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想要分庭抗衡,先要找準病根

李寅啓坐在飯桌上依然不肯把那本雜志放下。

那稿子他一早就看過,有幾個地方還照他的意思改的。

即便不是如此,打雜志買回來,辦公室讀一遍,車上讀一遍,回到家坐在沙發上又讀了一遍,以他的智商,估計全文複述也不成問題。

他這會兒還端着看,是在看專題配的那兩張照片。

美編特意選了游霄和陸銘在各自首映式上的兩張單人照,分列在跨版頁的兩端,讓人翻開這頁,便是還沒看內容,也能感覺到二人那股勢均力敵的氣勢撲面而來。

游霄專心地剔出骨頭,又挑出了湯裏的姜片,這才把碗移到李寅啓手邊。

擡頭發現李寅啓還盯着雜志不放,當即有點生氣。

“是不是有雜志看,就連飯都不用吃了?”

“我不是在看雜志,我是在看你。”

“大活人就在這,360度任你瞧,還不比那紙片上的好看?”

“比紙片上好看,而且紙片上的衣服不能脫。”

此話一出,游霄腦門上瞬間出現三條黑線,還沒想到要接什麽,就聽見李寅啓又換了口氣地說道:“當然那是在我面前,要是放在陸銘面前,我還是想看到你像紙片裏的樣子。”

游霄依然清楚地記得,《僞證》首映式那天,李寅啓坐在車裏對他說的話,李寅啓說:“我帶你來,就是為了要告訴你,這是你最後一次在臺下看他。”

所以當他站在舞臺中央,面對滿場的媒體觀衆,他一邊摸着戒指,一邊在心底暗暗告訴自己,今晚他便是主角,他便是那最亮的一個人。

他知道李寅啓上場前一直坐在第一排的正中間,只要他稍一低頭就能看見,但他偏偏始終揚着下巴。

他就是要讓李寅啓看見他自信滿滿神采飛揚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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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志上的照片就是那時候拍的,游霄擺那副神情姿态都是為了李寅啓,也難怪李寅啓會喜歡。

相比之下,陸銘在《僞證》首映式上,說話也好笑也好,始終脫不開一抹僵苦的底色。

兩張照片擺在一起,明眼人一瞧,高下立現。

但游霄無法回避一個細節。

陸銘那天的失态是因為有他坐在臺下面,而他之所以能自若怡然的閃亮全場,一部分原因,還要歸結于陸銘沒有出現。

如果陸銘來了,他還能笑得那麽燦爛?他私下問過自己,卻并沒給出答案。

即便是現在,看着李寅啓手裏的雜志,他想的依然是,如果陸銘看見了,估計又要生氣吧。

李寅啓見游霄正握着湯勺準備把空氣往嘴裏送,連忙拿起筷子,往他空空的勺子裏夾了點菜。

看着自己勺子,游霄心中先是一頓後是一暖,張開嘴剛想說些什麽,就聽見卧室的方向傳來一陣音樂聲。

“你的電話。”

要不是李寅啓提醒,游霄估計還得再楞個5到10秒才會反應過來。

因為那手機是他新接的代言産品,昨天才拿回來,連默認的鈴聲都沒換。

李寅啓看着游霄一路小跑着奔向卧室,呵呵笑了兩聲,可笑完之後又覺着不對勁。

鑒于他的特別關注,游霄的所有行程都會抄送到他這裏。

他分明記得,游霄昨天拍完那個手機的平面廣告之後連着三天都是休息的。

而且游霄可以說根本沒有朋友,除了工作,會給他打電話的用一只手來數都顯得浪費。

李寅啓腦子轉得飛快,游霄那邊剛說了一聲:“喂。”他這邊已經羅列出了天黑之後電話聯系游霄的十八種可能。

工作?別再是哪個不開眼的,看到游霄紅了,又大晚上的打來想約他出去敘舊。

想到這,李寅啓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也起身朝卧室走去。

“……啊?她現在在哪?……好,我馬上過去。”

李寅啓一進屋,就聽見末了這一句,再看游霄,眼中已是一片慌亂神情。

“出什麽事了?”

“沒……”游霄條件反射地搖了搖頭,對上李寅啓的關切眼神,他又調整了一下呼吸,“雪麗姐受傷了。”

“那趕緊去看看吧。”

李寅啓拿上兩個人的外套就往外走,除了下樓時問了句:“去哪?”便再沒開口。

他知道游霄此刻心裏焦急,肯定沒心情跟他說什麽。

而從另一個角度講,他雖然面上沒什麽表現,可對這個雪麗姐,他一直就沒存什麽好印象。

游霄沒在他面前抱怨過什麽,但他知道,游霄之前會變成那副樣子,那女人功不可沒。

而在游霄漸漸成名之後,那女人對游霄的榨取更是變本加厲。

游霄可能也怕被他知道,每次一看到是雪麗姐來電話都會悄悄避開來接。

可即便不去聽那些電話的內容,一張銀行往來賬目單拉下來,事情也一目了然。

之前拍櫥櫃廣告的錢這邊才打進賬戶,還沒捂熱乎,當天就被游霄一分不落地轉了出去。

如果不是看到轉賬回執單上寫着張雪麗的名字,李寅啓簡直想要把游霄抓着問一問,你是不是還在外邊養了個兒子。

不過他終究沒問,不但沒問,還妥帖地收起了疑心,然後偷偷往游霄卡裏打了好幾次錢。

他談生意都沒那麽小心,不單借了公司的賬戶,還每次都精确地控制着數目。

好在游霄對那些數字并不敏感,見賬戶有錢便先存着,雪麗姐來要,再給她轉。

李寅啓在生活上本是個有點粗枝大葉的人,可他看着游霄在他家住了半年,看着游霄在大江南北紅了幾個月,卻發現游霄從沒給自己添過一件東西,再把話說絕點,他幾乎就沒見游霄在自己身上花過什麽錢。

李寅啓這一番尋思下來,車子已經開到了曹家渡。

游霄有些心急的連墨鏡都沒帶,就沖下來車子,李寅啓跟在後邊,遠遠就看見那窄窄的弄堂裏圍着黑壓壓的一群人。

“讓讓,麻煩讓讓……”游霄側着身子擠進人群,還沒見到雪麗姐的人就聽到了她的聲音。

“要死啊!老娘腿都摔斷了,你們還立在這噶鬧忙,也不怕斷子絕孫!”雪麗姐疼得音量撐不起氣勢,罵完又哎呦哇啦地喊了起來。

給游霄打電話的曹家媽這會兒站在靠雪麗姐最近的位置,也擺着兩只手往外趕人:“不要都圍在這啦,誰去弄堂口接下救護車,這裏車開不進來,大晚上的,他們別再找錯地方。”

雪麗姐的兩個牌搭子這才不緊不慢地轉身往外走,沒走兩步就撞上了正往裏擠的游霄。

“喲,這不是霄霄嗎?雪麗姐,你那個明星兒子回來啦。”

這一聲喊,立馬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游霄出名之後雖然沒回來過,但雪麗姐那張嘴可沒少在街坊牌友間顯擺。

見過的沒見過的,知道的不知道的,一聽明星二字,立刻把受傷倒地的雪麗姐放在一邊圍了過來。

游霄面對這黑壓壓的街坊四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一邊點頭,一邊皺着眉頭往裏走。

好不容易擠到雪麗姐身邊,剛蹲下,就被雪麗姐一巴掌撓在脖子上。

“你個小沒良心的,我白把你養這麽大,我都在這躺了快一個鐘頭了,你才來,你是想來給我收屍啊?”說完又要伸手去撓。

游霄也不躲,而是擡起頭看着曹家媽,問道:“什麽時候叫的救護車?為什麽要一直躺在這兒啊?”

“先打的120,後打給你的。醫生說她這種從樓梯上摔下來的,有可能傷到脊椎,不讓咱們随便搬動。”

游霄聽完點點頭,又看了眼随後趕到的李寅啓,便麻利地脫下外套給雪麗姐墊到了身子下面,然後又站起身,朝一衆圍觀者轉圈喊了一通:“大家幫幫忙,不要圍在這兒看了,咱們把弄堂堵着,一會兒救護車來這,進出都不方便,大家幫幫忙,先回去吧。”

囑咐曹家媽再幫他拿床薄被下來,游霄一邊用袖子幫雪麗姐擦幹額頭上的冷汗,一邊想讓李寅啓去弄堂口看看,可一擡頭,李寅啓已經随着散去的人群消失了蹤影。

雪麗姐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冷的,一雙手好似冰鈎子一樣掐着游霄的手脖子,半眯着眼睛,又是喊疼又是罵,半天聽不到游霄的動靜,手上越發用勁,恨不得把指甲活生生嵌進肉裏。

游霄被雪麗姐掐得生疼,只擰着眉忍着,嘴裏說出的卻是輕柔的安慰:“再忍忍,救護車馬上就到了,馬上……”話沒說完,就看見李寅啓領着急救人員小跑着轉進了弄堂口。

李寅啓轉進急診的走廊,一眼就看見跟着救護車走的游霄已經先他一步到了這裏。

剛才一來燈光昏暗,二來場面混亂,他倒沒太注意,這會兒坐在明晃晃的走廊裏,他才發現游霄臉上的慘狀。

捂了半年才白回來的臉頰上頂着清晰的紅色五指印,右邊耳垂下更是挂着道一紮長的血痕。

“我在這看着,你先去處理一下吧。”李寅啓說着朝游霄擡手比劃了一下脖子。

游霄伸手去摸,又露出了手脖子上一排滲着血的指甲印。

“你這一身女人問題專用傷要是被小報拍了去,不知道會配出什麽勁爆标題。”

李寅啓本來是想說句玩笑話調節一下游霄的心情,可這話說出來,連他自己也不覺得好笑。

是的,他笑不出來,看着游霄一臉的傷,他心疼。

雪麗姐摔斷的腿做了支架,手術很是順利。

握着核磁共振的報告,醫生推了一下眼睛,對着憂心忡忡的游霄說了句:“脊椎沒有受傷。”

游霄這才終于松了口氣,彎着嘴角回頭看了眼倚在門口的李寅啓,卻發現李寅啓的眼睛還在盯着那個醫生。

轉過頭,游霄也發現了那醫生眉間一團尚未散去的陰雲。

“醫生,我阿姨她還有什麽別的問題麽?”

“我們在給她做檢查的時候,發現她肺部有病變,初步判定是腫瘤,具體結果還得等化驗報告出來,不過以患者的身體情況來看,情況并不樂觀。”

一天之後,懸在游霄心裏的那個“并不樂觀”終于塵埃落定,化驗報告上的那些數字符號他研究不清,反正翻譯過來就是四個字——肺癌晚期。

雪麗姐根本不知道自己有病,她從游霄那要來的錢,全揮霍在賭桌上。

游霄一邊給她削梨,一邊問她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有沒有感覺胸悶?

雪麗姐反倒翻着眼嗆聲;“你輸了錢不胸悶?你在自家樓梯上摔斷腿不胸悶?我何止是胸悶,我簡直是胸悶得快死了!”

她真的快死了,常年煙酒熏陶早已掏空了她的身體,這讓她體內的癌細胞擴散起來,根本如入無人之境。

醫生給出的時間是一個月,可看着她一天一個樣地消瘦下去,游霄只覺得一個月對她而言也算得上是奇跡。

因為藥物的關系,一周之後,雪麗姐開始出現間歇性的昏迷。

醒着的時候,她會惡聲惡氣地質問游霄,為什麽摔斷個腿需要打那麽多吊瓶,搞得她腦袋昏昏沉沉。

睡着的時候,她又會下意識地拉着游霄的手,呓語般輕聲念着:“銘銘,我的銘銘……”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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