“不,是突然有話跟你說。”
“什麽話。”
“我愛你。”
齊致辰換了個手拿手機,忍着笑:“你說你四十多歲的人了,這句話還說起來沒完了,你以為你還年輕呢。”
“我愛你的心一直年輕,你別不信,”周繼良繼續道,“後來我反複想過好多次,你到底是什麽時候讓我動了這顆心。”
齊致辰聽後淡然的配合着問:“什麽時候。”
“就是九八年剛到呈塘入住喜宴廳那晚,聽見外面躁動出門就見你站在鐵大門上,明亮的一雙眸子水靈靈的,月光下白襯黑褲的美少年,從門上跳下的那瞬也跳進了我心裏,就是那麽奇妙,那麽解釋不清,算不算一見鐘情,”周繼良語氣放緩,“活的越久對過去看的越透,原來愛上你是比想象中要更早的時候。你別笑話我這個年紀還膩膩歪歪說愛你,以前在部隊太忙總忽略你,我覺得任何話都不如這三個字來的直意。你呢,你愛我嗎?”
齊致辰聽後沉默,望向窗外遠處的明燈,目光篤定。
“愛。”一直都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