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守住各自的戰場

沒有意料之中的聲響,沒有意想之中的沖擊。

時間空間仿佛同時凝固了一般,将陸銘的拳頭鎖在游霄臉側三寸的距離。

看着游霄從未有過的對抗眼神,陸銘的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下一秒他才發現鎖住他拳頭的,不是時間,不是空氣,而是游霄的手。

那只手好像鐵鉗一樣困住陸銘的動作,那張嘴在陸銘詫異驚呼之前緩緩吐出聲音。

“我以前讓你打,是因為我不知道我還能還手,但現在我知道了。有些話我從來沒有跟你說過,正好就乘這次說個清楚。就像你說的,我為你做的所有事都是我自願的,所以你不接受甚至怨恨我,我都不怪你。雪麗姐一直把我當成你的替身,學戲的時候,師傅天天誇你有戲骨,說有些人生來就是主角,而有的人練一輩子也只能是個配。那些事,那些話,我都記在心裏,所以一直以來,我覺得我的存在,就是為了給你當影子,就只配給你做陪襯。這樣的人生,別說你看着惡心,我自己也覺着惡心。但我沒辦法去愛惜自己,即便我想,也沒人在乎,自艾自憐改變不了我的命運,所以我只能自甘堕落。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我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在乎我,就算我不心疼自己,我不能看着他為我心疼。”

“是,所以你就自私地利用了啓哥對你的感情,欺騙他,玩弄他,去完成你可恥的目的。”

“我從來沒有想要利用他。”

“你說的好聽,你跟他身邊,什麽不是他給的?”

“在你們眼裏,他是站着頂峰的人,你們覺得他應有盡有,無所不能,他的愛就像他的能力一樣,猶如浩瀚大海,可以普惠衆人。但我要告訴你,他也是普通人,他需要的不只是敬仰,還有愛。我能給他的确實比不上他能給我的,可我敢說,哪怕我的愛只有一碗水那麽多,我也願意全部都給他。”

游霄的話好像一柄柄鋒利的刀,割破了陸銘的皮膚,剝去了他裝點尊嚴的最後一件華麗外衣。

曾經的恃才傲物,目空一切,仿佛一瞬之間被那個他生平最最看不起的人踩在了腳底。

看着游霄甩開他的拳頭,提步離去的背影,陸銘只覺得他曾經引起為傲的世界,已經被一只名為嫉妒的野獸撕開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嫉妒嗎?對那個他甚至不願多看一眼的人,黑暗的影從視線四周擠壓進來,最終将游霄鎖進了一個圓圓的靶心。

抄起手邊的一根木棍,陸銘沖出去時,已經泯滅了所有人性。

轟的一聲巨響,在背後響起。

游霄應聲轉過頭,就看見陸銘已經被一塊一人高的背景板砸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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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還不是最緊急的事情,因為另一塊更加巨大的背景牆少了支撐,此刻已是搖搖欲墜。

游霄不及多想,反身沖了回去,用背脊抵住了那塊背景牆,然後沖陸銘大喊了一聲:“陸銘!陸銘!你沒事吧?”

“我的腿……”陸銘的臉扭曲着極度痛苦的表情,看上去就知道被砸得不輕。

“你堅持住,先別亂動。”游霄邊喊邊用手扶着背後的背景牆,直到确認它已經向靠牆的一側傾斜着找到了平衡,這才緩緩移開了身體,然後迅速地搬開陸銘身上那塊小一些的背景板,把人連拖帶拽地移到了安全區域。

查看傷勢,叫救護車,又找來了同組的工作人員,手忙腳亂的把人送到醫院,直到看着陸銘腳上打着石膏被推出急診室,游霄才松了一口氣。

可陸銘倒好,對着趕到醫院的李寅啓還有其他劇組人員,直指游霄開口就是一句:“是他推的我!”

所有人的目光又齊刷刷地轉向了游霄。

趕在影片開拍前兩天,主演變成了鐵拐李,這事落哪個劇組都能把人急成熱鍋上的螞蟻。

可比劇組的人更着急的還得是李寅啓,他倒不是擔心陸銘的傷情,他怕就怕游霄一張口,也來上一句:“沒錯,就是我推的。”

他這邊瞪大了眼睛盯着游霄,滿臉寫着“我知道不是你幹的,你敢承認試試”,可游霄卻偏偏不看他,而是把頭轉向了床上的陸銘,然後語調沒有絲毫起伏地答了句:“陸銘,會做這種事說這種話真是一點都不像你,我覺得你需要好好休息。”

看着此刻站在陸銘床前,渾身散發着柔和光輝的游霄,李寅啓面上不動,心中卻雀躍地鼓着掌,喊了聲:“媳婦,幹得漂亮!”

劇組的人自然也聽出了這話中的意思,出了這樣的事,一人說是,一人說不是,在真相沒弄清楚之前,輕信了哪一邊都可能有失偏頗。

再看床上的陸銘,嘴唇已經氣得沒了血色。

“你什麽意思?敢做不敢認?!我真不明白,你這個人到底是存的什麽心。劇組你也進來了,企劃書上也寫得清清楚楚,這部戲是雙主角,我和你的戲份不分輕重,你還想怎麽樣?劇組的人都知道,《燈塔》是啓哥親自為我挑的本子,你就一定要把我逼出劇組才算完嗎?”

“我沒什麽不敢認的,但認錯的前提是我真的有錯。”

“你還死鴨子嘴硬,曹哥趕來的時候也看到了,事發當時棚裏就我們兩個人,不是你推了還能是我自己拿那東西砸斷自己的腿來冤枉你?”

劇務老曹被點了名,也不好蹲在人群裏裝啞巴,一時間他的證言成了案情關鍵,可游霄也好,陸銘也好,得罪了哪一個,他後面的日子都不會好過,更何況這屋裏還又李寅啓這麽一尊大神。

綠豆眼滴溜轉了兩圈,老曹摸了下鼻子,有些露怯地答道:“我進3號棚的時候棚裏确實只有他們兩個人,但是那時候游霄已經把陸銘拖到了門邊,我其實也沒見着事發經過。”這話帶着明顯的推诿,左右不幫着誰,卻反把兩邊都得罪,老曹也覺得自己這事辦得不好,正在懊惱,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對了,咱們棚裏不是都有監控嗎?”

陸銘一聽“監控”,臉上瞬間蒙了一層鐵青,他想出誣陷游霄的馊主意完全是因為看見了李寅啓,他傷了腿,這戲怕是也要耽誤,他覺着委屈,才會一時沖動沒管住嘴。

想到面對鐵證,他這廉價的謊言随時可能被拆穿,一時間,他甚至動了一死了之的念頭。

劇組的人經老曹這麽一提醒,也都想起了這一茬,交頭接耳的低聲說着什麽,仿佛各自心中都有了數目。

李寅啓卻在這時接起了電話:“孫放,你說。……什麽?監控錄像找不到了?……”

他那一句喊得聲音有些大,好像深怕有人聽不清。

游霄朝他看了一樣,随即又轉向陸銘,只見床上那人簡直猶如死而複生。

李寅啓挂了電話,才朝一圈人解釋道:“我聽說有人出了事就讓人去3號棚調監控,不過不知道怎麽回事,事發的錄像好像不見了。陸銘,游霄,你們不用擔心,這事我一定會查清楚,給你們一個交代。陸銘你好好養傷,不用擔心戲的事,大家也都早點回去吧。”

因為孫放人在攝影棚,所以回去的路上換做李寅啓開車,游霄一路憋着,直到進了家門才拉着李寅啓的手,小聲嘀咕了一句:“真的不是我推的陸銘。”

“我說什麽了嗎?”

“我就是想跟你說一下。”

“我還不知道你?”李寅啓說着輕輕拍了下游霄的腦袋,“我就猜到陸銘今天要找你,所以昨天才給你交代了那麽多。剛接到電話的時候,我還以為是陸銘把你打進了醫院呢。”

“我沒打他,但我也沒讓他欺負。”

“算你聽話,一會兒再好好獎勵你。”

不用去看李寅啓的表情,游霄都知道這獎勵又是怎麽一回事,可他這會兒還在想着另一件要緊的事:“可是陸銘這下受了傷,咱們的戲要怎麽辦?”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看着游霄微蹙的眉頭,李寅啓又放柔了聲音,“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麽,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拍戲,片場才是你的戰場。”

我的戰場就只是那麽個小小的攝影棚,那你的呢?

游霄心中脹脹地塞着這個問題,但他最終沒有問出聲,而是靜靜的仰望着李寅啓的眼睛,汲取着那雙深邃眼眸中足以撫平所有心緒的安定。

李寅啓随着開門聲擡起頭,瞥着那道從未出現在他辦公室的身影,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老狐貍,你終于來了。

沒錯,他的戰場無處不在,今天,就姑且選在這裏。

“林叔,你怎麽來了?”李寅啓挑着眉放下了手上的工作,一邊打着招呼,一邊從座位上起身走到林豐耀對面的沙發前坐了下來。

可相較李寅啓的雲淡風輕,林豐耀的臉卻猶如覆了張人皮面具看不出陰晴,動作極慢地在沙發上坐定,一開口就直奔主題:“我就說這個游霄還會再闖禍,你偏不聽,現在好了,一個主演的缺把一組人都放那晾着,影響進度是一方面,陸銘受傷的事,你準備瞞到什麽時候?”

“我沒準備瞞,只是想先把真相搞清楚。”

“還有什麽要搞清楚的?兩個人走着進去,一個人被擡着出來,這還不夠說明問題嗎?”

“他們倆各執一詞,現場監控又莫名消失,這件事如果貿然公開,我怕會影響正常拍攝。”

“你還想着正常拍攝?”

“這戲是兩段式的,可以先拍游霄的部分,昨天劇組已經開機了,沒人告訴你?”

開機日期比原定日程提前了兩天,是李寅啓授的意,他故意瞞住了林豐耀,這會兒又自己提起,就是想看看那老狐貍的反應。

果然,伴着那個上揚的尾音,林豐耀的額角爆出了一根青筋。

“你是中了什麽邪?!你自己也說現在他們二人各執一詞,真相難分。現在推遲計劃還嫌來不及,你居然提前開機?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在等的真相,就是游霄惡意砸傷了陸銘,你拍出來的那一半,主角是個罪犯,你沒拍出來的那一半,主角還在醫院不知道由誰來頂,我們對這部戲所有的投資就全都打了水漂。”

“不會有這樣的結果。”

“你憑什麽這麽肯定?”

“就憑游霄說他沒有,就憑我相信他。”

“你相信他?但我不相信你,李寅啓,因為那個男人,你已經失去了你的判斷力。今天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林豐耀的語氣聽上去像是做了什麽艱難的決定,說完,他終于将那份他始終握在手中的文件攤在了茶幾上。

李寅啓瞄了一眼封面上,标題一行大字倒是寫得扼要清晰——東海傳媒董事會罷免執行總裁李寅啓議事提案。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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