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該成家了。

只是,這種事情從她的口中說出來,他心中有些不舒服。

随後,他送她去往寝宮。

送入殿中,他便準備離開,她卻突然叫住了他,遣散了其他的人,撲到了他的懷裏,環着他的身體。

他不敢動,只是任由她抱着。

“本宮知道,你不喜歡本宮做這種事情,可是……本宮心中難受。每每想到你不久後便會成親,整日抱着那女子入睡,将你所有的寵愛都給了她,她能看到本宮看不到的樣子。比如……你歡笑、憤怒、哀愁時的樣子,甚至是有了孩子,欣喜若狂的模樣。本宮都看不到,她卻能,她從本宮身邊搶走了你……”

“屬下尚未娶妻,皇太後大可放心。”他回答。

“你總是會的。”她說着,又抱得緊了些,根本不管兵甲弄得她身體疼,“讓本宮抱一會,就一會。”

一直都是如同标杆一樣的男子,難得地低下頭,去看她此時的模樣。

不是平日裏驕傲的皇太後,不是戰場上英勇的将軍,此時的她,只是一個小女人,靠在他的懷裏,深情有些委屈,有些不舍,眼中帶着盈盈光亮,怕是很快就會哭了。

他的心口揪成了一團,就好像有人将手伸進了他的胸膛,将他的心髒狠狠地攥住了。

這個時候,她再次開口:“日後就不再見面了吧。”

他當即愣在了原地,傻傻地看着她。

她還在自顧自地說着:“總是這樣維持着也不是辦法,明個兒本宮讓他們幫你調職,至于你的親事,本宮也會盯着,畢竟也是功臣。”

說完,她退後一步,準備離開。

他慌了,下意識地伸手去抓她的手腕,伸出手的片刻,他已經意識到,自己逾越了。克制得再好,還是功虧于潰。

她詫異地回身,看着他。

他想說點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來,慌亂下,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她重新拽回到懷裏。他覺得,他現在無論說什麽都十分丢人,還未開口,就羞得不行。

她突然變得特別乖,就靠在他懷裏,偷眼去瞧他的模樣,一副竊喜的模樣,弄得秦政恨不得咬她一口,定然鮮嫩可口。

抱了一會,他終于緩過神來,突兀地又跪下了。

她看着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好氣又好笑,然後蹲下身,重新抱着他的脖子,去吻他的唇。

他的腦袋裏轟然炸裂,也不反抗,只是由她引導着,進行着這個吻,青澀得如同剛剛學習走路的小娃娃。

吻越來越濃烈,他開始環着她的身子,有樣學樣地,跟個小野獸一般地侵略她。見她也不掙紮,便像夢裏那樣,小心翼翼地拆了她的發鬓,将手指插入她細膩的長發間,捧着她的後腦去吻她,毫無章法,毫無情趣,只是任着自己的性子來。

衣衫褪去。

兵甲亂了一地。

他用他粗糙的大手,去探索她的身子,甚至是那裏……那裏……那裏……比夢裏還香還軟,讓他恨不能将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然後……

事罷,他的酒似乎完全醒了,只是躺在衣衫上,靜靜地躺着,一動也不敢動。

她将他的頭捧在自己的懷裏,抱着他,用手指整理他的發鬓,好似在安撫。

然後,她開口:“年少時,本宮處處忍讓,不敢太過出彩,引人妒忌。也不敢太過落後,引人嘲笑。最後,家裏替本宮選了先帝做夫君。”

他的身體一顫,依舊不敢動。

“他是家裏給本宮選的,是本宮的命,一切都不可逆。而你,卻是本宮自己選的。”

他終于動了,擡頭看向她。

“你算是選了本宮嗎?”她問他。

他不說話,只是去吻她,沒了之前的焦躁,反而纏綿了許多。

他不知道選擇,只是憑借一腔孤勇,選擇了自己的想法,他想得到這個女人,無論她是怎樣輝煌的女人,都只是他懷裏,任由他親吻的柔弱女子。

之後,皇太後跟秦政的事情不算是秘密,卻是宮中最大的秘密,誰都不敢談論。

兩個人也算收斂,旁人看不出任何端倪,也只有私下裏,她會偷瞧他一眼,他的目光會繞着她轉。

秦政的親事被拖延下來,沒人再提起過。

她為了補償,盡可能地跟他如同夫妻一般。他們曾同寝同眠,曾一同沐浴,曾徹夜長談。只是秦政看得到,她總在喝一些奇怪的湯藥,他知道,那些并非補藥。

他開始被人奉承,被人懼怕,之前的兄弟漸漸遠離他。

他心中愁楚,卻不曾後悔,他更貪戀她的溫柔,這是旁人給不了的。

事情的改變,恐怕是她又收到面首的時候,她跟以往一樣收下了,思量了幾日,便讓他們幫她捏腿。

秦政知曉之後大怒,自己闖進了她的寝宮,将一個面首直接踢飛出去,一口血吐在了大殿上,那面首居然連疼也不敢喊,爬着離開。

待衆人退出去,他才撲到美人榻上,緊緊地攥着她的頭發,那裏是沒有疼痛的地方,卻是屬于她的。

他不舍得弄疼了她,心中卻氣憤難當。

“你就那麽……缺男人嗎?”他問。

這一句話,讓獨孤無影大怒,直接怒喝:“滾出去。”

秦政不聽,只是吻她,近乎撕咬,然後狠狠地碾壓她,以此懲罰。她感受到了臉上的濕潤,是秦政滴到她臉上的,并非汗水,而是眼淚。

他一個七尺男兒,竟然氣得哭了出來。

她終于覺得事情不太妙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為何,這個小故事我竟然寫得格外順手!

很快就會停止回憶了,下一章肯定會結束,繼續我們小晗姐兒的故事。

☆、悱恻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之前複制錯章節了,一個章節粘貼了兩次!之前的是錯誤的,我才發現!

對不起大家!我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折騰了!

本章請重看。

這是他們最後一次纏綿,也是最後一次見面。

之後,秦政被派遣到他處,不得入後宮半步。然後,由皇上親自賜婚,他知道,這是獨孤無影的意思。

膽大如他,竟然推了賜婚,被人上告,他依舊寧死不屈,還是皇太後出面,才保住了他。最後他跟皇上請命,駐守邊疆,再不回京。

這一去,就是萬裏之外。

這是獨孤無影沒想到的,在她看來,她留着秦政,會讓他像先帝一樣不快樂,他那樣古板的人,就該做個将士,而非面首,所以她要放開他,讓他有自己的家庭,做一個正常的将軍。

誰知,他根本不領情。

他再回來時,已經是獨孤無影的葬禮。

那年他已經三十二歲,依舊孤身一人,身體挺拔得如同一杆标槍,卻在皇太後的墳前哭得像個孩子。

他跪了數日,哭了幾日,這才離開。

之後,他留在了京城,他要守護她拼下來的江山,守着她的兒子。

一別多年,她如何也想不到,再次遇見秦政時,會是這般光景。

他已是年過半百,頭發花白的老者。就算他是英雄,是軍中第一猛将,卻也敵不過歲月的摧殘,顯出了老态。

他說,只能是無牽無挂,才能夠更毫無顧忌地征戰沙場。旁人卻不知道,他是心裏還有一個女人,為了她的江山,他願意豁出性命去。

那一夜,他沒有回答她,到底是不是選擇了她,卻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告訴她:他的确選擇了她,無怨無悔。

甚至,願意終身不娶,一生一世,只有她一個女人。

現在的她呢,不過是李墨晗腦中的一段記憶罷了。

她如今不過七歲大的孩童,尚未長開,就算再大上一兩歲,也跟他不相配。

當年,獨孤無影曾不止一次地感嘆,為何不能跟他一般大小,比他大出那麽多來,竟然覺得有些配不上他。

現在,她又有了一種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感嘆。

就這樣,隔着大半個後花園,她遠遠地望着秦政。

一個七歲小兒,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

一個深情地望着,一個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

此時李墨晗的心中,多的是對這段感情的感嘆,以及一些惋惜。

但,也僅僅是如此罷了。

畢竟,愛着秦政的是獨孤無影,而非她李墨晗。

獨孤無影已經死了,如今只是一段記憶罷了。

他們兩個之間,再不會有任何牽扯了。

她這樣認為。

李墨晗嘆了一口氣,只是看一個人一眼,居然能感慨萬分。

其實在李墨晗,或者是莫清疏的心裏,這種女子尋面首的事情,都是大逆不道的,違背常理,該被唾棄的,像莫清疏那樣厭惡男人的女人,更是不喜。

可是,她居然有那麽一點點,覺得獨孤無影是幸運的,她能夠自己選擇良人,不像她,日後說不定要靠母親決定婚事,會嫁給誰都不一定。

獨孤無影至少還擁有過秦政,她恐怕,只能嫁給母親覺得可以的男人。

竟然還有些羨慕。

這是李墨晗喚醒兩世記憶之後,第一次在心裏,三世思想打起架來。

獨孤無影的意識,總是在叫嚣,她愛得沒錯,感情這種事情,是無法控制的,就算如今,她也不曾後悔愛過秦政。

莫清疏的意識則是在嘲諷,搬出女則女論語各種批鬥,那種文學大家的批判,随便幾句就能讓人啞口無言,氣得頭頂生煙。

至于李墨晗七歲大的思想意識則是……哎喲,我也不知道啊,別吵了吧。

再去看秦政,如今比孝親王還要年歲大些,不過身體極為硬朗,說話的時候底氣十足,跟舅父聊天的時候,也沒有孤傲的模樣。

聽旁邊的人議論,如今秦政已經是一品骠騎大将軍了,的确有些能耐。

他也算是兩朝元老了。

見逸哥兒沒事,她也就放心了,身邊沒了侍女陪着,她就自己去了逸哥兒的院子,在他屋裏的小床上坐着等他。

那邊,丘澤先生一臉苦兮兮的表情,被秦政提着衣領帶進了屋裏。

從他懂事,施展才華起,就沒有過這待遇了,偏偏他就是怕這位老将軍,拿秦政沒轍,秦政說什麽是什麽,還因為幫秦政,得罪了洛子眠。

“秦伯伯,您不能這麽對我!”丘澤先生抗議起來。

“怎麽?”秦政将手松開,直接進了丘澤先生住的屋子,坐在了正對門的桌子上,從桌面拿起茶壺,也不管是不是熱茶,直接對着壺嘴喝了起來。

“我只是會些風水堪輿,會看看星象,但是不會未蔔先知啊!”丘澤先生都快哭了。

“我不用你未蔔先知,你就先告訴我,為何洛子眠說要回京城,卻直接去了我住的地方?”

丘澤先生唉聲嘆氣了好半天,覺得自己冤枉,見秦政不理他,這才回答:“洛子眠哪是那麽好騙的人啊,我已經因為幫你,得罪他了!”

之前,秦政被洛子眠一路追趕,從京城到濠州,還不容易甩開他了,還讓丘澤先生幫忙撒謊,說是他們西下了。

丘澤先生迫于無奈,只好幫忙,幫着撒謊不說,還故意聲東擊西,讓洛子眠的人打探到,秦政真的西下了,他還為了确保萬無一失,派人叫來了璟王的人,将洛子眠帶走。

一切都萬無一失,結果,璟王的人跟洛子眠一塊離開,居然也被甩開了,緊接着,洛子眠就直接找到了秦政的住處,請求拜師。

“你小子!”秦政輕哼了一聲,也不再追究了,而是問他,“确定日後追随璟王了?”

丘澤先生見秦政不再問了,這才松了一口氣。

“我并不喜歡璟王,他總給人一種笑裏藏刀的感覺,我還是喜歡子眠這種不愛笑,不會裝樣子的人。所以,我只是跟子眠交好罷了。”

“可你選擇了洛子眠,他們就會認定你已經站隊,說不定會牽連到你家裏。”

“難不成交個朋友都不行嗎?秦伯伯你過得開心嗎?為了避嫌,那麽多人不能交好,不累嗎?”

“累與不累,并無關系,我只是想守住洛氏的江山。”

“您都這麽大年紀了,還跑這麽遠的路,為何不派手下過來?”

“這個案子牽連得太大,我的手下也不敢輕易得罪,我只能親自過來了。”

“什麽案子啊?”丘澤先生當即來了興趣。

“你想知道?”

丘澤先生也知道,皇上會派秦政處理的事情,肯定是件大事,知道了不一定有好處,雖然好奇,卻還是搖了搖頭:“算了,不想知道。”

“你這臭小子。”秦政好氣又好笑地擡手彈了丘澤先生一個腦瓜崩,只是輕輕一下,卻彈得丘澤先生眼前一黑,險些昏厥了。

“幸好您沒夫人,不然您跟她玩笑的什麽,說不定會将她弄傷了,手也太重了。”丘澤先生捂着頭抱怨。

秦政原本是要躍下桌子離開的,聽到他這樣說,當即身體一頓。

丘澤先生知道說錯了話,趕緊補救:“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您這樣也挺好的,自在,我一直很羨慕。”

秦政躍下桌子,站直身體,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就算已經年邁,身體依舊挺直得如同标杆一般:“我怎會舍得弄傷她。”

只有這麽一句話,緊接着,便大步離開了。

丘澤先生看着秦政離開的背影,不由得一陣感嘆,再堅不可摧的一個人,也會有一根軟肋。

秦政的那根軟肋如同倒刺,刺痛了他的一生。

孝親王府哪裏敢追究秦政擅闖的事情,自然是客客氣氣地來跟秦政問好,接着做好飯菜招待了一番,弄得孝親王府熱鬧得跟過年一般。

最近孝親王府因為丘澤先生過來,一下子來了這麽多貴人,真是有些惶恐了。

席間,跟逸哥兒玩鬧得不錯的那位壯武将軍,說是看逸哥兒根骨不錯,想帶逸哥兒去軍營。

大舅父雖然覺得逸哥兒年紀小了些,卻還是當即就答應了,這是逸哥兒的福分,若是待在孝親王府,說不定一輩子都只是一個搗蛋鬼。

大舅母聽了之後,立即就掉了眼淚,卻沒敢當人前哭,而是跑回屋裏,偷偷的哭。

逸哥兒雖然身體好,可到底是個還未到六歲的孩子,跟着那群人風餐露宿的,定然會吃許多的苦,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他們孝親王府也不敢說秦政他們什麽,行軍打仗,刀劍無眼,什麽都說不準。

出于母親的擔心,大舅母會哭很正常,可是,她也明白,跟着秦政他們走,這是逸哥兒的造化,旁人想求都求不來,怎麽舍得拒絕?

最後,她也只是将逸哥兒叫到了屋裏,一個勁地叮囑,讓逸哥兒跟他們走了以後,要聽話,不要惹事,凡事不要太過魯莽,身邊已經沒人可以照顧他了。

然後連夜收拾了逸哥兒需要的衣服,以及她早早做好,給逸哥兒明年穿的衣裳,也一并給逸哥兒裝好。

她也知道,去軍營不能派人照顧,她便選了一個十二歲大,還有些功夫,人也機靈的家丁,跟着逸哥兒,這樣她也能放心許多。

準備好了這些,又看了看一臉懵懂的逸哥兒,她再次忍不住,将逸哥兒抱進懷裏,掉下淚來。

☆、遠行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前3000字,之前可能有人看過。

就是想試試能不能進首頁的新晉榜,把下一章的存稿放進來了,字多些,可能積分多。

後3000字是新的。

過兩天就恢複正常。

希望見諒。

惠姐兒跟孝親王府的人聊完天,去接李墨晗的時候,發現她已經在逸哥兒的小床上睡着了,便沒有打擾,讓她舒舒服服地躺下,給她蓋上了被子,就直接離開了,說明天過來接她。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就感覺有人輕手輕腳地上了床,蟲子一樣地在她身邊亂拱,最後躺在了她身邊。

她睜開眼睛,就看到逸哥兒躺在她正對面,睜大了一雙漂亮的眼睛,正看着她呢。

天已經黑了,屋子裏沒有開燈,偏有那麽點夜光,照進屋子,可以看清他閃閃發亮的眼睛。

“吵醒你了?”逸哥兒問的時候,還擡手捏了捏她的胖臉,滿是寵溺。

他們兩個人是青梅竹馬,年歲都不大,在一塊睡午覺也是經常的,不過晚上一塊睡,這還是第一次。

只不過,所有的人都不會想歪,他們都年紀太小了,不會防着。

“也不算,從中午睡到現在了,都睡飽了,只是肚肚有些餓。”她回答。

孝親王府來了貴客,大家都極為忙碌,都忘記了這位有些癡的表小姐,吃飯也沒招呼她。

逸哥兒當即下床,給她取來了些糕點,捧到她面前,又上了床鋪,裹着被子看着她吃。

難得的,她在逸哥兒的口中聽到了一聲嘆氣,他也十分罕見的,露出了苦大仇深的表情:“秦将軍他們說要帶我去軍營,還說,軍營裏有童子軍,都是我這麽大的孩子,從小就接受訓練,我也不會寂寞的,只是……”

她聽了,不由得一怔,逸哥兒要參軍了?!

“這很好啊,你為什麽不開心。”

“我本來也很開心,可是,剛才我娘抱着我哭了一通,說舍不得我,還說,去軍營,沒個三五年是回不來的,而且,我還小,不适合趕路,家還遠,怕是快及冠了,才能把我送回來。”

“啊?這麽久啊?!”

“嗯,那個時候,我也是個大小夥子了,你也是個大胖子了。”

“……”

“我就擔心,我不在你們身邊了,你們被欺負了怎麽辦?”

“沒必要擔心的,你不在了,惹禍的人也少了。”

“……”

“不過我會想你的。”

“你必須得想我!”逸哥兒說到這裏,直接嚷嚷起來。

她在被窩裏拼命地點頭,險些将枕頭拱飛了,手裏的東西也忘記吃了。

逸哥兒又湊過來了一些,用小手拍了拍她的胖臉:“你別擔心,等小爺我學了本事,就回來繼續做你的老大。”

“好!”她當即應了,聲音脆生生的,十分好聽。

“若是……若是你當真嫁不出去了,等小爺回來,小爺娶你。”

聽到這句話,李墨晗一怔,卻很快笑了,只當是童言無忌。

婚姻大事,怎麽可能是他們能做得了主的?大舅母雖然不讨厭她,卻也絕對不會讓她做兒媳婦,就算李墨晗日後漸漸脫離癡兒的名頭,怕是大舅母也不會喜歡。

誰都不會喜歡李墨晗這樣的孩子,曾經是癡兒,保不齊生出來的孩子也會不正常,名聲也是:“小的時候,是個小傻子。”或者“XX家的傻媳婦。”

“這個不用你來擔心。”李墨晗輕蔑地哼了一聲。

逸哥兒說剛才那話的時候,難得紅了臉頰,被李墨晗拒絕了,當即沒好氣地嚷嚷:“小爺願意娶,是瞧得起你,瞧你那德行,哼哼!”

“你平安回來就行了,你不用惦記我的事情,我會自己好好的。”

逸哥兒又盯着她看了一會,最後嘟了嘟嘴,說道:“明天我就跟着他們走了,恐怕你剛起床,我就已經走了。”

“那我們多聊會?”

“我還得睡覺呢!”

“哦……”

“行了,你也睡覺吧,又不是生離死別,以後都見不着了,我會回來的。”

逸哥兒說是這樣說,可是這一夜,他都在輾轉反側,怕是很晚都沒睡着。

起初,她被吵得也是半夜沒睡,後來終于沒熬過逸哥兒,先睡着了。

夜裏迷迷糊糊的時候,似乎聽到逸哥兒說了這樣一句話:“表姐,你可別把我忘了。”

她很想回答他不能,可是瞌睡蟲上來了,怎麽也掙紮不醒,就跟鬼壓床了似的,竟然睡過去了,再醒來的時候,逸哥兒已經走了。

因為是要跟着去軍營,帶的東西越簡單越好,大舅母精簡了一晚上,才收拾妥了逸哥兒的包裹。

那小家丁是家生子,平日裏機靈,卻也沒吃過什麽苦,不過聽說去軍營,也十分激動,強烈要求要去,這是大多數男兒的夢想,有他跟着逸哥兒,這自然是最好。

秦政一行人走得很早,只是順帶着逸哥兒,需要完成任務的他們,不可能為逸哥兒單獨準備一輛馬車。以至于,逸哥兒是坐在壯武将軍的馬上,他的随行跟班大部分路程,只能跟着步行。

李墨晗急匆匆跑出孝親王府的時候,頭上的發鬓都沒梳好,還有一只腳沒穿鞋。

她跑到門口,看着這些人整裝待發,跳着腳地尋找逸哥兒。

還是俊哥兒眼尖,看到了她,拉着她到了逸哥兒的馬下。

誰知,逸哥兒看到她還不太高興的樣子,皺着小小的眉頭問:“你怎麽來了?”

“送送你。”

“你看你,鞋都沒穿好,這府裏還沒幾個人能抱動你,你還得自己回去。”

“用不着!”

“我跟你講,你可別哭,剛才我娘哭得我心煩。”

“嗯,我不哭。”

“你快些回去吧,別着涼了。”

“我看着你走了,再回去。”她依舊是那副傻乎乎的模樣,看起來格外乖巧。

逸哥兒早就看習慣了她這副模樣,平日裏也忍不住想欺負她,可是今日裏看着,卻跟往日不太一樣了。

逸哥兒看着她跟俊哥兒,小嘴緊抿着,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很兇,自己卻紅了眼睛。

壯武将軍瞧着他這模樣,當即說了句:“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不後悔。”逸哥兒當即堅定地說道,“早晚,我會讓他們慶幸,我在這個時候去闖蕩了,等我以後出息了,回來看他們。”

“小家夥還挺有骨氣。”

“哼!這是自然。”

李墨晗在身上摸索起來,發現自己走得急,什麽都沒帶出來,最後幹脆把腳上的一只鞋脫了下來,丢給了逸哥兒:“送行禮物。”

逸哥兒捧着鞋,之前的眼淚一瞬間沒了,哭笑不得地問:“我要你的臭鞋做什麽?”

“看到它就想起我了呗。”

“捧着只臭鞋想你?”

李墨晗也有些不好意思,擡手捏了捏自己的鼻頭,有些不好意思。

周圍的将士看了,也都笑了起來,說這兩個孩子有意思,就連秦政都看向了李墨晗,卻也只是看了一眼罷了。

“行,我收着,走了啊。”逸哥兒最後道別。

“嗯,路上小心。”

李墨晗歪打正着送了逸哥兒一程,卻搞得一整天都沒有精神。

在他們離開的時候,她特意看了秦政一眼,依舊是英姿勃發的樣子,就算已經年邁,依舊騎着駿馬,神采飛揚。

練武之人,身體的确比一般人硬朗,這個不可否認,可是這麽大的年紀,還到處奔波,瞧着讓人心疼。

待她去了孝親王妃那,原本是想問藥櫃進藥單子的,卻什麽也不想說了,看到孝親王妃就撲到了孝親王妃的懷裏,哽咽起來。

“晗兒舍不得逸哥兒。”她哭着說道。

孝親王妃也紅了眼睛,就算是不聽話的孫子,也是她看着長大的,當年抱到雙胞胎時的喜悅,她現在還記得,現在,卻走了一個,留下了一個。

“這是逸哥兒的機遇,不能錯過。”

李墨晗也知道,卻還是忍不住眼淚。

昨天還能一塊玩呢,今天就分開兩地了,太突然了,都沒能好好道別,她也沒能送逸哥兒個像樣的禮物。

“你若是想他,這幾天就住在逸哥兒的屋裏吧,順便,外祖母教你醫術。聽說你家裏也做了藥櫃,讓外祖母想幾日,給你娘列個單子,讓他們給你進些藥材。”

“謝謝老祖宗。”

“外祖母也高興,府裏這些孩子,看着對醫術上心,卻都是哄我開心的,沒幾個是真心想學的,也沒有天賦。外祖母瞧着你啊,要比他們都聰明呢,你好好學,日後看誰還敢輕瞧了你。”

“晗兒定然好好學。”

因此,李墨晗又在孝親王府住了幾日,惠姐兒來了幾趟,目的也算是達成了,這才将李墨晗接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惠姐兒還忍不住說起秦氏的反應:“哎喲,可是笑死我了,昨天祖母一整天就沒笑過,連明姐兒過去哄她開心,都被訓斥了呢!”

“怎麽了?”

“還能怎麽了?她只能自己掏錢買宅子了呗。”

李墨晗聽了,不由得揚眉,一陣開心:“三姐真厲害。”

“哎喲,我哪裏厲害了,還是晗姐兒聰明,一下子讓祖母啞口無言,還不能說別人,真是有趣。對了,聽說,祖母已經派人回柳州,找大伯父要錢去了,真是開心!”

聽到這個消息,李墨晗前幾天的不開心,已經煙消雲散了。

秦氏不大高興。

或者說,非常不高興。

她第一次嘗試,到處都在傳她的好話,人人都在誇她,她卻高興不起來的感覺。

濠州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傳的,說是李家的當家主母秦氏是一個十分賢良的婆婆,對待兒媳婦特別的好。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秦氏自己都不大相信。

她自我感覺,對待大兒媳婦,見面不吵架就已經不錯了;對待二兒媳婦,也是整日白眼居多;對洛氏,更是能打壓就打壓,她只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好,總覺得,多好的兒媳婦,都配不上她的兒子。

這些女人嫁給她的兒子,是這些女人的福分,孝敬孝敬她怎麽了?

于是,在聽到外界這樣傳的時候,她還特意打聽了一番,打聽完,就樂不出來了。

不知何時起,外界開始傳說,秦氏聽聞自己腦袋不靈光的孫女險些丢了性命,不遠萬裏前來看望,來之後,總是放心不下這一大家子人,決定住下來。

可李通判的家裏的地方并不大,原本該給長輩住的屋子,如今已經住了下人。

秦氏體諒兒子跟兒媳婦,就張羅着自己在隔壁買套二進的院子,就連翻新的錢也不讓兒子出,全部自己承擔了。

後來啊,還添油加醋,說是秦氏心疼孫女,還給孫女做了藥櫃,讓孫女學醫術去。

誰不知道李家七小姐是個癡兒,給她做藥櫃,完全是出于對晚輩的寵溺。

秦氏的兒媳婦實在看不過去,主動承擔了做藥櫃的錢,宅子的錢,秦氏卻是說什麽都不肯要。

這事傳出去之後,不少人都誇秦氏是個好婆婆,還有媒婆跑來說親的,自然是說給李訴柯。

以前說親事,都是洛氏去見,如今秦氏在,秦氏自然也跟着去聽了。

媒婆嘴甜,張嘴恨不得吐出一朵花來,将李訴柯誇了一通。

緊接着,又開始誇秦氏,說外面都傳說,李家祖母親厚,最是善待兒媳婦,怕是以後也會公正地對待孫媳婦,如今不少有閨女的人家,都想來探探李家的口風。

聊來聊去,秦氏就知道外界的這個傳說了,當即就有些下不來臺了。

別人誇着她,她總不好說:“那是謠傳,我對兒媳婦才不好呢,我才不自己掏錢買宅子呢,我就是想剝削點洛氏的嫁妝。”這麽說完,碎嘴的媒婆傳出去,以後李家都難找兒媳婦了,她只能笑着承認了,卻笑得比哭還難看。

于是,秦氏騎虎難下,最後只能硬着頭皮應了這件事情。

原本想私底下,讓洛氏幫着貼補,洛氏卻跟不知情一樣,驚訝的問:“原來母親是這個意思,前些日子還誤會您了,都是兒媳婦不好,不如,我再去隔壁商量商量價錢去?”

“不用了!”秦氏當即就想翻臉。

“那可不行,母親是替我着想,不能讓母親多花了錢。”洛氏說着,還真去張羅了,還逢人就誇自己的婆婆好。

于是,秦氏沒轍了。

其實這件事情,最開始是李墨晗的意思。

她跟惠姐兒聊起這件事的時候,李墨晗就這樣表示了:“如果怕祖母出去說,為什麽我們不先去說?”

“說什麽?難不成說祖母欺負母親,讓母親拿嫁妝給她買房子,這傳出去,祖母不會難堪,母親反而會被大家嘲笑,還說母親的不是。”

明明是秦氏欺負洛氏,可是,洛氏到底是晚輩,未朝注重孝字,自然會說晚輩的不是。

“不啊!”李墨晗回答得一派天真,“我們說祖母的好,說祖母不讓母親掏錢。”

惠姐兒眨着大眼睛,沒能第一時間明白,過了一會,才恍然大悟,“咯咯”笑個不停。

“你說的對,我們先下手為強。”

于是,惠姐兒挑了孝親王府對賬的日子,去大肆宣揚了這件事情。

孝親王府人口多,也算是濠州的貴族,最是能傳播這種事情了,再跟着誇誇二哥的好,就會有人動心思,勸他們的親屬、好友,去李家說親。

雖然,她宣揚的那一日,孝親王府突然出了事情,卻沒怎麽耽誤,她該說的都說了,只是沒聊盡興呢,人就散了。

秦氏吃了個啞巴虧,在家裏生悶氣。

白姨娘這幾日一直在幫秦氏出謀劃策,秦氏聽了也煩,後來幹脆直接問她:“你說,是不是洛氏她故意壞我?”

“這也不能說她壞您,她逢人就誇您呢!”

“哼,誇我?我用得着她誇?還不是不準備給我拿錢買房子,故意使得小心眼?”

“只能說夫人好計策,這一回讓舅母吃了個啞巴虧,她也得了清閑。”

“那我就裝沒有這回事,我倒要看看,洛氏給不給我買宅子。”

“舅母……”白姨娘忍不住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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