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默許

齊致辰以為他媽說住下來是一時氣話,沒想到老太太還真住了下來,一住就是一個多月。除了做飯打掃衛生就是找周繼良茬,不管周繼良做什麽說什麽,她總會表現出極度不滿,好在周繼良不論怎樣被說都依然溫和有禮。

這種暫時無法有效改變的情況讓家裏總是環繞着低氣壓,讓齊致辰頭疼。他本是下班就會立馬回家的人,這一個多月開始變得喜歡在外逗留,不是去邸嘯那坐坐,就是去他小艾哥那轉轉,再不就是跟同事出去聚聚,總是要等到他媽打電話催他回去他才不得不回去。

有他媽在的日子他說不出的壓抑,他跟周繼良在家裏根本沒獨處空間,朝九到晚五分別在單位度過,下了班回家吃過飯就是各回各屋,連周末也是如此。

手機幾乎成了他們的唯一溝通工具,齊致辰無奈于他們就隔着堵牆或是分在樓上樓下,也只有發信息才能大膽無顧慮的說幾句話。他知周繼良絕不是愛計較之人,卻也躲不過他自己內疚,為他媽多次明顯的過分跟男人表示歉意。

帶着對不起的話被他發出去的那刻,齊致辰才突然意識到問題,好像他和周繼良之間在變得生疏,他們之間從來都用不上這三個字。

是有段日子他們沒一起出門上班了;是有段日子他們沒相擁在床上說知心話了;是有段日子他們沒一起買菜下廚并肩散步了……

與其說他們是親密無間的愛人不如說他們現在更像是同租的房客。不管是他敏感還是事實如此,齊致辰都覺得他們再這樣在他媽無休止的監控下生活下去都是太過糟糕的。

他緊接着碼了條短信:要不要出去走走,你先下樓,我一會兒下去。

四月中旬的七點鐘,溫婉的風,還沒暗下去的天空,吸引着窗內的人投身其中。

齊致辰在聽到客廳有關門聲後心情一瞬愉悅地收起手機,起身去中廳喝水順便看看坐在客廳看電視的人。他媽住下來後他之所以小心翼翼的遵守規矩,就是怕惹他媽生氣,他跟周繼良在一起最對不起的是他已年老的媽。

“媽,我一會兒有事要出去下。”

于春秀視線不離電視屏幕:“嗯。”

齊致辰有些意外,之前他不是沒試過這樣找借口跟周繼良出去的方法,可每次他媽都沒放他走,要不就是跟他一起下樓散步,周繼良每次都是等不到他最後又上樓來。而這次他連理由都編好了,他媽卻什麽都沒問的點了頭。

越是這樣齊致辰越是心虛,有些不好拿捏他媽心情,站在那好一會兒,确定他媽真的不會改主意才下了樓。

周繼良在小區側面廣場的長椅上坐着看一群小孩踢球,滾到腳邊的球剛被他踢還回去就看到了小跑過來的齊致辰。他揮手道:“我還以為我眼花了。”

齊致辰在男人身邊坐下,因一路跑來有些微喘:“我媽今天特痛快的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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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繼良擡起一只手将齊致辰亂了的衣領撫正,而後眉眼帶笑的側頭看着身旁人:“我得好好看看,回去後又不能太過正眼看你了。”

男人的無心玩笑戳到齊致辰,他撇嘴:“我也不知怎麽辦,我總不能趕我媽走……”

“當然不能,”周繼良打斷道,“要讓她好好在這住着。”

齊致辰嘟囔道:“萬一她一直都要住在這呢,我們天天這樣過,會舒心麽。”

周繼良攬過齊致辰肩膀:“我們不能像以前那樣親密确實不舒心,可我知道,要是阿姨她沒留下而是被氣走,我們也是不舒心的,兩個人不舒心總好過三個人不舒心。”

齊致辰沉默後開口:“可我媽總是為難你。”

“都不算什麽的,”周繼良搖頭笑,語重心長道,“她在的這些日子,每天早上起床和每天晚上下班回來都能吃上熱乎的飯菜,她是表現的很讨厭我,可她也沒趕走我。她是很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可關于讓我們分開她再也沒提。我覺得她留下來不是要威脅誰,而更像是想親自看看我們的生活。”

齊致辰在仔細理解周繼良的話,一直以來他都在緊張的苦惱于怎樣處于他媽和男人之間,看來周繼良比他想的要透徹。他反問道:“那你是說她這樣是同意我們了?”

周繼良搖頭:“還不好說。”

齊致辰肩膀無力下放,頭靠在周繼良肩上,視線看着遠方,沒再說話。

“走,”周繼良低頭用下巴碰了碰肩上那顆安靜的腦袋,溫柔道,“不是說了要一起走走的麽。”

齊致辰站起身無精打采的說:“去哪。”

周繼良扯着人往前走:“去哪都可以,只要你開心點。”

要怎麽開心,想到他媽對他和周繼良的态度齊致辰就開心不起來,想到他們的一舉一動會讓他媽難過他更開心不起來。最讨人厭的莫過于這種懸在半空,回不到最初也走不到以後的迷茫心情。大概最溫暖的是握着他的那只手,齊致辰深吸口氣,跟上了男人的步伐。

他們沒有目的地,穿過廣場又走過步行街,在小吃街逗留後又去了附近的商場。

周六的晚上,逛街的人有些多,進了商場後周繼良轉身道:“我們出去吧,這裏太擠了。”

齊致辰卻拽住男人,指指二樓:“我們去買衣服吧,該換季了。”

既然是齊致辰想去,周繼良毫不猶豫:“好。”

有點像上高中時跟邸嘯逃課翻牆出去打臺球的感覺,偷偷摸摸的欣喜帶着點刺激。齊致辰邊走邊說:“好不容易一起出來的,我們晚點回去。”

周繼良目光裏都是寵溺:“你說什麽時候回去就什麽時候回去。”

兩人在男裝區轉了轉,買了幾件衣服後,又去看了電影。齊致辰還真沒跟周繼良看過電影,他也好久沒看電影了,上次看還是在國外。很久不涉及影訊,所以他站在購票臺前糾結着不知該看哪個好。

周繼良看出齊致辰的猶豫,他開口選了個正在熱映的科幻片。他對電影這方面更是一竅不通,便挑了個排名最靠前的,無所謂看什麽,關鍵是他能跟齊致辰一起看。他平時忙工作,陪齊致辰的時間多是在上班前下班後,哪有機會看什麽電影。路過影城門口看到齊致辰向裏張望,他就直接拉着人進來買了票。怎麽看站在他身邊抱着爆米花桶的人那張笑臉都不遜色周圍的任何小年輕,他總是這樣,齊致辰一笑,他就高興。

看完電影十點多,齊致辰出來後查看手機發現有幾個未接來電,都是他媽用家裏電話打來的。想着他媽這麽晚定是睡覺了,他就沒打回去,而是讓周繼良比他晚點回去。

齊致辰回到家後輕手輕腳的開門進了屋。屋裏黑漆漆,他光着腳踮着腳尖走進來,生怕弄出什麽聲響把他媽弄醒了。

然而當他以最快速度洗漱完畢摸着黑回到卧室,被月光下空蕩蕩的床驚到了,他媽不在。

齊致辰慌了,快速開燈查看了所有房間,他媽真的不在。

“媽?”他不死心的大聲喊着,“媽!”

老太太應是走了,門口的鞋不在了,換洗衣服也不在了,連洗手間的洗漱用品都不在了。

周繼良是一路走回來的,還沒到樓下就接起齊致辰的電話。

“我媽不見了!”

“你別急,我這就回去。”

齊致辰在周繼良趕回來之前的時間裏,快速給邸嘯打了電話,得知他媽也沒去邸嘯家後他有不好的預感,他覺得他媽定是知道他和周繼良今晚一起出去生氣了,然後出走了。

周繼良上了樓,将手裏拎着的東西放在門口,問在客廳站着的人:“這裏還有別的親屬嗎?”

“只有還在上學住校的李明達,”齊致辰抓抓頭,“怎麽辦,她能去哪,這麽晚了,她一個人……我之前說要給他買手機她說她不會用,現在聯系不上怎麽辦,怎麽辦……”

“好了好了,”周繼良上前将齊致辰圈進懷裏,“別急,我們好好想想她會去哪裏。”

“我媽身上好像沒多少現金,我給她的錢還都在床頭櫃裏,你說她會不會出什麽事,”齊致辰邊說邊站直身子,“不行,我們得出去找。”

“好。”

有大力的敲門聲,齊致辰以為是他媽回來,開門後是邸嘯。邸嘯是聽到齊致辰關于他媽生氣出走的猜想後開車過來幫忙的,進了門就說:“怎麽還杵着呢,快點出去找啊!六十多歲老太太大晚上應該走不遠。”

三人快速出了門,齊致辰邊想邊快速說:“我媽在這的這段日子,跟商服煙酒店的阿姨熟悉,我倆上班時她經常去那坐,隔着一條街的書店她也常去,她跟那阿姨總一起結伴去買菜。”

邸嘯啧道:“你說的地方這時候都關門,有沒有別的她常去的地。”

“沒了,”齊致辰嘆氣道,“她大多數時間都跟我倆在一起,都怪我,我要是今晚不出去就好了。”

邸嘯也唉聲嘆氣:“齊致辰我跟你說,于姨要是不同意你們的事,其實她有的是方法作你。”

一直沒說話的周繼良看向齊致辰:“阿姨打來電話是幾點。”

齊致辰掏出手機查看:“七點半多點。”

“她是用咱家電話打的,也就是說那個時間她是在家的,”周繼良看向齊致辰,“你給你姐夫打過電話了麽,阿姨有沒有可能回了家?”

邸嘯接過了話:“這不可能吧。”

齊致辰已快速撥通了電話,應是太晚,好半天才有人來接。

“喂姐夫!”齊致辰問道,“我媽回家了嗎?”

站在齊致辰身邊的兩個人也在緊張的側耳聽着,在聽到李樹全的話後,全都松了口氣。

“媽回來了,到家有一個小時了,坐快車回來的,我哥去接的站,小辰你不知道嗎?我以為她跟你說了的。”

“姐夫,沒事了,你去睡吧。”

邸嘯按着電梯,轉身走進去:“真是虛驚一場,明早趕緊給于姨打個電話,我先回去了。”

齊致辰拖着腳步跟在周繼良身後進了門,一時沒有他媽在的家他還有些不适應。

睡覺前躺在床上後他問周繼良:“我媽為什麽走了?”

“不希望她走?”

“希望,也不希望。”

這四十多天來,齊致辰都是這種矛盾的想法,他想過很多種事情到最後的局面,沒有一種是這樣的。

第二天他沒睡懶覺,早早起來先是給他媽打電話,也做好了實在不行就跑回去一趟的心理準備。

齊致辰打電話時周繼良也坐在一旁,等到電話接通後變得分外安靜。

接電話的是李乘舟,丫頭甜甜的聲音跟她小舅打招呼後大喊她姥姥聽電話。

于春秀知道兒子會打來電話,拿過話筒後讓外孫女帶上門出去。

“媽,”齊致辰有些弱的開口,“你昨天那麽晚還回家怎麽不跟我說。”

“我想跟你說,你不接我電話。”

齊致辰抱歉道:“我沒聽見。”

于春秀:“我是突然想回來的。”

電話兩端皆是沉默。

“媽,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是挺生氣的,”于春秀繼續道,“我在你那就沒有一天不生氣的。”

齊致辰轉着眼珠看向周繼良,那人貼過來抱着他,他也沒覺得有多安慰,他在等他媽罵他。

“昨天你下樓我趴在窗戶向外看,看到你們一起了,當時我就想,”于春秀平靜道,“我個老太太能看住什麽,你們都是成年人,想做什麽都可以做。可以忍着一天不騙我不代表永遠不騙我。這是日子短,日子再長些,我看到的可能都會是你們讓我想看到的。多可悲啊,我養的兒子最後會和別人來騙我。”

齊致辰底氣不足:“媽,我沒有。”

“沒有什麽!”于春秀厲聲道,“你現在問問你自己,你是不是依然堅定不移的想跟他在一起,如果是,就不要再反駁我了。”

齊致辰沉默不語,他确實沒有反駁他媽的資格。

于春秀語氣放緩:“到頭來媽還是希望你過得好,我非要留在那住下你是不是覺得媽特別不可理喻?我只是想看看我兒子說他跟個男人在一起的幸福是什麽樣的。雖然你們為不惹我生氣幾乎不說話,但我也還是知道你們在惦記着彼此。我多留一天就多看清一天,我不想盲目定義關于你的幸福。”

齊致辰緊緊的握着話筒,一句話都不敢插。

“兒子,改變不了你的心的話我做什麽都是沒用的,也許我像個潑婦一樣的哭鬧或者逼迫你會管用些,可我不想我瞧不起自己,媽雖沒有文化,但還懂事理,還不至于用讓所有人不安寧的方式換取目的,”于春秀的聲音有些哽咽,卻在極力清晰着,“媽能陪你多久,就算我不顧一切阻止你們又能換來什麽,在那的日子裏我有親自體會你們的生活,說句很實在的話,正常夫妻也就是那樣了。可別以為我就是支持,我只是改變不了現實。周繼良也在聽吧,正好我要跟他說,他要是對我兒子不好的話,我不會置之不理的。”

“媽,謝謝你。”齊致辰強忍着鼻酸。

“我知道我在的日子你過的并不是很好,我是你媽,看得到你自以為隐藏很好的情緒。要好好生活,你們兩個,都是。”

齊致辰聽着電話被挂掉的聲音,眼淚終是不争氣的滑落,他蹭進周繼良懷裏,将臉埋的很深,環着男人腰的手臂很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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