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晗擠兌過兩次後,他特意去回憶過這個人,卻一點印象都沒有,便覺得,這只是他稍微改變了一些事,所以突然出現的變數吧。
他并未在意,确定日後沒李墨晗這號人物,便只是不甚在意地回答:“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吧。”
小厮背脊一寒,沒敢接話。
李墨晗進入夫人們待的屋子時,就發現屋子裏的氣氛不對,洛氏的神情十分慌張,一直看着孝親王妃。
緊接着,就聽見有一名婦人在一邊說道:“這事鬧的,孝親王府自家的哥兒沒落着這樣的好事,卻讓時不時去串門的表少爺得了去國子監的機會,還一直瞞着,如今才說出來,怪讓人心裏不舒服的。”
“可不就是,孝親王妃,您也莫要生氣,說不定通判婦人也是有苦衷的。”
“能有什麽苦衷,前些日子李家二少爺跑孝親王府跑的那麽勤快,肯定是有所目的的。”
洛氏嘴笨,此時只能接一句:“祖母,不是這樣的。”
孝親王妃如何沉穩,此時也陰沉了一張臉,沉默着不說話,吓得洛氏險些掉下眼淚來。
秦氏卻好似做錯事了一般,慌張地解釋:“哎喲,瞧我這張嘴,只是順口說了出來,沒想到孝親王妃居然不知情。”
表情卻沒有多慌張,眼睛亂轉,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大舅母則是挽着孝親王妃的手臂,略帶不悅地說:“瀾哥兒跟俊哥兒,還有二房、四房的哥也是極為優秀的,只是那些日子丘澤先生一直跟柯哥兒在一塊……”
後面就不再說了,旁人一聽,就會覺得,是李訴柯一直纏着丘澤先生,這才得到的機會。
真是為了前途,什麽下作的手段都用了。
衆位夫人的表情立即變得不太一樣了。
李墨晗當即明白,看來是秦氏将李訴柯也有去國子監讀書的事情說了,為的,不過是打壓洛氏。
這個秦氏,還真是一點虧也不肯吃,還樂的看自家兒媳婦的笑話。
這種當家主母,真的是……
唉。
☆、送子
李墨晗邁着小步子走過去,靠近了,給衆位夫人行了一禮,只有幾個人瞥了她一眼。
她站了片刻,才一臉懵懂地問洛氏:“母親,你們在說二哥哥去國子監的事情嗎?”
這個時候,不少夫人都當是這個癡兒過來添亂了,還有人冷笑了一聲,回答她:“可不就是,誇你那個厲害的哥哥呢!”
“孝親王府的大公子瀾哥兒都沒撈到這樣的好處,被你二哥哥得到了。”
“這丘澤先生也離開濠州一段時間了,怕是也只有你二哥哥有這種機會了。”
李墨晗還是一臉迷糊的表情,又問洛氏:“母親,您還沒跟老祖宗說瀾哥哥的事啊!”
洛氏也不知道李墨晗說的瀾哥兒是什麽事,遲疑了一下,只是搖頭,她不知道瀾哥兒什麽事啊,她現在正六神無主呢,女兒說什麽她也沒心思聽。
大舅母立即問了一句:“有瀾哥兒什麽事?”
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難不成瀾哥兒也被丘澤先生舉薦了,也隐瞞着?
“二哥哥不讓晗兒說。”李墨晗卻縮了縮腦袋,不肯說。
“說吧,都鬧成這樣了,還有什麽不能說的?”秦氏反而最先着急了。
其他看熱鬧的夫人們也跟着起哄,讓李墨晗說到底是什麽事,這癡兒,總不會編什麽謊話吧。
李墨晗猶猶豫豫的,最後看向了孝親王妃。
孝親王妃一向疼愛李墨晗,見她這樣,就知道這話不好說,當即笑道:“柯哥兒被舉薦,這是好事,當高興才是。自家哥兒沒福氣,也怪不得別人。”
大舅母甄氏其實心中是有些不高興的,直接喚了一句:“祖母。”
“說到底,這是我們自家的事情,可否讓我們去別處說話?”孝親王妃并未理會甄氏。
在座的各位,哪裏敢不給孝親王妃面子,當即應了。
孝親王妃這才帶着李墨晗,去了別的屋子,洛氏自然是被許媽媽扶着,跟着走了。
大舅母甄氏也知道,這種事情當着外人的面鬧,是丢了家裏的面子,不由得咬着下唇,一副愧疚的模樣。
她也年輕,凡事都先想着家裏,沒有考慮周全,現在也有些後悔。
跟其他的夫人道了歉,便也跟着去了。
二房跟四房的兩位夫人、媳婦兒們對視了一眼,本想跟着過去,卻被其他的夫人拽住,聊起了最近孝親王府的事情,這才留了下來。
偏他們看到秦氏也想跟過去,直接将秦氏拉了回來,硬是把好奇心最重的秦氏留下了。
李墨晗被孝親王妃帶到了一間安靜的屋子裏,關上門,這才和藹地對李墨晗說:“晗姐兒,有什麽事你就說吧。”
李墨晗當即對孝親王妃有行了一禮,這才怯生生地說道:“那天,二哥哥帶我去找先生算命。”
“算命?”洛氏一怔,想了一會,才明白,是自家女兒把丘澤先生的能耐說低俗了,便不再出聲了。
“然後呢?”孝親王妃問。
“去的時候,瀾哥哥在院裏,好像在吵架。”
“他們兩個吵架?!”大舅母甄氏一驚,他們哪裏能吵架啊,瀾哥兒巴結丘澤先生都來不及呢!
李墨晗卻認真地點了點頭:“瀾哥哥說諾姐姐可以嫁人,先生說……說什麽不納妾,還把瀾哥哥趕出來了。”
就算李墨晗說得含糊,在屋裏的幾個人,卻是全都聽懂了。
“荒唐!”孝親王妃當即罵了一句,“作為府中的大公子,居然跑去給妹妹說親,也不看看自己妹妹配不配得上!被趕出來都是丘澤先生脾氣好,若是旁人,定然會笑他自不量力,沒有腦子!”
“這……”洛氏聽了也很驚訝,卻突然閉了嘴,她知道,她現在不說話為妙。
“所以,先生不大喜歡瀾哥哥,就去逸哥兒那躲着他。”
“這個我知道,我還當丘澤先生瞧逸哥兒有趣,京裏沒這般活潑的孩子,去找他玩了呢,沒想到是因為這個。就這樣,還指望丘澤先生舉薦他?”
甄氏則是完全不說話了。
她沒什麽壞心眼,嫁到了孝親王府,就一心一意地做着大夫人,對待瀾哥兒跟諾姐兒,也是一樣的好,也是滿心想着,日後給他們尋個好親事。
可是她嫁過來的時候,瀾哥兒已經基本懂事了,對她十分疏遠,就算她這段日子一直在努力對瀾哥兒、諾姐兒和善些,終究得不到瀾哥兒的信任,府裏來了富貴公子,他居然自己跑去說親了。
簡直荒唐!
丘澤先生如何灑脫,婚姻之事,也不能由他來做主啊!
她也特別的寒心。
洛氏則是松了一口氣,她知道,這般說過去,便不會再有什麽問題了。
其實前些日子,她一直在跟李訴柯、惠姐兒着急,不知道該如何跟孝親王府說,如今看來,是多慮了。
李訴柯恐怕也想這樣解決,卻不想說瀾哥兒的不是,前些日子,還想硬生生地扛下來,任由別人去說。
這個傻兒子,真是死心眼,還是李墨晗聰明。
轉而,她又意識到……李墨晗聰明?
最近的小女兒,好像幫了她不少次,的确變聰明了些。
知女莫若母,就算她性子怯懦,卻也保護孩子,也最了解孩子,李墨晗之前什麽樣,她最清楚,最近的小女兒,确實有些反常。
再去看李墨晗,還是自己的女兒,習慣舉止聲音,都一模一樣,只是神情沒有之前那麽呆愣了,眼看着是身體好些了,她卻覺得怪怪的。
可是,李墨晗确實在幫她。
很快她就覺得自己不争氣,居然需要女兒護着。
旁人都不知道洛氏的患得患失,都有各自的心情。
孝親王妃是憤怒,甄氏是失望,李墨晗則是在心中掂量着,日後是不是該更提防秦氏。
“罷了,這事怪不得柯哥兒,是我們自家的哥兒不争氣,俊哥兒雖然聰明好學,可終究年紀太小,因為丘澤先生,逸哥兒有機會被秦大将軍賞識,這也是好事,我們不能太貪心。”
甄氏也弱了語氣:“祖母說得是。”
轉而,又去跟洛氏道歉:“是我錯怪你了,你莫要怪我。”
洛氏則是松了一口氣,自然不會怪罪,只是苦笑着應了。
這一次的宴會,算是不歡而散。
不少想看熱鬧的夫人,在他們一行人回去後,卻沒看到任何的熱鬧。
就連秦氏也沒得到滿意的結果,只能悻悻然地離開。
不過在之後,第一次見過秦氏的人,卻開始傳說,秦氏沒有傳聞中那麽親和,反而有些刁鑽。
這也的确附和事實,原本就是之前的傳聞美化了秦氏。
還有就是,洛氏跟孝親王府的關系依舊很好。
與此同時,京城。
最近,寧治侯府有些吵,尤其是丘澤先生的母親,光祿寺卿夫人嚴氏,整日都是閉門謝客的狀态。
聽聞又有夫人上門求見,她幹脆稱病了。
丘澤先生匆匆地來到嚴氏的屋裏,進去後就嬉皮笑臉地問:“娘,您叫我?”
“你必須給我解釋清楚。”一向沉穩賢淑的母親,竟然有了些許憤怒的樣子,讓丘澤先生一瞬間收斂了笑容。
“怎麽了?”
“這些日子裏,總有些夫人來見我,還有些是之前根本沒什麽來往的,都來跟我求你寫的符篆,為的居然是求子!”
誰知,丘澤先生一聽,不怒反笑,一瞬間沒了優雅的形态。
“你還有臉笑。”嚴氏嚴厲地訓斥了一句。
“他們來求,我也沒辦法,不高興您就拒絕呗,實在不行,你就說這玩意寫了折我的陽壽,概不送人!”
嚴氏也是這般想的,卻還是心中不舒服:“你是一介男子,日後的前途不可限量,家中對你很是看重。你到處游學胡鬧,惹了禍,家裏也幫你處理好了,怎麽能插手婦人家的事情?若是給你傳出什麽,送子觀音,你讓娘的臉往哪擱?”
“我都成觀音了,您還丢人啊?”
“你是男人!你是要做官,日後成家立業,為家裏争光,怎麽能做這些事情,在婦人裏再有威望……還是求子送子之類的威望,這……這有何用,還不丢人?”
“我都懂。”丘澤先生說着,走了進去,在椅子前坐下,拿了一塊糕點吃,“我就是前陣子惹到洛子眠那臭小子了,他記仇,讓人傳出消息,說琦王妃生了龍鳳胎,是因為我送了符篆,這才引來一群人的,過些日子,這事就淡了,也就沒事了。”
嚴氏聽了,好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最後只是走過去,用手指推了推他的頭:“你們就胡鬧吧,怕是日後都不好找媳婦了。”
“哎呀,嫁了我能生龍鳳胎,這得多少人恨不得嫁我呢!”
“淨瞎說!”
“不過,娘,我不想成親。”
“為何?!”每次提起這個,嚴氏就生氣,好端端的,就是不想成親,他想學秦将軍不成?!
“我覺得父親是個極好的人,可是他這般好,都會惹您傷心,我日後,不想讓哪個女子傷心。”
“不想就護着你媳婦,娘都答應不給你納妾了,你就不能給我娶個兒媳婦嗎?”
丘澤先生撇了撇嘴,思考了一會,正要回答,卻有人禀報:“然郡王來了,在正廳等着呢。”
丘澤先生當即蹦了起來,快步朝外走去:“我去收拾那小子去,害得母親這般生氣,該打。”
“你可別鬧,你打不過他,知道嗎?”說到底,嚴氏還是擔心兒子。
“那我就罵他,他嘴皮子可不如我。”
“別把他罵生氣了,出手打你了。”
“……”
作者有話要說: 說實在的,這本書寫得很開心,寫到10萬字了,還沒卡過文,很順利的寫到現在,也還會繼續寫下去,希望大家能夠支持。
☆、侍女
丘澤先生匆匆趕到正廳的時候,被告知,然郡王已經自己去了他的書房了,他忍不住罵了一句,又快步往自己的書房走。
他的住處并未跟侯府大多數子嗣在一塊,而是單獨建築的,距離侯府書閣最近。
已經是午後,陽光正足,奪目的陽光照得人睜不開眼睛。還好院中綠樹成蔭,樹影斑駁,綿密且沒有盡頭。
暖風吹拂着池塘裏的荷葉,空氣之中彌漫着泥土與草木的香氣,清新淡雅。
他因為着急,還特意雙手提着衣擺,風吹得衣袖翻飛,遠遠地看着他,好似一朵盛開的淡雅且絕美的花朵。
到了書房,推門進去,就看到那俊雅的少年正站在他的書桌前,手裏還捧着一本書在看,他看得出,然郡王在看的是他之前看的那本書,上面還有他親手寫的标注。
“怎麽,你來找我算賬的?”丘澤先生說着,大搖大擺地進了書房,從他的手裏拿回了那本書,扔回到桌面上。
“我哪有那麽無聊。”然郡王挑眉,回答得頗為無恥,比丘澤先生還自然地坐在了他的書桌前,丘澤先生掐着腰看了半天,最後只能自己搬凳子過來坐。
“我現在都被你害得成送子觀音了。”
“呵,你現在名號都這麽大了?”
“拜你所賜!”
“嗯。”
丘澤先生一臉苦兮兮的表情,唉聲嘆氣地道:“你跟秦大将軍我誰都不敢得罪,我也是沒辦法。”
“所以你選擇得罪我?”
“哪啊,你回京裏也相對安全許多。”
“我自然知道。”
“你只是拜師被拒絕了不甘心罷了。”
“戰場殺敵,報效祖國,這是我的理想。”
“璟王跟黎貴妃會讓你去才怪。”
然郡王不說話了,眼睛在他的書桌上尋覓,最後拿起一張紙來,上面用工整的字體,寫着一個人的生辰八字。
丘澤先生看了看,便認了出來:“這是濠州李兄妹妹的生辰八字。”
“你給她推算命理了?”
“嗯,不過我沒敢跟李兄說。”
“為何?”
“這小丫頭活不過十歲。”
“為何?”
“天災人禍,還有些家裏,覺得女子是癡兒,到了年齡嫁不出去丢臉,自己就會處理了這個孩子,什麽都說不準,反正是活不久。”
“我是問你為何不說?”
“這……如果我說了,李兄必然在她十歲那年拼命地護着,這是逆天改命,要折我陽壽的。”
然郡王聽了,不由得撇嘴冷笑:“虧得你整日李兄李兄叫得那般親切。”
“這又如何?我跟李兄的确算得上談得來,卻并非什麽莫逆之交,跟那個小丫頭又是萍水相逢,為何要犧牲我自己去救她?我又不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如果我真那麽善良,挨個給人算命,然後蓋個粥鋪發粥豈不更好?然後不到三十歲,我死了,造福衆生了。”
然郡王也無法反駁什麽,只是看着李墨晗的生辰八字,沉默着不說話。
丘澤先生又想起了什麽似的,接了一句:“不過,她的生辰八字跟你卻是極配的。”
然郡王擡頭看着他,不說話,眼中有着些許警告。
丘澤先生只是聳了聳肩:“你的生辰八字好到不能再好,這小丫頭的,則是壞到不能再壞,絕配。”
“……”
濠州。
相安無事地過了一陣子,李家又恢複平靜。
李墨晗整日在自己的院子裏擺弄藥草,有些藥草還會親手炮制,時不時會給自己煎些調理身子的藥湯喝了,偶會還會泡個藥浴,吃一頓藥膳,弄得有模有樣的。
李訴柯跟惠姐兒時不時會過來看看,看不懂什麽,只當是小孩子過家家一般的游戲,也沒有在意。
她院子裏的藥都是孝親王妃親自列的單子,吃不壞身體,讓她自己玩去吧。
只是讓他們發愁的是,李墨晗越來越瘦了,雖然說氣色看起來很好,人也很健康,說話越來越利索了,可是,家裏的人還是看着她,就覺得心裏發愁。
會不會讓孝親王妃覺得李家人虐待她了?
“晗姐兒長得不像我,只有我長得像母親。”惠姐兒捏了捏李墨晗的臉,回身跟洛氏說了一句。
洛氏笑呵呵的說:“晗姐兒像她爹,長得漂亮。”
“為什麽只有我長得……”她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
“怎麽?嫌你娘醜?”
“哎呀,沒有!”
李墨晗則是在這個時候問:“三姐姐,要不要我配個藥膳,讓姐姐也皮膚白白淨淨的?”
“你……跟老祖宗學的?”惠姐兒雖然不相信李墨晗,卻相信孝親王妃。
“嗯!”
“成啊!把我調理得跟你一樣白白嫩嫩的。”
洛氏在一邊,看着莊子裏的賬目,同時開始張羅:“該找人牙子過來了,得給晗姐兒院裏安排個媽媽跟兩個侍女,總讓你跟二哥的侍女去跟着伺候,也有些不方便。”
“侍女還好說,媽媽就,我總覺得……若找個心思多的,怕是晗姐兒會受欺負。”
“我也一直發愁這件事情。”
“要不要跟孝親王府要來個?”
“我們也不能總麻煩王府那邊,畢竟,柯哥兒前陣子得了好處,我們也是沾了很大的光,不能需求無度了。”
惠姐兒也沉默了下來,緊接着,她又疑惑地提起了明姐兒:“真不知道,前些日子,明姐兒将她院子裏的桃蓉介紹過來是什麽意思,往晗姐兒這裏安排人手?”
“恐怕是桃蓉在她院子裏闖了禍,或者是想來晗姐兒這,被發現了想法,幹脆她送個人情,親自過來推薦了。不過這種奴才,我是不會往晗姐兒院子裏送的,日後跟着嫁人了,說不定就會爬老爺的床。”
“娘,您說什麽呢!”惠姐兒當即有些慌了,捂住了李墨晗的耳朵。
李墨晗不由得在心裏腹诽,她前世面首都養過,還真不怕聽到這些東西。
就在一屋子人說笑的時候,突然有侍女急匆匆地來禀報:“夫人,不好啦,小少爺病了!”
小少爺,也就是白姨娘的兒子,冬哥兒。
“怎麽回事?是發燒嗎?”洛氏趕緊放下手裏的東西,快步朝外走,一邊走一邊問,“找大夫了嗎?”
“白姨娘已經派人去了。”
惠姐兒擡頭張望,最後還的帶着李墨晗一塊過去看了。
進入冬哥兒的屋裏,就發現白姨娘、明姐兒都在,明姐兒還在幫冬哥兒揉頭。
李墨晗從縫隙鑽過去,去看冬哥兒的樣子,只見他全身水腫,尤其面目跟四肢最為嚴重,面青暗滞,神情委頓,水腫下按久陷不起。
随後拉過冬哥兒的小手,幫他診脈,脈象細沉,基本确定了病症。
可惜,她尚未開口,李暮秋就風風火火地帶着大夫進來了,他進來時看到李墨晗,當即有些煩躁地訓斥:“晗姐兒,莫要在這裏搗亂,別拿你弟弟的身體玩耍,這不的鬧着玩的,讓開!”
李墨晗當即抿着嘴唇,退到了一邊。
那大夫幫他看了後,斷定是腎炎,開出來的單子是:五苓散、五皮飲等方劑。
李墨晗聽着,卻在心裏暗嘆,若冬哥兒吃了這藥膳,怕是不會輕易好轉。
小孩子的腎炎水腫,用這種單子的确可以,也是正确的。但是,腎脾兩虛,元陽衰憊,徒事利尿,舍本遂末,故而乏效。
水濕聚集之處,就是陽氣不到之地。
她覺得,冬哥兒的病屬于陽虛,應該直接濕補陽氣,宣通氣化,雖不利尿而尿自通,雖不消腫而腫自退。
可惜,李暮秋根本不會聽她說的。
她便閉口不言了。
翌日,洛氏便尋來人牙子,給李墨晗挑選侍女。
人牙子帶來了八個小姑娘,最小的九歲,最大的十三歲,完全是按照洛氏的要求來的,這個年齡段符合李墨晗的需求,也好調教。
惠姐兒站在一邊嘟嘟囔囔:“太漂亮了不行,太醜了也不行,太聰明了不行,太笨了也不行,都得挑居中的。”
李墨晗沒理她,自己走到了八個女孩子面前,來回的看。
這八個少女,有幾個人緊張地打量李墨晗,其中一人卻在打量洛氏的眼神,似乎知道,最後決定的人,是洛氏。
李墨晗又看了幾個人,一副生無可戀模樣的,她是不會要的,一看就知道不好調教,一副谄媚模樣的她也不喜歡,以前在宮裏看得太多了,出了些變故,最先倒戈的就是這種人。
于是,她挑了那個看向洛氏的小姑娘,外加一個看起來并不如何出色,長相中上等,眼角上挑的女孩子。
洛氏笑呵呵地走過來問她:“為什麽挑這兩個啊?”
“那個知道院裏面誰最厲害,應該是個識趣的,這個嘛,眼角上挑,厲害,肯定跟三姐姐一樣!”
“什麽跟我一樣?”惠姐兒當即問了一句。
“嗯嗯,就是……怎麽說呢……啊……不會吃虧的厲害人。”
惠姐兒當即摸了摸她的頭,表示欣賞:“的确,這種人能夠保護你,太軟弱了,只會添亂。”
其實,她是在誇李墨晗,找了三姐姐這樣的人,有眼光!
☆、病倒
李墨晗也算是活過三輩子的人了,看人的眼力還是有的。
雖然說第一世那位女神醫莫清疏高冷得可以,有過一段感情,卻因為她閉口不言,悶死不說,導致兩個人就此分開,她還眼睜睜地看着她心怡的人拜堂成親,子孫滿堂,她卻孤老終生。
唉,其實也怪不了別人,只能說莫清疏的清高有些裝大了。
獨孤無影這一生極為快意,雖然說秦政是她最大的遺憾,卻也擁有過。
她這兩世,都是極其聰敏的兩個人,什麽爾虞我詐,風風雨雨都見識過。喪心病狂,陰險狠毒的人也打過交道。
如今不過是選兩個侍女而已,沒什麽難度。
當然,人心還得慢慢看。
李墨晗瞧着新來的兩名侍女,還是較為滿意的。
那名盯着洛氏看的女孩子,今年十歲,原本是一家府邸管家的女兒,可惜那家老爺參與了朝政黨争,由于一些事情未能辦理得漂亮,被發現了馬腳,被人揪出來,公之于衆。
投奔的人也難護住他,于是,府裏的老爺被關了大牢,奴才全給賣了。
這女孩是被管家特意關照了,才不至于被賣到窯子裏去,兜兜轉轉,來了濠州。
“你家老爺叫什麽?原來是什麽官?”聽她自己介紹完,洛氏問道。
“是前敷文閣直學士,陳庇大人。”女孩子怯生生地回答。
洛氏聽了一驚,不由得又問:“你是敷文閣直學士府上,管家的女兒?”
“嗯,是的,我原本還有兩個姐姐,一個妹妹,一個弟弟,府裏落難後,全都散了,也不知他們如今在哪裏。”
李墨晗也有些驚訝,居然是三品官家裏的侍女,別的不敢說,她應該是十分懂規矩的,尤其是這種人家講究,下人也得讀過些書。
“你原來是府上哪個小姐的侍女嗎?”
“原本是要把我安排在小姐屋裏的,可是還沒安排,家裏就落了難,離開家的時候,我才不到八歲。”
李墨晗點了點頭,颠沛流離了兩年,來到濠州這地方,也不奇怪。
然後,她忍不住好奇問:“你原來的老爺,投靠的是誰?”
女孩子沒想到這麽小的孩子,會問出這個問題來,遲疑了一下,還是如實回答:“當今太子。”
“也算是穩妥的選擇,可惜了……”
女孩低着頭,沒說話。
李墨晗卻被洛氏拍了一下後腦勺:“瞧你剛才的樣子,跟你二哥學的?不學學你三姐的活潑,就會學二哥的老成!”
她覺得她很冤枉。
另外一個小丫頭,就簡單多了,她今年十一歲,家裏母親去世,父親娶了繼室,家裏沒錢,就将她給賣了。
賣她的理由也簡單,就是她性格比較厲害,繼室若有什麽對原來姐妹不公平的,她就要有理力争一番,于是繼室容不下她,找個由頭就将她給賣了。
李墨晗聽了,點了點頭,對她說:“以後我是你的小主子,雖然我的處境也有些艱難,卻不會苦了你們,以後我護着你們。”
洛氏聽了表示很滿意:“這幾句話說得不錯。”
得了洛氏的肯定,她這才又說:“既然來了我這,就不能再用你們原來的名字了,也該換個名字,重新開始了。”
惠姐兒在這個時候開口:“我院裏的名字,都是杏,明姐兒院裏的,都是桃,二哥院裏的,都有個梅字,對了,還有初姐兒院裏的,都有個柏字。你想起什麽名字?”
“你們桃啊杏啊梅啊的都用完了,我就用柳吧。”
“也行啊!”
“我記得,明姐兒那裏的名字是欣欣向榮,所以是桃欣、桃香、桃蓉。我也想用個成語。”
惠姐兒問:“和和美美怎麽樣?”
她搖頭。
洛氏問:“富貴榮華怎麽樣?”
她搖頭。
最後,她終于開口:“就用衣香鬓影吧,你叫柳衣,你叫柳香。”
于是,官家原來的侍女,取名柳衣,被父母賣來的姑娘,取名柳香。
取好了名字,兩個人就被惠姐兒領走,讓她院裏的媽媽調教了,順便跟她院裏的侍女借了大小還算合适的衣裳,給他們換上了。
處理好了這個,洛氏才跟李墨晗說起了媽媽的事情:“我原本有個陪嫁丫鬟,前些年年齡夠了,我就讓她出嫁了,前些日子我聯系了她,她也願意回來,身邊還帶着個五歲大的孩子。雖然年紀小些,卻很規矩,我讓她去你院裏管着。”
突然找來的媽媽,洛氏多少有些不放心,像惠姐兒那樣心智健全的還好,可惜李墨晗是個癡兒,還性格好,被耍了小心眼也不一定會發現。
而且,她需要更多的照顧,才能穩妥,她只能将李墨晗交給她放心的。
“全聽母親的安排。”李墨晗對這個并不挑剔。
她這一世是李墨晗,是李家的七小姐,這是她這一世的命,生在什麽樣的人家,過什麽樣的生活,她的心态調整得很好。
“你院裏這兩個新來的若是不安分,要跟我說,知道嗎?別又害得你險些喪命了,我們才知道侍女不頂事。”洛氏不厭其煩地叮囑。
“知道了。”
“你總是答應得很好,卻沒什麽作為。”
“我會經常跟您告狀的。”
“雖然聽着怪怪,不過娘就是這個意思。”
李墨晗回到院裏,尋思着将耳房收拾出來,給柳衣、柳香住,就有侍女匆匆過來禀報:“七小姐,夫人讓你快些過去,說是孝親王妃病了,要去孝親王府看看。”
她聽了不由得一怔,也沒來得及準備,匆匆跑去了洛氏的屋子,那邊,惠姐兒也風風火火地來了,跟洛氏打聽起來:“娘,老祖宗怎麽了?”
“聽說是前幾日知道了瀾哥兒的事,覺得瀾哥兒不懂規矩,丢了孝親王府的臉面,将他關禁閉了。昨日将瀾哥兒叫出來問話,瀾哥兒不但不承認錯誤,還跟祖母頂撞,完全不知悔改,将祖母氣病了。”
惠姐兒聽了,登時就火了:“你說這瀾表哥,也老大不小了,家裏張羅着給他說親,說了幾家他都嫌棄,也不看看自己的斤兩,好高骛遠,讓人讨厭!做錯了事,他還有理了不成?!”
“走吧,我們去看看她老人家如今怎麽樣了,畢竟年紀大了,急火攻心事情不小。”
惠姐兒立即應了,牽着李墨晗就往外面走。
李墨晗臨走的時候,還在提醒:“娘,別忘了去學堂通知二哥哥。”
“對,差點把這個忘記了。”洛氏當即拍了拍腦門。
他們到達孝親王府的時候,那裏正人多呢,好些人來看望孝親王妃。
李墨晗不由得一怔,随後嘆氣,這孝親王府的後人真是不穩妥,孝親王妃病重的原因并不體面,應該将事情瞞下來才是,不然傳出去,只會讓外人都知道,瀾哥兒不孝,頂撞長輩,還将長輩氣病了。
聽聞,瀾哥兒最近正在議親,這回怕是更難了。
很快,她又轉念一想,如果這件事情,是大舅母甄氏傳出去的,那就合理多了。
瀾哥兒親自跑去丘澤那裏說親,就是不相信甄氏,甄氏會寒心也不奇怪。
加上前陣子,甄氏幫瀾哥兒尋了幾門親事,瀾哥兒都不滿意,讓甄氏大為苦惱。
日積月累下來的怨念,最後打破堅守堡壘的重錘一擊,讓甄氏想要破罐子破摔,幹脆讓瀾哥兒尋不到好親事,就可以了。
到最後,別人也怪不了甄氏什麽,她的确盡力了,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最後瀾哥兒他們有多不景氣,也都是瀾哥兒自己鬧的。
如今看來,甄氏已經不願意再全心全意地對待瀾哥兒了,孝親王妃被瀾哥兒氣病了,日後會不會繼續維護,這也說不準了。
日後,瀾哥兒跟諾姐兒這前大舅母留下的兩個孩子,處境如何,還真不好說。
李墨晗看得明白,卻沒有半點同情,只是牽着惠姐兒的手,站在門口,等待看望孝親王妃。
☆、心寒
洛氏跟惠姐兒、李墨晗見到孝親王妃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孝親王妃身體不适,不方便見客,其他人都是問候了之後,就直接離開了。
洛氏她們幾個是真的擔心孝親王妃的身體,就在王府裏等候,待孝親王妃午睡醒來,她們才進去見了她。
進去的時候,孝親王妃正