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本場答記者問的基調是強硬

“這些問題,由我來回答你。”李寅啓從游霄手中拿過話筒,衆目睽睽之下竟不着痕跡地掐了下游霄的指腹。

話筒的傳遞像是一種接力,指尖的輕觸更像是在為對方打氣。

沒錯,這就叫雙拳出擊,是的,這就是雙劍合璧。

“你問游霄所謂的改正錯誤是不是投身公益,我告訴你,是!他不光是要做公益,他還想努力去證明,不管是背負着怎樣的過去,人要是有足夠堅定,總有一天會走出自己的陰影。”

“關于游霄參與《山歌》項目的動機,我可以理解大家口中的質疑。你們問游霄是不是想借機洗白自己?在這裏,我想先請大家思考一個問題,一個正常人會選擇什麽方式去彌補自己的過失?當然是做好事,做對的事,難道還去殺人放火不成?”

“可是這世界上可以做的好事有很多,為什麽要選擇這個項目?大家眼中看到的都是《山歌》電影如何大獲成功,游霄如何借此片名聲大噪平步青雲,你們有多少人清楚這片子當初是怎麽拍出來的?”

“貴州山區貧苦,那些與現代社會脫節的淳樸山民,那些眼中充滿好奇渴望的孩子,當我們透過紀錄片,報道或是照片了解到他們,總會感覺被撼動。但我要告訴你們,坐在家裏,坐在辦公室裏看,跟走進山裏看,又是天與地的不同。”

“項目調研初期,我是和游霄一起進的山。在那之前,我不知道校長除了教課還要負責給學生燒飯補衣服,我不知道號稱覆蓋南極的手機信號也會說沒就沒,我不知道電線只是一種裝潢擺設,別說電器全村上下連燈泡都找不出幾個,我不知道家家水缸裏放着的都是飲用水,洗臉洗澡洗衣服都得在河邊露天進行。”

“這樣的日子,我只挺了一周,我們的劇組住在帳篷裏連着拍了兩個多月,而作為主演的游霄,在那樣的環境下度過了整個夏天。學校的校長老段後來跟我說,游霄在山上的那段日子,學校的水缸一直都是他負責的。為了全校的孩子有水喝,他不管拍攝進程安排得多滿,依然堅持每天在山路間往返20多裏,把那口水缸填滿。他是真心把自己當做作品裏的那個人,才能拍出那樣的片子。”

“你們見過的會作秀的明星還少麽?領着一堆記者跑到哪個福利機構,找個孩子抱一抱,親一親,留兩滴眼淚再捐點錢,就當做是做了善事。這樣做有沒有人會買賬,不單有而且大有人在。我不是說這樣做就不好,我只想說,如果游霄只是想給自己刷層白漆,他犯不着做到這個地步。”

“李總!你說得再好聽也沒有用。游霄或許真的為這部戲下了苦工,但他現在名利雙收,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這不過是一種營銷包裝,他充其量就是比別的演員跟刻苦一點,到頭來還不是為了走紅?而作為東海,參與這樣的公益項目,或許是為了回饋社會,但也終究抛不開商業宣傳的目的。”正當場下都沉靜與思索之時,一個身材瘦弱的男記者搶過話筒,又中氣十足地抛出了一串犀利問題。

李寅啓揚着下巴循聲望去,然後伸手朝那個方向虛點了一下。

“你有一點說得很對,東海推動這樣的項目,确實是有商業宣傳的考量。我不會說這個項目自始至終,我從沒考慮過它的商業收益,因為那是在放屁。我要對東海的員工和股東負責,盈利是一個公司運作的根本,所以公司的目的永遠是帶有功利性的。而東海作為一家有社會責任感的公司,考慮盈利平衡的同時盡力為社會孩子做些實事。但我上面說的是公司,作為一個人,事情又會有不同。”

“報道裏所說的那些事,我在游霄和東海簽約之前就知道。山歌項目策劃之初我願意為他這個主演背書,負面新聞爆出之後我願意站在這裏為他發聲,不光是因為他是東海的資産,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他是什麽人,知道他是出于什麽目的才會做這些事。既然各位依然執着于游霄的動機,那麽我想讓大家看兩樣東西。”

李寅啓說完朝舞臺入口看了一眼,工作人員便會意地将一疊文件交到了他的手中。

“我手裏拿的,是游霄銀行賬戶的收支明細,以及他向國內幾家兒童專項基金會的捐款記錄。”李寅啓望向游霄,就看見那人也正一臉驚異地望着自己,随後他又揚了揚手中的紙張,将音量提高了幾分,“他個人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将這些資料公開,但我一直遵循一個原則,那就是敢做就要敢認,不管是對還是錯。通過這些記錄,大家不難發現,他幾乎将他所有的收入都捐了出去。如果大家覺得錢還不足以說明問題,那麽還請大家看一下屏幕上的短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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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臺上燈光一暗,李寅啓就抓着游霄退到了場邊。

“那些捐款……”游霄拽着李寅啓的袖口,話沒問完,李寅啓就堵住了他的嘴,然後指着屏幕示意他仔細看。

那畫面始于一段快速倒退的風景,背景音有些嘈雜,鐵車的哐嘁哐嘁襯着人們的言語嬉笑,拉開了這段影像記錄。

鏡頭慢慢轉向一個紅紅臉蛋的男孩,那男孩注意到有人在拍他,捂着嘴一溜煙地跑到了一個中年男人身後。

“寶柱,你躲啥子?大電影都拍過了,還那麽怕生,長大怎麽有的出息?”那中年男人摸了下男孩的頭,看鏡頭移向他,一張黑黝黝的臉也泛出幾分怯色。

場下已經有人認了出來,那個男孩曾經在《山歌》的露過幾次臉,而那個中年男人正是李寅啓口中的校長老段。

影像沒有旁白,鏡頭間有跳躍,串在一起,只是樸實無華地記錄了老段帶着孩子們乘坐火車上來上海游覽的一些簡單片段。

但正是因為這種毫無修飾的簡單,讓人更容易捕捉到那畫面中的內涵。

孩子們對于山外的世界,對于上海這座大都市,充滿了好奇與渴望,可相較于探索這眼花缭亂的新鮮世界,他們心中還執着着別的挂念,那就是他們不停追問的方老師。

影像從一個孩子站在東方明珠的觀光廊內,拽着老段的衣角追問方老師在哪個方向,直接跳轉到一扇緊閉的暗紅木門外。

老段上前推門,透過開啓的門縫,只見坐在沙發上的游霄循聲望過來。

下一刻,那些腼腆羞澀了一路的孩子們,都綻放出了歡快的笑臉,邊喊着“方老師”邊湧進房間,争先恐後地簇擁在了游霄身邊。

随着影像淡出,舞臺燈光重新亮了起來。

李寅啓的聲音也将所有人的思路拉回了現場。

“為了今天的活動,我們特意把老段和孩子們接了過來,不過如果各位還沒有弄清楚今天活動的重點,我想他們可能沒必要登臺。把這段影像呈現給大家,我只想說明一件事,就算東海能夠生産再多的影片,能夠造就再多的明星,也無法左右孩子最真實的感情。對于他們而言,千裏迢迢跑來不是為了來參加這種活動,不是為了在媒體面前亮相,他們只是想來見一見他們的方老師。”

“如果看完了這些,大家還對游霄的動機心存懷疑,那麽我只能說,時間永遠是最好的試金石。當然,即便大家接受了眼前的這一切,依然有個問題值得商榷,那就是游霄值不值得大家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我沒有權利去代替大家做判斷,你們每個人或許都會有自己的答案。但是今天你們站在這裏,除了是一般大衆,還肩負着輿論傳媒的責任。我希望大家在下筆之前想一想,有多少人生來一帆風順?有多少人是從沒摔過跟頭,從沒犯過錯,從沒走過彎路就輕松地獲得成功?我不是,他不是,我相信你們中的大多數也不是。而作為輿論導向的先鋒,你們是更願意反複糾纏于別人的舊傷疤,還是願意想世人傳遞一種更為積極的力量,告訴你們的讀者,人犯了錯是需要付出代價,但只要他們願意努力償還,什麽時候回頭都不算晚。”

看着李寅啓為這場戰争揮下他的最後一劍,游霄也接過話筒,用清亮的嗓音道出了他的堅定。

“有人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以前發生過什麽,都已經成為事實,我們無法改變,但想過得更好,就得放下包袱,認真做好接下來的每一個決定。’對于那些過往,我無權逃避,但我不會終日背着後悔過活。去幫助那些孩子,是我認真思考後做出的決定,不管別人說什麽,只要還有人願意接受我的幫助,我就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把這件事做下去。對于你們而言,這或許自是一時的新聞,但對于我而言,這就是我的人生。我願意用餘生當籌碼,我相信用時間能證明。”

話音落定,李寅啓與游霄二人同時朝對方轉過頭,目光交彙的瞬間,場上場下,天地宇宙,仿佛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這場仗咱們打勝了麽?

不知道,但咱們打完了!

游霄的問與李寅啓的答皆融進了一眼對望之中。

“各位媒體朋友們,臨時采訪就到這裏,接下來将會正式進入山歌小學公益項目的啓動儀式,如果大家覺得今天已經拿到了足夠的新聞素材,可以不必留下來浪費時間。但無論游霄,還是我李寅啓,還有東海,都會全力将山歌項目推進下去。因為比起咱們這些城裏人茶餘飯後的娛樂新聞,還有一群孩子蹲在山溝裏日夜期盼,盼着有人能站出來,讓他們有衣穿有飯吃有學上,讓他們也有機會看一看大山外邊的模樣。”

李寅啓把話筒交還給主持人便和游霄一同退到了後場,走進帷幕之前,他用餘光朝場下掃了一眼,有零星幾家的媒體選擇了退場,但更多的人留了下來。

整場啓動儀式按照流程走下來,所有環節都進行得十分順暢。

這場風波就這麽過去了?游霄不敢輕易做這種想象。

但就像李寅啓說的,勝沒勝可能還要稍後見分曉,至少他們打完了。

那個男人一如既往地撐着堅強的臂膀,以他的名義暗中捐款也好,臨時拿出那樣真摯淳樸的影像也好,無論是經久的策劃,還是臨時的創意,都讓游霄感動不已。

而游霄也兌現了自己的承諾,站在李寅啓的身邊,不逃避不退縮,直到最後一刻。

所以相較于晚間新聞會出什麽報道,游霄此刻想得更多的,是趕緊去休息室看看他的孩子們,他還有好多話要跟孩子們說,等一下他還要帶着孩子們去看《山歌》。

游霄心裏着急腳下步子自然踏得飛快,可剛轉進休息室的走廊,他就遠遠瞧見一個女人和兩名工作人員扭打在一起。

那女人個子雖小,但力氣似乎很大,游霄只和她對上了一秒的眼神,就看見那女人尋獲目标般,奮力掙開了兩個人的鉗制,朝他飛奔而來。

電光火石間,一聲咒罵伴随着啪的一聲脆響貫穿了整條走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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