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心跳
這天下午,紅音本想約安城放學去吃蛋糕,但安城有不能請假的社團活動,只得不好意思地讓她在“下次再約”和“社團活動結束再去”之間選一個。
難得想休息一晚的紅音自然是選了後者,并因此得到和美術社一起活動的機會。她還沒體驗過和一群愛好者一起畫畫的感覺,難免會情不自禁地幻想那個場面,但她沒想到所謂不能請假的活動,居然是到排球部去進行人物速寫。
紅音和安城并肩站在體育館最深處的高臺上,她背着書包提着畫袋,驚訝而無奈地往臺下探去,她用空閑的手向臺下的月島和山口擺了擺。
與回以微笑的山口不同,月島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真冷淡啊。”紅音笑着呢喃,一點也不介意的樣子。
排球部部長正集合部員,向他們解釋美術社的來意。
美術社社長也向社員們解釋注意事項。
紅音可以看見雙方都對對方投去好奇的視線,還看見開學第一次體育課上遇到過的兩位前輩,還有自己最近很喜歡用來做繪圖模特的日向翔陽。
接着排球部各自進行訓練,而和必須要動起來的他們不同,美術社則在不會影響他們的高臺上找位置坐好,巴不得自己越沒存在感越好。
紅音和安城并排而坐,用書包擋着大腿以防走光。
“你現在畫得了動态速寫嗎?”紅音對剛學習美術不到一個月的安城表示擔憂。
“超級困難,但不如說根本不可能啊——”安城安奈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所以才一直麻煩阿忠當我的模特,就是想多熟悉一下怎麽畫。因為好像來排球部寫生的機會很難得,社長也不讓我請假啊,還得交作業……我剛才其實很想叫你陪我的,但是紅音你平時都好忙的樣子啊,我不敢開口,還好你留下來了。”
“下次記得開口啦,不行的時候我會說不行,而且也能騰出時間啊。”紅音奸詐地一笑,“不過,讓山口當你的模特,不止是這個原因吧。”
“認真畫畫、認真畫畫!”安城臉頰泛紅,糊弄了過去。
“好好……”
對于本身就有美術基礎,又集中訓練了近半年動态速寫的紅音來說,畫下打排球的各種姿勢已經不是難事,更何況她在中學也是排球部部員。
與把焦點集中在山口忠一人身上的安城安奈不同,紅音的範圍就廣得多,她的目标在各個認識不認識的前輩或同輩中轉換,最後停在月島螢身上。
她平常也會畫畫月島,但都是把他的臉記下來默畫,這樣認真看着對方來進行速寫,還真是第一次。紅音的視線緊緊黏在米發少年身上,觀察着他的每一個動作,站立、準備姿勢、墊球、攔網、跑動,每個動作,紅音都像攝影般記錄在腦中。
身高的表現形式、肌肉的線條,衣服的皺褶,頭發發梢的方向……
哪個動作更加凜冽,哪個動作更能展現月島螢這個人的特質……紅音思考着,雙眼仍未離開那個高大的少年。
與此同時,完成三次擊球,正在球場後排稍作歇息的月島螢在不經意間朝花崎紅音的位置瞥了一眼,轉息之間兩人視線交彙,像是意外交纏的兩根細線,糾纏在一起的瞬間産生了巨大的震動,紅音竟然覺得心跳漏了半拍。
她一改平常,逃避般地錯開視線,轉而看向他身邊的日向翔陽。
安城安奈喚她過去幫忙修改速寫,紅音靠過去稍微改了幾筆,講解了幾個要點便放着安城自己努力了。
帶她重新提起自己的鉛筆,卻發現怎麽也無法下筆去畫月島螢了,名為月島螢的線條,好像死死卡着她的手指,讓她僵硬得無法再動彈。
美術社和即将參加大賽的排球部不同,五點便結束了活動,衆人輕手輕腳地收拾東西,在不影響排球部訓練的前提下退出了體育館。
因為時間緣故,紅音和安城沒有去市區,而是選在距離兩人家都不太遠的甜點店。正處于暗戀中的安城選了個草莓慕斯配焦糖奶茶,而紅音則是普通的提拉米蘇加上熱可可。難得能在課後時間聚一次的兩人在美味食物的陪伴下談天說地,從學習聊到班級八卦,又從八卦說到了戀愛和朋友。
七點半的時候,兩人收收東西準備回家。
紅音右肩背着書包,左肩背着畫袋,手上還捧着放面包的油紙袋。走到門口時,她轉過身,準備用後背頂開玻璃門。
“啊、紅音,後……”裝備和她相同的安城看向門外,忽然叫住友人。
“嗯?”紅音笑着歪了歪頭,卻來不及停下頂門的動作。
店門不知被誰拉開,向後推着的紅音只覺得後背一空,不安和恐懼随即在心中猛地擴散開。正在她認為這一摔無法避免,正準備認命地閉上眼睛時,雙肩突然被人扶住,後背也摔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抱歉。”道歉的聲音從很高的地方傳下來,那個慵懶的聲調對紅音來說再熟悉不過——每天都能從後桌傳來的、令她耳尖發癢的聲音,除了月島螢還能有誰。
紅音确認般地擡頭,月島也正低頭看着摔在自己懷中的棕發少女,琥珀色的雙眸映着捉摸不透的情緒。第一次在這麽近的距離看着月島螢,紅音有些呆了,月島卻誤以為她是被吓傻了。
他抓着紅音的肩膀,将傾倒在自己身上的她扶正。
“嗯……謝謝。”站穩了的紅音退到店裏,讓伫在門口的月島走進來。
“吓死我了,還好沒事。”安城松了口氣,“你們訓練結束了?阿忠呢?”
“他回家了,我們方向不一樣。”月島重新将雙手放進褲子口袋。
“好吧……那我先回去啦,時間也不早了。”安城說着風風火火的推門而去,“明天見,紅音,月島。”
“明天見。”
“嗯。”
三人相互道別。
“你來買東西嗎?”這話一出紅音就覺得自己蠢斃了,來甜品店不買東西還能幹什麽。
“嗯,腦力體力消耗過度,想吃點甜的。”月島卻很淡定地接下這話。
“大賽在即嘛,辛苦了。”紅音不知為何覺得說什麽都有些尴尬,自無法畫下月島的那一刻起,她無法再像從前那樣總是仰頭直視月島的雙眼說話,只得利用身高差,裝作看不見他的雙眸。
“嗯,謝了。”月島指了指擺放蛋糕的櫥櫃,“我先選一下蛋糕,麻煩你等一下了。”
“好的,那我先……”棕發少女本是想說“先走了”,細細消化完對方的話才意識到他這是要一起回家的意思,紅音想避免尴尬拒絕掉,又覺得拒絕了更不好,只好說,“到外面等。”
紅音不等他再說什麽便推門出去,她靠在店外的花圃上,抱着手裏的油紙袋,呆呆地望着已經暗下來的天空,和滿天零零點點的繁星。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
原本能勇于直視他人的那個自己,這時候好像帶着她的勇氣,偷偷躲了起來,剩下一個膽小的空殼,連和他人對話都像要失聲。
難道——
“久等了。”
寂靜空氣中忽然傳來的聲音讓紅音雙肩一顫。
“沒有,很快哦。”紅音迅速挂起招牌微笑,然後猛地往回家的方向邁開腳步,“我們快走吧,時間也不早了。”
月島被她這忽如其來的虛僞笑容搞得一愣,慢了半拍才跟上去。
這兩人很少有能一起回家的機會。
月島螢每天都要參加排球部的訓練,而沒有參加任何社團的紅音基本上一放學就回家,除了飯後散步等瑣事才會再出門,也只有這時候才有機會再遇到訓練歸來的月島,但最多也是打個招呼,普通地聊上兩句。
而難得一起回家,也都是紅音一邊帶着各種類型的笑,一邊不斷和月島搭話,他則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
兩人的關系,似乎僅限于如此。
只要紅音不開口,便不會有任何交流——比如現在。
月島螢不用側頭也能用眼角餘光觀察鄰居兼後桌。
平常不斷找他搭話的人忽然安靜了下來,讓月島十分不習慣。
他本可以選擇戴上耳機聽歌,這時候卻覺得不應該這麽做。
“你的畫袋、和油紙袋給我吧。”他繼續朝前走着,同時朝她伸出手。
“不用麻煩了,不重啦。”紅音甚至沒看向他,只是搖搖頭,稍微往旁邊退了退。
月島不由分說地從她手上提過油紙袋,又借着身高優勢,從她肩上把畫袋拿了過來,背到自己肩上。紅音甚至沒能反應,只能下意識“诶?诶?”地擡頭追着自己被拿走的東西。
視線和月島撞上的瞬間,又下意識挪開了。
紅音不知道月島今天是哪裏撞到了,畢竟她連自己的問題都沒糾結出個所以然。她苦笑着,讪讪地問道,“月島啊,你雖然不是個壞家夥,但是突然這麽親切讓我很不安啊……”
聽見這話,月島有些地皺了皺眉角。
“既然會不安,你就當做今天教我做題的謝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